不過一個時辰之後,秋心回來了,是跑著回來的,紅光滿麵,神經兮兮的笑,“太太,您知道外麵發生什麽事了嗎?”


    安卉蹙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麽,綰綰立刻就坐直身子,將安卉特意為她縫製的小兔子放下,而前一刻她還愛不釋手,她眨著一雙大眼睛,著急的追問,“秋心姐姐,又了什麽好玩的事兒了,你快和綰綰說說。”


    安卉愕然,她知道秋心經常給綰綰講故事聽,卻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這麽好。說到講故事,安卉其實也沒少給綰綰講,不管是《農夫與蛇》、《亡羊補牢》一類的寓言故事,還是《醜小鴨》、《拇指姑娘》這一類的童話故事,安卉也沒少和綰綰講。當然,童話故事是經過篩選的,《灰姑娘》、《白雪公主》一類物化女人,隻懂得等待男人救贖的故事,安卉絕對不會講給自己女兒聽的。那些故事,綰綰雖然也挺喜歡聽的,卻不曾表現出如此的高昂的興致,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


    秋心也不賣關子,看到有人捧場,立刻便進入狀態,“聽說啊,老爺剛進內院,就有人把他給堵住了,好一番唱做俱佳啊!”


    說罷,甩了甩手中的絲帕,做拭淚狀,盡管她的臉上並沒有半點淚水,柔柔弱弱的俯身,“奴婢請老爺安,驚擾了老爺,是奴婢的錯,請老爺責罰。”


    才說罷,忽的起身,站在了對麵,身子站得筆直筆直的,壓低了聲音,粗聲粗氣的開口,“是你?起來吧!”


    話音剛落,轉過身來,男兒之氣立斂,瞬間變身柔弱女子,“奴婢謝老爺不罪之恩!”


    安卉瞠目結舌,頓時黑線不已,她現在算是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輸了,這樣講故事確實比她幹巴巴的敘述要有趣得多。當然,她還看出秋心扮演的正是琥珀和賈赦二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卉似乎看到了賈赦微微皺眉,麵帶不悅的樣子。


    “為什麽哭?有人欺負你了嗎?”


    秋心轉身,再次做弱柳扶風狀,“沒有,沒有人欺負奴婢!是奴婢今天說錯了話,惹怒了太太,心下不安!”


    “你說錯了什麽?”


    “奴婢……奴婢今日看到太太和綰姑娘其樂融融,便忍不住……”秋心的聲音戛然而止,抬眸,果然正撞進安卉滿是怒火的眼眸中,想起安卉為人處世的手段,她不禁打了寒顫,但是話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得不說下去,於是隻能硬著頭皮硬生生的把原本要說的話給咽下去,換上一番不易察覺的說辭,“便忍不住讚了一句,不曾想,卻惹怒了太太……”


    說罷,秋心怯怯的看向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安卉。


    而安卉微微垂眸,眼角的餘光卻一直注視著綰綰的反應,但是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她完全不清楚大人之間的這些子默契,仍舊興致盎然的盯著秋心。安卉見狀,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回肚子裏,給秋心一個警告的眼神,便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秋心一貫是個沒心沒肺的,見安卉沒有生氣,立刻便將不安拋到了九霄雲外,立刻進入角色,她轉過身,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聲,抬腳便走。


    再次轉身,做西子捧心狀,墊著腳尖呼喚,“老爺,老爺……”


    希望的光芒在眼底一點一點幻滅,隨之而來的是憤怒,惡狠狠的撕著手中的帕子,重重的跺了跺腳,冷哼一聲,便扭著小細腰,隨風搖曳著走開了。


    秋心最後的精彩表演得到了綰綰熱烈的反饋,她很高興的拍著手掌,“秋心姐姐好厲害!”


    雖然秋心的表演真的很形象,但是安卉卻沒把過多的心力放在她身上,她一直都在暗暗觀察著綰綰,此刻,她笑得眉眼彎彎,“綰綰聽懂秋心在說什麽了嗎?”


