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姝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走,拳頭握起鬆開握起鬆開,重複了十幾次。


    如果柳蒼昊在這裏,她就動手打!


    不管打的過打不過,先打了解恨再說。


    “哥,你說,如果他們永遠沒辦法讓五皇子徹底失去上位資格,那我是不是永遠出不來了?”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冷靜下來,林清姝認真考慮起自己將要麵臨的問題。


    萬一皇帝一高興傳位給李寧成,她怎麽辦?莫非她還要開啟宮鬥模式?一想起每天要跟那些閑到有病的女人勾心鬥角,她就覺得人生無比鬱悶。


    “柳蒼昊說,十年之內,就會有結果。”


    柳蒼昊這話當時說出來,林清沄根本不信。


    “十年?他們想幹什麽?”林清姝無所謂信不信,但她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柳蒼昊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他這麽說一定有原因。


    莫非皇帝會在十年之內決定皇位的繼承人?他們怎麽敢如此肯定?這裏麵一定有事情。


    “其實換了是我,在沒什麽好辦法阻止五皇子上位的時候,會殺了他。死人就會徹底沒資格。”林清沄神情異常冷靜,甚至有點冷酷。


    他根本不相信十年的說法,但是他有辦法讓事情提前塵埃落定。


    林清姝無語。李寧成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個皇子,就有罪了?老被人惦記著殺來殺去。


    皇家血脈,天生原罪?


    她瞧不上五皇子弱雞,卻不覺得他該死。她有自己的善惡觀,壞人哪怕是平民,該死就殺,好人和無辜的人,他即便是皇子也不該殺。


    而且殺皇子又不是殺阿貓阿狗,哪有那麽簡單?


    林清姝看著大哥半晌無語。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大哥是個狠角色,隻不過因為是她的親大哥,對她非常好,所以她一直就忽略了這一點。


    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李寧成這皇子當的真可憐。


    林清姝再度坐回林清沄床邊問:“國公府想扶持誰?”


    “裕王!這是柳蒼昊說的。”林清沄這樣說,心裏麵卻一點都不相信,他根本不信柳蒼昊會跟他說實話。


    裕王最多就是一個幌子。


    林清姝心中算計了一會兒。扶持裕王非常麻煩,因為他的身份是陛下的兄弟,而陛下有好幾個兒子。


    除非陛下的兒子都死光了,朝臣們才會考慮從現有的王爺中找繼位者。


    裕王有個很大的問題——無後,根本就不是合適的繼承人,所以就算朝臣要挑選繼承人,也不會看上他,除非其他的王也都死了,或者越國公一手遮天,把持朝政,裕王才會有一絲機會。


    “陛下春秋鼎盛,二十年都未必需要繼承人,現在搞這些有什麽用,萬一哪天陛下又有了皇子,說不定他一高興,就傳位最小的皇子,現在這些爭來爭去也沒用。裕王就更不需要去做夢了。”林清姝冷笑,心中隻覺皇家的事荒唐透頂。


    林清沄道:“陛下遇刺過一次,中了毒,一直身體不好,不可能再有皇子,柳蒼昊明白說了,陛下餘毒難清,活不過十年!”


    所謂十年,竟是如此。


    她終於明白了,國公府這是要在皇帝駕崩之前,徹底把所有皇子搞垮,扶植一個傀儡上位。


    之後林清沄又道:“這事不能完全相信柳蒼昊他們,就算陛下中毒,萬一哪天碰到一個能解毒的,他身體好了,十年不駕崩,莫非小妹你還要陪著他們玩?”


    林清姝愣住。


    林清沄麵色陰沉:“小妹,你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陛下的身上,聽哥哥一句,該狠的時候必須狠,有機會便下手,你隻有依靠國公府的力量,才能脫離那皇宮。”


    林清姝驚訝,她記得哥哥並不反對她嫁給皇子,現在如何要勸她對李寧成下狠手?


