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姝的行事各種古怪,與世俗迥異,但男主人極寵愛她,宅子裏麵的下人見多了,也沒人大驚小怪。


    孩子彌月,越國公、世子,甚至林清沄都來了。


    林清姝看著這些人把孩子團團圍住,有說有笑,心中不知自己的孩子幸還是不幸。


    這幾人,終將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而自己的兒子便要在他們的羽翼下長大,按理說那是幸。


    但生於準帝王家,真的是幸?


    越國公將會稱帝,獨立一國。


    柳蒼旻或者柳蒼昊會成為太子。而她的孩子,終將是之後的繼承人。


    這些事,她平日從不問柳蒼昊。將來如何,自有越國公安排,她如果特意去問柳蒼昊,會顯得她好像很在意他家的權勢。


    天生是皇子難道就是幸運?李寧成也當過皇子,她沒見他真正開心過。他用權勢強求真心,甚至用真情打動她,但吃盡深宮苦頭的她,根本不敢給他半分真心。


    關於國事,柳蒼昊平日也說的不多,有時候大致說說局勢,也隻當閑聊。


    尤其她懷孕後,他們商量大事也不用她在旁邊,因為她懷孕後睡眠多,不能疲累。柳蒼昊太寶貝她,唯恐她身體出一點問題。


    等林清沄過來單獨與她說話的時候,他告訴她,靈薇郡主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可你們為什麽不成親?”


    林清姝早就聽柳蒼昊說過林清沄孩子的事情,但對於她哥遲遲不娶靈薇百思不得其解。


    “時機未到!”林清沄不肯多說。


    林清姝精神不濟,說了會兒話便有疲憊之色。


    林清沄說道:“妹妹保重身體,多為柳家生幾個兒子。”


    然後就走了。


    時間過得快,很快到了孩子周歲,柳蒼昊給孩子擺了抓周宴。


    大案上,擺放著各種東西,筆墨紙硯,書,玩具刀劍等各種東西。


    那孩子伸手拿了個雕著小獸的白玉小印章,便抓著不放。


    滿堂連連賀喜,都說小公子將來是做大官的。


    柳蒼昊晚上在床上對林清姝說,他們的兒子將來注定是當皇帝的命。


    這不用他說,林清姝心裏很清楚。而且她更清楚,這天下若是打下來,要守住也是不容易的。


    柳蒼昊平日對她本來就很寶貝,自從生了孩子,更是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若不是她身體虛弱,他都想隨時把她帶在身邊,時時得見,免得掛念。


    成親前,柳蒼昊當她工具使,手段毒辣。但成親後,他卻變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這難道就是對外人和自己人的區別?


    林清姝心中對此時常唏噓。


    帶小孩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若有十幾個人在幫著帶,就不那麽辛苦了。


    林清姝時常陪孩子玩,教孩子說話。


    孩子暫時沒取名字,就叫小名——夜郎。因為他是夜裏出生的。


    國公府的孩子,三歲之前沒有名字,三歲之後入族譜便會有名字。


    這名字是長輩來取。林清姝連給自己兒子取名字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她卻不計較,一個名字而已,就是方便別人叫的。


    親自帶親自教才是她看重的。


    時間很快過去,小孩長得很快,林清姝的兒子三歲,越國公親自給他取名——柳盛元。


    元是輩分排序。


    年底的時候,林清姝再度懷孕。


    這次的感覺比上一次好很多,有了經驗,她的反應也沒有第一次那麽嚴重。


    因為有兒子在身邊,她的抑鬱症也好很多。


    晚上柳蒼昊在她肚子上聽了好久說道:“最好還是兒子。”


    “為什麽?”林清姝不解。


    她不太在意肚子裏的是男是女,反正是她的,她都喜歡。


    柳蒼昊說道:“女孩要嫁人啊,長大就不是我們的了。”


    林清姝也舍不得女兒給別人,便說:“若是女兒就讓人入贅,否則不嫁。”