    綰綰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了好一會兒,疑惑道:“娘親不覺得好玩嗎?”


    安卉苦笑,看來真是她想多了,不過一歲多的孩子,能懂什麽?她估摸著不管是秋心的故事還是她講的故事,綰綰都不曾真正聽懂了,她,不過就是在看熱鬧罷了。


    這麽想著,安卉的心才算徹底的放回了肚子裏,微笑道:“好玩,很好玩!”


    說罷,才將目光轉向秋心,看著她衝著秋葉得意得直挑眉毛,安卉實在不知道該是說什麽好了。這個秋心實在是太孩子氣了,就算年紀比旁人略小些,也實在算得上是個異類。


    “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安卉有些不解。


    秋心很得意的昂起頭,“當然了,我的朋友可是遍布整個賈府。”


    安卉無奈,果然,人類根本無法阻擋八卦的腳步,不管是什麽時代,八卦永遠是信息流通最快的渠道。這也是為什麽,明星總是會在新片上映時發生各種八卦的原因。不過,看著秋心的樣子,安卉不禁想起了秋心的身世。


    據說,秋心的外祖母一家是賈家初起之時的留下的下人,在賈家雖然沒有地位,也不曾近身伺候過哪個主子,卻也是很有些資曆的。兩位老人家是個很本分的人,也沒想讓自己的女兒跟了主子,做姨娘什麽的,到了年紀,便求了主子恩典,為她配了一個家有數畝薄田夫婿。秋心的母親雖然出身不高,但是很得父母和兄長寵愛,為了讓自家女兒不受氣,特特許了個父母已然過世,兄長早已成家,分得薄薄家產的次子。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一些,卻勝在自在。


    隻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秋心的父親在她不過三歲時,突然得急症沒了,夫妻倆感情很好,秋心的母親為此大受打擊,卻不曾想她那原本並不怎麽走動的夫家兄長卻突然冒了出來,表麵上是為他們孤兒寡母鼎立門戶,實際上不過是看上了他們家那點子家業。隻可惜,他們隻有秋心一個女兒,就算是族裏也不肯為他們出頭,隻和著稀泥,要他們和平相處。幾番下來,秋心的母親也這麽去了。


    接到女兒過世的消息,秋心的外祖母和舅父們都怒了,因她那伯父本就心虛,再加上賈府的名頭也挺好用的,於是秋心便沒有任何懸念的跟著外祖母來到了賈府裏居住。因為可憐這孩子的身世,所以他家不管是外祖母還是舅舅都對秋心極盡寵愛,這才養成了秋心這樣的個性。因為她外祖母和舅母都很會做人,所以在這府裏人緣很是不錯,這也就使得秋心在這裏府裏很吃得開。


    不得不說,秋心的身世在某種程度上和林黛玉是很像的。不過,她雖然沒有黛玉那樣高貴的身份,卻比黛玉要幸運得多。至少在她的那個家裏,大家都是真心對秋心好的,而林黛玉在賈家卻不曾有那樣好的待遇。


    “太太,我再出去打聽打聽吧?”秋心眨著眼睛,極具誘惑性的開口,明擺著,她對後續事件很有興趣。


    安卉好笑的搖了搖頭,不得不說,秋心這個樣子還真是可愛得緊,惹得人忍不住拂她的意,這秋心擺手道:“去吧,去吧!隻囑咐你一點,莫要衝撞了幾位主子!”


    安卉縱容了秋心,她隻想著,隻要不是衝撞了那幾位得罪不起的人,旁的人也不敢動她身邊的大丫鬟,就算有什麽,她且揭下來就是了,總不至連自己的丫鬟都保不住。


    “是,奴婢一定慎之又慎!”秋心以一種立軍令狀的嚴肅麵容宣誓。


    “你也知道什麽是謹慎,真是不敢相信!”安卉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直逗得秋心嘟起了嘴,這才擺手,“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你且去吧!”