    林清沄歎了口氣:“唉,本來妹妹你嫁給皇子挺好的,可惜這個五皇子竟被國公府盯上了,不管他能不能上位,都與你無關,但是,你若不聽國公府的,我很擔心他們會殺了你滅口,我們林家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不如早早把事辦妥,去古月國生活,遠離這些爭權奪利刀光劍影。”


    柳蒼昊既然把計劃告訴他們了,就容不得他們不參與,他們若敢逃跑極有可能會被殺人滅口。


    林清姝有多少能力,林清沄心知肚明。她最多就是國公府的一枚棋子,作用不知會有多大,但肯定不是全部。


    一想起這些權力爭鬥的齷齪事,他便想帶著小妹遠遁。


    如果能逃掉也好,可惜他不知道柳蒼昊在古月國的勢力如何。萬一帶著小妹去了古月國,被柳蒼昊抓到,他根本救不了她。


    不想讓小妹前途悲慘,他們隻能暫時聽命於國公府。


    這些年他冷眼看著,那國公府行事雖然詭異,卻還算講誠信的。他們承諾的事,一般不會反悔。


    林清沄隻希望小妹做完這一次,國公府守約讓她遠走高飛自由自在。


    那一夜,林清姝失眠了。通宵都在胡思亂想皇家的權力相爭。


    李寧成身為皇子何其不幸!而越國公,也不像傳聞中的那樣忠心耿耿。


    他們在下一盤棋,皇帝皇子都是棋盤上的棋子,最終的命運是被丟棄。


    這是要謀朝篡位?


    人家要做那斷頭之事,卻還要脅迫自家參與。


    林清姝全身如墜冰窖,寒冷異常。


    涼風習習,林清姝坐在窗口,看著深沉的夜。夜很黑,比夜更黑的是人心。


    房外的丫鬟見主子不睡,也都在外麵垂首侍立。她們很累,很疲憊,卻不能休息。尤其林清姝得了鄉主之位,即便平日對她們再親和,她們也不敢在林清姝的事情上馬虎。


    因為林清姝不追究,林家其他人也都會看著。想要近身服侍鄉主的人多得是,不過是林清姝念舊,用的以前的人,若是她們不盡力,總會有人把她們頂替掉。


    夜深了,一個丫鬟實在忍受不了困意,打了個哈欠。


    林清姝從沉思中驚醒,轉頭道:“你們去睡吧!”


    她一向寬待下人,從不對人嚴苛。


    丫鬟們如蒙大赦,退出房間去休息。


    林清姝一點想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心中眼前,往事種種,紛至遝來。


    國公府凶險如斯,她竟能活到現在,真得謝謝柳蒼昊手下留情了。


    等到及笄進宮,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為國公府做事。哥哥和她現在都知道了國公府的大秘密,不想被殺人滅口,就勢必要成為國公府手中捏著的一枚棋子。


    想要活下去,她沒得選擇。


    讓她去破壞李寧成上位,她覺得也沒什麽。雖然很同情李寧成,但她也憎怨李寧成。


    非要逼迫她進宮,非要逼迫她當側妃,把她坑到這境地的,說來說去還是李寧成。若李寧成不堅持,國公府也未必會要她進宮完成那個任務。


    你不仁我不義,這沒什麽好說的。


    隻不過她不是凶殘的人,也不是非要李寧成的命才行。


    她前世受的教育,不是人命如草,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想要人家的命。


    若是能在不殺他的情況下達到目的,也不錯。


    李寧成以權勢強求她,活該嚐那失去權勢的滋味。


    過了兩個月,林清沄的傷終於大好。


    林清姝對他說道:“你幫我約一下柳蒼昊,我要見他。”


    林清沄早發現妹妹最近心事重重,沒有過去那麽開朗,他當哥哥的心疼卻幫不了她。


    沉默半晌他問:“你想好了?”


    林清姝點頭。


    有些事情,逃避與否,都會如約而至。


    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半個月後,西州城摘月樓。


    西州城離臨州城不遠,坐半日船便到了。


    林清姝早上天不亮就上了船,沒到中午,她就進了西州城。


    沒有逛街買東西,她的馬車直接進了摘月樓的後院。


    摘月樓是西州城中最高的樓,它是一家很有名氣的酒樓,因為樓高五層,文人騷客,貴人富豪,都喜歡時不時包下最高這一層宴請賓客,對飲談天,欣賞月色。


    今天,這座摘月樓,從一樓到五樓都被人包下,沒有一個客人。


    從後院的一道偏門,登上能俯視整個西州城的摘月樓。


    摘月樓五樓上,有個約三十平方的露台,專供客人遠眺觀景。


    柳蒼昊一身淡青色絲綢長衫,站在露台欄杆旁邊。


    高台寒風將他鬢邊的發絲吹起。他喜歡穿素淡的衣服,但因為顏值高,即便穿著素淡也很好看。


    林清姝走到近前,屈身請安:“見過二公子。”


    柳蒼昊看了她一眼問:“何事?”