    柳蒼昊輕笑,不再多言。


    然後他開始絮絮叨叨說起現在的天下局勢。


    去年,李寧成已經下旨讓越國公帶兵過河打古月國。但古月國這兩年一直有大軍守著河邊城池。


    越國公一旦調兵準備打仗,古月那邊就會在短期內,從各地調兵集結。


    這根本不是能打的仗,越國公一直按兵不動。


    現在神京城中,已經有大臣彈劾越國公說他擁兵自重不聽旨意。


    “我們什麽時候與朝廷撕破臉?”林清姝知道,越國公這些年休養生息,就是等著反,撐到現在,大約也差不多了。


    “已經撕破臉了,前幾日,我們已經派人把平州的郡守殺了,那裏正在清理,大概不出十天,大軍便會接管駐紮那處。


    那裏有個必經之路是絕壁天塹,我們奪下那裏,然後駐軍,那裏易守難攻,朝廷想攻過來沒那麽容易。”


    林清姝靠在他懷中想了一會兒道:“你們把重兵派到那處,就不怕古月國這邊乘機攻打?”


    越國公所占的地盤,夾在兩國之間,前門有狼後門有虎,極凶險。


    但是他在古月和應國邊境經營多年,不往兩邊拓展出地盤,也沒有什麽可占的地方。


    現在最怕就是兩國聯合夾攻。


    柳蒼昊輕笑:“夫人不用擔心,夫人的哥哥會幫我們。”


    林清姝愣了一會兒,方才想起自己的哥哥一直在古月國沒有回來。


    她能想到的事,世子那精得跟鬼似的腦子定然也考慮到了,他一定安排了什麽後招等著古月國。


    神京城,皇宮大殿。


    一個大臣跪在大殿之下痛哭流涕:“那越國公狼子野心,殺了平州郡守徹底反了!”


    “這還不止,其實豪、離、孟、采等三十多個州城,四千裏地,都已經是在越國公的治下。


    當時他借口說需要就近征糧征軍餉,朝廷為了不貽誤軍機,便給了他那些地方征糧征稅的權力,卻哪裏想到,他竟私自接管了所有政務,地方官員要做什麽都需看他臉色。


    越國公占去這大片的地方,現在又公開殺平州官員,肯定是要謀反。”另一個大臣痛心疾首地說道。


    李寧成坐在龍椅上,越聽越氣,將桌上的奏折一把砸到階下吼道:“這是誰同意的?為什麽要同意給他征糧征稅的權力?”


    左右兩位宰相,同時出班跪倒磕頭道:“回稟陛下,這是先皇下的旨,當初越國公打下古月國好幾座城,為了守城,必須擴充軍隊,朝廷發放的軍糧軍餉也不夠,陛下就允了他就近征糧征稅的權力。”


    責任全是先皇的,李寧成不可能把老皇帝拉出來鞭屍。


    李寧成覺得頭疼,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是什麽事?驍勇善戰,未嚐敗績的越國公,在把古月國一半江山打下來的時候,突然反了。


    毫無先兆,就這麽幹脆利落的反了?


    “這事情一定有先兆,那些派去幫著越國公管理城池的官員呢?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麽,怎麽不見奏報?他們是瞎了聾了還是死了?”李寧成大怒道。


    朝官們低下頭默然無語。奏報是有的,但卻沒有哪張奏報中說越國公要造反。


    攝政王李禦淩,即過去的俞都王,也默然不語。


    他一直覺得越國公手上兵權太重是個隱患,也準備找機會消減他的兵權,隻不過這幾年,他們在皇都要清理一些人,要整理一些家族,事情繁雜,暫時沒有騰出手來。


    而且應國與古月國大戰一觸即發,臨時消減兵權,會影響大局,他才沒有輕舉妄動。


    越國公包藏禍心,一定是籌謀已久。


    回到禦書房中,李寧成與攝政王李禦淩密談。


    “微臣要親自去那邊看看。”李禦淩躬身行禮接著道,“微臣不在朝中,陛下需穩住大局。”


    李寧成揉著太陽穴說道:“當初奪位,殺了好幾個王,我們這些年清理了不少他們的殘餘勢力。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朕卻無人可用。”


    李禦淩道:“陛下不用慌張,事已至此,我們先看看情況。


    微臣看過地圖,那越國公占了平州,是因為那裏有處天險,易守難攻,過了那裏,就沒有那般天險,他打進來想要守住也沒那麽容易。


    現在陛下就將四處駐守的軍隊集結那裏,他若敢冒進,我們正好一網打盡。”