    秋心有些生氣的哼了一聲,“太太就會欺負老實人,我不跟你說了!”


    說完,跺了跺腳,轉身就往跑了出去。


    綰綰見狀,咯咯的笑了起來。


    安卉也總算明白了,這秋心就是表情特別的豐富才引得綰綰那麽喜歡看她說話的。


    “說什麽呢?老遠就聽到你們這兒的笑聲了!”隨著聲音由遠及近,賈赦帶著一股子冷風進得房來。


    看著賈赦笑容滿麵的樣子,安卉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裏。她很欣慰,雖說她一再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看到賈赦並沒有被美色迷昏了頭,安卉止不住的眉開眼笑。


    “老爺來了?”


    安卉一邊說著,一邊雙臂支撐著微微起身,賈赦快步上前,伸手按住了安卉的動作,“別動!怎麽樣?腿上還疼嗎?”


    聽了這話,安卉笑得溫柔似水,“不怎麽疼了,老爺放心吧!”


    “我若能放心才怪了呢!”賈赦沒好聲氣的白了安卉一眼,看到一旁的綰綰,也不待孩子問安便把她摟在了懷中,“我們綰綰以後可要乖乖的,不可像你娘親這樣不懂事!”


    安卉雖然不明白自己哪裏不懂事,卻很識相的沒有爭辯,仍舊在一旁賠笑。


    這晚,賈赦又恢複了以往一家四口一起用膳的好習慣。


    晚膳過後,賈赦檢查了安卉的傷口,有親自為她換了藥,這才算放下心來,“看起來傷口愈合的很好,以後切不可那樣大意了,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可要緊著些才好。”


    安卉看著賈赦認真的模樣,安卉覺得很諷刺,因為,他的樣子太專注,專注的安卉無法想象她對著別的女人應該是一副什麽樣子,明明是一個無情的人,偏偏要做出這副深情的姿態又是為何?


    “老爺,安卉有一事不知該如何處置,可否請老爺給拿個主意?”安卉不願在此刻與賈赦你儂我儂,完全沒有那份雅興。


    賈赦露出不解的神色,“什麽事?”


    “我覺得,綰綰的身世不應該再瞞著她了,若是她從旁人那聽來,隻怕……”安卉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賈赦眉頭緊鎖,“綰綰現在還太小,說了,她也不見得能聽懂。”


    “可是……”


    賈赦伸手阻止安卉再說下去,“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不礙事的!我們隻要不刻意瞞她便是了!”


    簡單的一句話,安卉隻覺得茅塞頓開,是呀,她這真是關心則亂了!她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姨娘生的孩子養在嫡母處,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那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綰綰是她教養長大的,她如此真心疼愛,就算將來她明了了自己的身世也斷然沒有為此跟她生分的道理!


    安卉放心了,對著賈赦的笑容也真心了許多,雖然身上有傷,但是兩人仍舊歇在了一處,當然,他們這是純睡覺。


    隻是,賈赦在安卉處用膳,又順帶著歇了的事兒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裏,生生的把這位慈祥得菩薩似地的老人家給氣得臉色鐵青。


    縱然傳來的消息說安卉是真的生病了,老太太也一樣認定了那不過是安卉爭寵的手段(不得不說,以己度人就是這樣的),心裏對安卉的忌諱更是上了一個層次,畢竟,敢於為了目的對自己下狠手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這麽想著,老太太覺得自己這個老封君做得實在是憋屈得厲害。她的這些個兒媳婦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且不說沒了的那個,就說現在的這兩個,一個看起來簡單粗暴,絲毫不懂得陰私之事,實際上卻極善鑽營;另一個看起來老實孝順,一心隻想相夫教子,實際上背後手段一點也不比別人少,根本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當然,抱怨這些的時候,她老人家完全忘了,當初她做人家媳婦兒的時候,手段不比誰使得少了,而她的婆婆處境自然也不比她順心了。


    且不說老太太這邊如何,那琥珀回到了隱菊苑,果然看到了五姨娘那張尖酸刻薄的“老”臉。


    說是老臉,那純粹是在琥珀眼中的,若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人五姨娘也絕對是個美人兒呢!


