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寧本人是自負的,可是自負卻並代表著他傻。沒有人會為踩死幾隻螞蟻而感到心生愧疚。自然也沒有人會覺得玩弄螞蟻,是一件傷風敗德的事情。更何況玩弄幾隻螞蟻就能讓葉蔓姍怒火中燒,方寸大失,那這種玩弄,頃刻間就上升到了一種戰術的層次。


    葉蔓姍近點的厭鬼無一不在承受著她的怒火。水鏡之上波紋閃動,往往讓他還來不及切轉畫麵,那承載這水鏡法力波紋的厭鬼,就會被盛怒之下的葉蔓姍出手擊殺。無奈之下,他隻好轉到了遠方的厭鬼身上,驅使著它們遠距離查探著葉蔓姍的一舉一動。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出招了。這個結論是正確的。蘇離對於他心理的把握非常到位,他確實耐不住寂寞,想要動彈一下身子,來向他們宣告著自己的到來。可是蘇離卻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出手擒住葉蔓姍的打算。


    悠久的歲月之中,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以前的他總是第一時間襲殺葉蔓姍,因為他認為淪為凡胎的葉蔓姍隻要活著,就是對他腦海深處神女的一種褻瀆。可是現在,他卻忽然覺得有了認真看一看這個凡胎的必要。因為她存在,因為她依舊閃耀,同樣也因為,那一顰一笑,總是能挑動他的心弦。


    既然沒有任何威脅,那麽她的存在,就不再是一個問題。莫寧忽然間突發奇想,若是蘇離不在了,那麽他是否會擁有一個走到她身邊的機會。雖然百年時間極為短暫,可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讓他的內心顫栗了起來,再也不能自已。


    千萬年的無視,那始終視若無睹的眼神。


    若是能夠擁有這麽一個機會,哪怕是身為肉體凡胎,哪怕隻是一個替代品。哪怕隻是僅僅百年的時光。如此短暫的時間在他漫長的生命之中簡直都不算是時間。他大可以嚐試一次這種從未有過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虐殺。


    看著那奔走於城市之中的曼妙身影,他平凡的臉上湧上了一絲猙獰的笑意。那胸腔之中刻骨的恨意頃刻間煙消雲散。他站直了自己的身體,大踏步走出了自己潛藏的酒店。不自覺之間,他已經將往日裏看不上眼的蘇離提升到了和他等同的地步。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萌生了以前從來都不會擁有的想法。


    蘇離都可以忍受她是肉體凡胎,那麽他又為什麽不能忍受?


    莫寧的笑意任誰看到了,都不會覺得那是一種開心的神情。可是他卻是真的開心。因為在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之後,他終於找到了新的方式來紓解自己心中的憤恨。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蘇離必須去死!


    他最後看了一眼水鏡,其上蘇離的身影一閃而過,緊緊跟隨在葉蔓姍身後數十米處,即便是這種距離的跟蹤,依舊讓莫寧感到極度的不爽。他雙眸之中厲色一閃,整個人突兀消失在了原地。


    規則這種東西,對於曾經為神的葉蔓姍來說並不陌生,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想要掌控並且運用規則,並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事情。這就導致了雙方的實力,在一開始就沒有處於同一層麵。她甚至能夠想到,如今真靈盡毀的蘇離,在規則上的掌控即便是有,也是極為薄弱的。他們不會是莫寧的對手,甚至不會是一合之敵。


    他們現在需要時間,需要機會。


    可是戰役一旦開始,其中的節奏就容不得人輕易把握。在麵對鋪天蓋地襲來的厭鬼群時,哪怕是一天的時間,都是一種奢侈。


    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讓她找回曾經的體悟。每一分每一秒,陰陽渡都在付出著極為龐大的代價。


    為了活著選擇死亡,無疑是一種悲哀。可這卻是所有陰陽渡成員的現狀。犧牲不可避免,這一事實永遠都是戰爭的主題。想要盡可能縮減人員的損耗,最為便捷的方式便是擊殺莫寧。可是他們即便是所有人湊在一起,也頂多能夠將其重創。


    或許蘇離另有其他的殺手鐧,可是葉蔓姍的心中明白,任何的殺手鐧,都是帶有極大代價的。甚至是有可能,賭上他的全部。


    她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去多想。可是那紛亂的念頭就像是淩亂的線團,讓人煩悶的同時,全然找不到絲毫的頭緒。他究竟會用什麽樣兒的方式來解決眼見的危局?她不知道!隻能就這麽默默的憂心著,同樣也彷徨著。


    或許她該告訴他,她已經找回了曾經的記憶。可是這又能怎麽樣呢?如今進退維穀,就算是告訴了他又能如何?進一步加深他付出所有的決心嗎?她不敢賭,甚至都不敢去想,若是僅僅為他能夠展顏一笑而將自己恢複所有記憶的事情告訴他,他會作出什麽樣的舉動!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毫不懷疑自己的男人會抱著一顆原子彈和莫寧同歸於盡。


    當然,前提是原子彈能夠滅殺莫寧。


    不開眼的厭鬼永遠都會第一時間攔在她的身前,任由她發泄著自己心中的不滿。她一路向著其他的求援訊號趕去,渴望著能夠盡可能多的救下那些為了他們浴血奮戰的同事。刀芒如雪,迎麵而來的厭鬼觸之即死,一刀之威,在這街道上,在這片城區裏沒有一合之敵。可是那厭鬼,卻好似殺之不盡一樣,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來,前仆後繼將她徹底圍攏,任由著她施展出精彩絕倫的刀法,砍瓜切菜一樣在它們之中穿行,殺戮。


    靜寂的城區都因為她的到來而徹底沸騰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連番殺戮能不能給前線的人們緩解一絲的壓力,可她卻知道,當下的境況,隻能讓她竭盡所能。


    葉蔓姍收刀而立,刀尖向下,雙手握著刀柄將刀尖狠狠紮進了地麵。金芒自刀身上泛起,仿佛擁有生命一樣自刀身之上湧動著,化作道道細芒裹夾著刀氣,在地麵上瞬間刻畫出了道道符文。


    一座大陣突兀亮起,將整條街道的厭鬼籠罩其中,頃刻間光芒四射。


    那金光升騰而起,將周邊的建築都映成了金色。在這荒蕪的城市之中,顯得神聖而又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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