    李寧成點頭,然後說道:“朕想與攝政王一起去看看情況。朕的江山,莫名其妙丟了許多,朕做在這位置上卻稀裏糊塗,簡直愧對先祖。”


    李禦淩想了一會兒點頭答應:“陛下對外可說是憂心國事病倒,不能臨朝,讓左右兩位宰相與六部尚書統領朝政。”


    李寧成點頭,開始擬旨調兵。


    林清姝這些天容易困倦,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睡眠的時間也增加了不少。


    兒子柳盛元被世子柳蒼旻接走了,說是差不多該啟蒙了,而且林清姝再度有孕,也不太適合照顧小孩。


    柳家子嗣稀薄,他們當然希望林清姝能多生,擔心小孩打擾林清姝養胎,幹脆就把他接走。


    林清姝並不反對世子給兒子啟蒙,因為在她眼中,世子的才華在當世無人能及,心機也是舉世無雙,有這樣的人作為兒子的啟蒙老師,將來兒子一定會非常厲害。


    柳蒼昊很忙,陪她的時間也不太多。自從與朝廷撕破臉,他們要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戰爭隨時可能打起來,那些軍備糧草,都需要準備充分。


    柳蒼昊在外麵打理事務,有時候忙得通宵都不能睡。


    古代沒有電話沒有飛機,最快的傳訊手段是信鴿,但很多事情不是放幾隻信鴿就能解決的,他必須親自出馬,親自處理。


    林清姝坐在藤蘿架下乘涼,在所有人都忙得如同拉磨的驢子一般無休無止的轉,隻有她還能如此安然閑適的養胎。


    國公府成敗就在這一兩年內,現在不忙不拚命,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柳蒼昊不管如何忙,形勢有多煩多危險,從來不會給她帶來一分不安感。


    她感覺自己嫁給柳蒼昊似乎是嫁對了,雖然當初是被騙的,但現在來看,柳蒼昊確實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


    他成親後,從來不要自己女人為任何事情操心,什麽都是自己扛著。


    她知道柳蒼昊雖然是貴族子弟出身,但為了這謀反大業,從來沒過過什麽安穩日子,一年到頭,在外麵奔忙,累得跟驢似的。


    回到神京還要裝出一副紈絝子弟模樣騙過眾多貴族。


    他似乎真的很不容易。


    林清姝心裏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再好一點。不管以後如何,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他們應該同舟共濟才對。


    時時讓他獨自麵對外麵刀槍劍戟,有點虧心。


    “夫人,這是剛剛熬好的雞湯,您趁熱喝吧!”一個丫鬟端著托盤,上麵放著一個小碗。


    林清姝放下宮紗扇,端起雞湯慢慢喝。


    突然,“砰”的一聲,似乎是托盤掉在地上,林清姝抬頭,便看到一個蒙麵男人站在剛剛丫鬟站的位置,而丫鬟倒在了他腳下。


    “你是柳蒼昊的女人?”那男人盯著她看,然後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林清姝正待要叫侍衛,還沒張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林清姝隻覺全身酸痛,她睜開眼,眼前是黑的。她伸手,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非常狹窄的地方。


    她似乎是在一個木箱中。因為木箱板間那微小的縫隙有點微弱的光透了進來。


    她摸了摸肚子,感覺沒事,不知醒了多久,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林清姝感覺自己被人抱著,然後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那床上有沉香的味道。


    手臂被人拉過去,有絲涼意,似乎是絲帕什麽的東西蓋在手上。


    過了一會兒,就聽有人說道:“王爺放心,這位夫人沒有大礙,隻是有些虛弱,需要吃些進補湯藥。”


    “你去開方子!”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是!”


    林清姝悠悠睜開眼睛,入眼是金綃紗帳。


    “你醒了嗎?”男人立於床前低頭看著她。


    林清姝動了動,想要翻身坐起,卻感覺全身酸軟無力。


    她看著那人好一會兒,覺得非常眼熟,之前在院子裏,她看到的那蒙麵人的眼睛,似乎就是他這樣的。


    想了好一會兒,她問:“俞都王?”


    男人臉上有一絲詫異之色:“你認識本王?”


    林清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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