    “喲,我們八姨娘回來了?”


    隻一句話,琥珀的臉色就變得萬分難看,說到八姨娘這個稱呼,不過是之前一個小丫鬟送老爺賞賜時討好的叫了一聲,當時她聽得很舒服,也沒有糾正,隻想著早晚這個稱呼也是自己的。卻不曾想,恰好被這多事的五姨娘給聽到了,以後,但凡是見麵,她都要拿這個來消遣一下。也正是因為如此,琥珀更是心急著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不會這麽尷尬,才能真正的挺直了腰杆子。


    琥珀不否認,之前她有著自己的打算,可是現在她想清楚,不是什麽事都可能由著她的意思來的。更何況,那珠哥兒並不在意女色,自己過去了,在嫡妻進門前也不會有名分,而且,為了保證嫡妻的地位,就算得以承歡也是要服下避子湯的。如此一來,不如在大房做個正經姨娘,這大房久無喜事,太太無嗣,嫡子漸大不說,又失去了親生母親的扶持,以她的姿色,生下個兒子,縱是庶子必定是受寵的。


    不得不說,琥珀的如意算盤打得是非常美的,可惜,賈赦的反應卻有些欠佳。這讓她很是心煩,如今聽到五姨娘說這樣話,更是臭著一張臉,冷哼一聲,抬腳便要走。


    那五姨娘豈能容她,向旁邊一步,牢牢地堵住她的去路。


    琥珀無奈,深吸一口氣,轉而向一旁走去,而五姨娘顯然不想就這樣算了,毫不客氣的堵了她的去路。


    如此再三,就算是泥人也給惹出火來了,更何況原本脾氣就不是很好的琥珀,她索性不動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五姨娘低頭彈了彈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的開口,“我能想怎麽樣呢?我一個昨日黃花,如何比得了八姨娘花開正好呢?不過是想沾一些八姨娘的光,能見一見久不得見的老爺罷了!”


    琥珀握緊了雙拳,這昨日黃花,正是她之前和五姨娘拌嘴的時候拿來諷刺五姨娘的,不曾想,竟然這麽快就被人原樣奉還了。可是,她並不認為自己這麽快就變成昨日黃花了。


    “可是,我怎麽沒看到老爺呢?老爺這個時辰不是應該回來了嗎?難道老爺沒和咱們最得寵的八姨娘在一起嗎?”五姨娘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好像這是多可怕的事情似地。


    “五姐姐不知道嗎?我可是聽說了,老爺剛踏進二門,咱們的八姨娘就堵住了老爺,搔首弄姿的勾引老爺,可是老爺理都沒理她,直接黑著一張臉走掉了!”六姨娘也不在一旁看戲了,主動走出自己的房間,毫不客氣的附和著五姨娘,不遺餘力的打擊琥珀。


    “啊!”五姨娘驚訝的瞪大了雙眼,“怎麽會這樣?難道我們八姨娘這麽快就失寵了不成?”


    琥珀眯起雙眼,冷冷的開口,“我是不是失寵了,尚且不得而知!可是,姐姐們是否失寵,卻是不言而喻的,不是嗎?”


    眼看著兩位姨娘變了臉色,琥珀終於順了心裏的這口氣,可是,她並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若是此時她趁機走了,也就罷了,可是她偏偏還要咄咄逼人,“真不知道獨守空閨是個什麽感覺,姐姐們是否會覺得空虛寂寞呢?隻可惜,姐姐們實在福薄,竟然都沒個孩子!夜深人靜時,姐姐們該怎麽排解寂寞呢?”


    “姐姐?你算個什麽東西?你敢我們姐妹相稱?”