    “我想與您談幾個條件。”林清姝不想繞彎子,直接說出自己的意圖。


    “你沒資格!”柳蒼昊麵容很冷,連聽都不聽她將要說什麽,就直接拒絕。


    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除了個鄉主封號,什麽都沒有,她有什麽資格談條件?


    “哦?那為何你們國公府非要我進五殿下宮?”林清姝沒多大意外,她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想過各種問題,就連他拒絕談條件,也已經想過。


    所以麵對他一口拒絕,她還算坦然。


    “五皇子貼身伺候的,都是跟著怡貴妃多年的人,即便死了,怡貴妃依然會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服侍,我們沒多少機會在五皇子身邊安插人。而你,有一個天然的優勢。”


    柳蒼昊毫不隱瞞地說出國公府為什麽硬逼著林清姝去五皇子那兒的原因。


    林清姝沒有再開口,而是低頭考慮了一會兒接下來該怎麽應對。


    既然她有優勢,她應該就有資格提點要求,來保證自己的進宮後的安全。隻是這話要如何婉轉說出來,才能不被他一口拒絕。


    她隻是他們的一顆棋子,別人使用棋子,怎麽會在乎棋子的生死?


    而她這個棋子本身卻很在乎自己的生死。


    柳蒼昊見她沉思,繼續說道:“這事本就是你搞出來的,你不收場誰收場?”


    林清姝抬頭看著他,沒有急於開口辯駁。


    “當初你不救五皇子,他已經死了,現在你也不必去他那裏了。憑你這脾氣,你以為我真的樂意送你進宮?若是捅了什麽婁子,你最好自己兜著。”


    還沒進宮就先警告她。真當她是小孩!


    林清姝笑了,然後歎氣道:“是啊,好後悔啊!這樣看來,是我自己把自己坑了。”


    這事情,她後悔無數次了,也不差今天這一次。


    柳蒼昊眯眼道:“既然是你自己挖的坑,你便自己去填平,不用再跟我談條件了!”


    “唉,我要怎麽做才能填平這坑啊?我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主意?”林清姝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


    那種任務要完成,太難了。她最差的考慮是拖時間,大不了在宮裏驚心動魄十年,能出來就行。


    她算計著,十五歲進宮,熬十年,二十五歲出宮,她還年輕,有大把的好時光可以過。


    柳蒼昊嗬嗬一笑:“要我教你?可以,我告訴你一個最簡單的辦法,你貼身伺候李寧成的時候殺了他,隻要你有本事逃出皇宮,我就能保你逃出應國。出了應國,你家有的是錢,你想過什麽樣的日子都可以。”


    殺了李寧成?這說法與林清沄說的一樣,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隻不過,當初林清姝九死一生救了李寧成,現在要殺他,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寧成一個十五歲都沒到的少年,竟值得這些人如此惦記?


    且不說她不願意殺李寧成,就算她願意也做到了,那又如何?皇宮有重兵把守,殺了皇子還想逃離?哪有這麽簡單?


    柳蒼昊說她逃出皇宮,會派人接應她,但她覺得,她能逃出皇宮的幾率極小,微乎其微。


    她不願意為別人去當一把刀,用完了就犧牲掉。她從來沒有這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


    柳蒼昊見她不說話,突然低頭湊到她麵前說道:“不想殺,是吧?沒關係,你能讓他放棄也行。我不為難你,隻要他肯放棄繼承那位子,你就算完成任務。”


    放不放棄那位子莫非是李寧成說了算?這比殺了他還要難。


    說來說去,還是要殺李寧成!


    林清姝後退一步,無奈道:“他隻是小孩,不過是投了帝王家的胎……”


    柳蒼昊直起身擺手道:“不用說了,你自己看著辦。”


    這是一點理都不想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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