    琥珀抬頭,卻發現除了七姨娘,所有的姨娘都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來,而說這話的是那一向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二姨娘,是如今跟在賈赦身邊最久的人。雖早就沒了昔日的好顏色,但是每逢年節,她得的賞賜總是比旁的姨娘厚上一成。因為她本人吃齋念佛,與世無爭,所以跟所有人的關係都很不錯。


    可是,此刻的二姨娘冷著一張臉,步步逼近琥珀,直逼得她退無可退,才伸出冰涼的手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摸著,慢慢的逼近她,在她耳邊,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你很想做姨娘,是不是?我說你做不了,你信是不信?不信的話,咱們且看著便是!”


    說完,一巴掌甩過去,轉身自丫鬟手中接過絲帕,狠狠的擦了手,然後扔到丫鬟身上,“給我燒了!”


    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所有的姨娘仍怔怔的回不了神。


    琥珀雖被二姨娘的氣勢嚇懵了,卻被那一巴掌給打醒了,雖然那巴掌並不是很重,畢竟,一個女人的手勁實在是有限。但是,她仍覺得自己受了無盡的屈辱,捂著臉,大哭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候,愣著的姨娘們這才緩緩的回過神來。


    六姨娘喃喃自語道:“沒想到,二姐姐這麽……這麽厲害……”


    四姨娘一向懦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怯怯的開口,“二姐姐也太大膽了!嘴上說說,出出……出出氣也就罷了,怎麽能動手呢?老爺……老爺正寵著她呢!”


    三姨娘歎了一口氣,“大家都散了罷!沒事的!咱們都是跟了老爺有些年頭的人,老爺念舊,應該不會如何的!”


    此時,資曆最老的就是三姨娘,既然她發話了,眾人也就退了下去。


    而這一幕,因為秋心的存在很快就被“實況轉播”到安卉的麵前,對此安卉樂完了之後,隻是搖頭,奉上一句評語,“自作孽,不可活!人,最怕的就是認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於是乎,安卉的傷勢就在秋心一次次的“實況轉播”裏慢慢的好了起來。


    當然,琥珀與姨娘們的爭鬥其實也是萬變不離其宗的,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麽幾點,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因為賈赦一直沒有招琥珀伺候直接導致琥珀的戰鬥力直線下降,最後差點演變成潑婦罵街。


    安卉聽著的時候,直覺得這一幕幕就好像原著裏賈璉後院裏的爭鬥重現似地,各種指桑罵槐。


    在大房如此熱鬧的時候,二房其實也是很熱鬧的,因為賈珠“又”病了,不過這次病得並不是很嚴重,隻是有些咳嗽。但是,撐不住這時間點趕得不巧啊!要知道,要不了幾天,就是春闈的日子了。


    縱然如此,王氏得到消息的時候,臉色也是非常難看,她很擔心,但是她更憤怒,“你們究竟是怎麽伺候的?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養著你們有什麽用?趁早都打發出去了幹淨!”


    說這話的時候,王氏完全沒了平日裏慈善的模樣,那樣子好似能將生吞活剝似地。是的,如今的她顧不了那些虛名了,賈珠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任何阻了賈珠考取功名的人或事,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賈珠倒是個真心慈善的,眼看著下人們因他而獲罪,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主動上前勸解,“母親不必如此擔心,兒子隻是有些著涼,微微的有些咳嗽而已。”


    “兒啊!你就是太心善了!若不是下麵的人伺候的不經心,你怎麽會生病呢?”王氏一隻手拉著兒子,另一隻手拿著手絹去抹眼淚,“你是母親的希望,是母親的一切啊!看到你生病,母親真是心如刀絞!”


    賈珠攙扶著母親坐下,輕聲安慰著,“兒子真的無礙,請母親千萬放寬心!若是累著母親,那兒子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母親怎麽能放得下心呢?這眼看著就要春闈了,你的身體卻……”


    賈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苦澀,但是很快便消失了,而王氏低頭拭淚,並不曾看到。


    “母親多慮了,這不過些許小毛病,不過三五日便能好了,絕不致誤了春闈。”賈珠仍舊勸解著自己的母親,甚至連聲音都沒有起伏,隻是眼睛卻好似沒了焦距,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如同木偶人一般。


    王氏聽到兒子這樣說,心裏很是安慰,“你說的有道理,你且好好歇著,想吃什麽,母親命廚房給你做。”


    “母親知道的,兒子不挑食,隻要是母親張羅的,兒子都喜歡!隻是,業精於勤荒於嬉,兒子實不敢有絲毫懈怠!母親且安心回去,兒子讀一會兒書,若是累了,再去歇著也不遲!”賈珠恭恭敬敬的答道。


    吃什麽膳食,賈珠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吃了那麽多年了,實在沒感覺了。其實他很想念小時候母親親手做的膳食,可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撒嬌讓母親做,而母親也想不起要為兒子做膳食。她每日每日隻忙著抄經念佛,祈求佛祖保佑他高中狀元。


    王氏聽了賈珠的話,非常欣慰,拍著兒子的手,笑得非常慈祥,“好,好,好!我兒果然勤勉!母親這就命人準備你最喜歡的膳食,然後給你熬上好的補品,好好的補補身子!”


    賈珠躬身送母親,“謝母親關愛,兒子一定不讓母親失望。”


    王氏走了,和來時一樣,一陣風似地,不曾帶來什麽,也不曾留下什麽,賈珠看著門檻楞了一會兒神,隨後坐於書案前繼續努力看書,隻是時不時溢出幾聲咳嗽。


    他靜靜地坐在那兒,穩如泰山,隻有翻書的聲音,就算到了用膳的時候,也隻是簡簡單單、馬馬虎虎很快速的用了一點,喝了藥,淨了手,繼續坐在書案前。太陽慢慢的走著,慢慢西墜,然後掌燈,書房裏照得亮堂堂的,他要麽讀書,一刻不停,一頁一頁的翻著,要麽寫字,一刻不停,一頁一頁的寫著。周圍很靜,隻有他偶爾無法抑製的咳嗽。


    “大爺,不早了,您還病著,早些安置了罷!”小丫鬟們猶豫了很久,終於有一個大膽一些上前幾步,小聲的勸著。


    “不礙事的,小毛病而已!若是春闈被……”賈珠深吸一口氣,放下毛病,揉了揉發癢的嗓子,“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失望的!”


    小丫鬟眉頭緊蹙,“可是,若是您的病情惡化,太太隻怕饒不了我們。”


    “我會按時吃藥,不會讓你們難做的。”賈珠很堅持。


    小丫鬟對自己的主子還是很了解的,見賈珠這麽說,便知道徹底沒戲了,隻能歎一口氣,默默地退了下去。心裏卻止不住有些怨恨王氏,實在沒見過她那樣的,若不是她將兒子逼得那麽緊,主子的身體怎麽可能會這麽差,她真以為隻要吃補藥身體就能變好了?


    賈珠還在努力,他的努力伴隨著一聲聲斷斷續續的咳嗽。


    當然,二房的這個故事,也被秋心“實況轉播”到了安卉麵前,對於這個,安卉隻能笑笑,不能發表什麽意見,隻在在心裏暗暗感歎,“這個王氏實在是作孽啊!那是兒子不是爭□□勢的工具,早晚有一天,你是要後悔的呀!”


    不管安卉心裏怎麽想,王氏並不會改變她的做法,她想著,再努努力,再苦一把,隻要兒子考過春闈,她就可以揚眉吐氣了。也正是因為如此,賈珠書房裏的咳嗽聲就沒斷過,反反複複了很長時間,時而嚴重一些,時而輕微一些,卻從未徹底好過。


    對於這個狀況,賈政也得到了消息,對此,他隻是命人買了些上等的補品什麽的送給兒子,囑咐兒子注意身體,當然,末了末了,還要囑咐兒子勤勉讀書,為春闈打好基礎。


    安卉和賈赦都知道這麽個情況,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和賈政一樣,送些補品過去,囑咐他好生養著身子,並且,沒有提及春闈的事兒。不給賈珠壓力,是他們大房所能給予的最大的善意。而二房領不領情,理不理解,就不是他們大房需要考慮的了。


    眼看著到了春闈,賈珠的病似乎愈發沉重了,雖並沒有旁的症狀,但是咳嗽得很厲害,王氏很擔心,擔心他不能參加春闈。


    對此,賈珠表示他很堅定,就算是病著也要去,更何況,他隻是有些咳嗽“而已”。


    那日,賈珠要去會試,賈政和王氏親自送到了門口,當然,身為伯父、伯母,賈赦和安卉也親自送了,安卉看著賈珠有些蒼白的臉色,見他時不時的背過身子咳上兩聲,隻覺得這孩子是在是可憐得緊,這樣小的年紀,卻要背負這麽沉重的包袱。


    老太太沒送,隻是在她的房間裏勉勵了賈珠幾句,安卉看得出來,王氏多少是有些不滿意的,可是人家畢竟是長輩,她也不敢說什麽,隻是拉著賈珠的手,一再的囑咐著要冷靜小心的答題。


    安卉在一旁聽著,暗暗歎氣,心想著,這王氏的如意算盤怕是要打不下去了,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的話,賈珠雖然是賈府小一輩裏難得出色的人物,卻也不曾得中進士。而且,據安卉那有限的曆史知識所得,那貢院裏的條件差得厲害,很多身體素質很不錯的人都受不了,這賈珠身子骨那麽差,又生著病,隻怕不見得能熬得下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便傳來消息,賈珠發了高燒,在貢院裏昏倒了。


    王氏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臉都白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神中失去了以往的神采,剩下的隻有灰蒙蒙的失望,她怔怔的站在那裏,傻傻的回不了神,安卉看在眼裏也隻能暗暗搖頭。


    還是人老太太最沉著,當然,或許人家壓根就沒慌,指不定這事就在她意料之中,她鎮靜自若的指揮著,“趕緊派人珠哥兒接回來,請了大夫守在珠哥兒的房裏,不可以慌亂!”


    指揮玩完這些,她才坐下拿起手絹做拭淚狀,“我可憐的孫兒啊,你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安卉無奈,隻得眼觀鼻鼻觀心,並不在這個時候多嘴說什麽。努力讓自己融入到悲傷的氣氛中,這個時候,抹上幾滴眼淚實在是最好的選擇。


    賈珠很快就被抬了回來,看著他一張臉燒得通紅,老太太重重的錘著手中的拐杖,指著王氏的鼻子罵,“看看你把珠兒逼成什麽樣了?我一再的說不要逼著孩子,珠兒還小,今年不成,三年後再考也是一樣的,可是你非不聽,明明知道我的珠兒還病著,硬是……硬是逼著他讀書!那貢院的環境本就是出了名的差,我的珠兒……我的珠兒怎麽受得了?”


    安卉愕然,一再的說?她怎麽不知道?沒錯,那話老太太是說過,但是態度並不強硬,隻好像是勸著孫兒安心養病,不要太大壓力的意思,怎麽現在完全變了樣了?哦!當初賈珠是有可能高中,她不願意得罪這個可能有出息的孫兒和孫兒的娘,如今眼看著孫兒已經不能高中了,她老人家也就不用給孫兒娘什麽麵子了!她老人家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打壓王氏啊!怪不得人家王氏那麽急著擁有權勢呢!


    王氏聽了這話,縱然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也不能說,隻能繼續抹淚。心裏,卻把老太太今天這番作為實打實的記在了心裏。


    對於這樣一場近乎“鬧劇”的“悲劇”,賈赦呷了一口茶,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唉!我早就猜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了,那貢院的環境豈是珠兒那身子骨受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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