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慘兮兮的亮著,幾隻活夠了的蛾子圍著燈光不停飛舞,時不時拿自己的腦殼去撞上兩下,試圖驗證一下自己腦殼的硬度。


    一個男人悄然躲在陰影之下,抬眼打量著不遠處的廁所。他一身黑色,和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即便是很用心去看,也很難在陰影之中找到他的存在。


    吳天南靜靜打量著操場上的這個廁所,終於下定了一探究竟的決心。他沒有像王翠萍所預料的那樣沒有耐心。整整四天過去了,他就這麽縮在陰影之中觀察了四天。


    警察們來了走,走了又來。現在的廁所雖然仍舊有人把守,可是他們的警惕性無疑是放低了不少。他看著兩個警察抽著煙走向了教學樓,這才慢慢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陰陽渡的人,今晚並沒有出現。


    吳天南不放心的左右看了看,一咬牙將自己暴露在燈光之中,鑽進了廁所。他布置這個陣法花了太多的功夫,絕對不能在眼下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對於自己的手法,他還是很自信的。


    至少,他相信自己的障眼法是沒人能夠看透的。即便是陰陽渡的人,也不行。


    廁所之中已經沒有屍體,可那血跡仍在。陣法正中絲絲黑氣升騰而起,在空氣中緩緩重疊,又緩慢飄散。沒了正中的屍體,這些遊離的陰氣便沒了載體。就隻能這麽越聚越多,在空氣中升騰。


    “果然是這樣!一直傳言陰陽渡本事不小,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根本就不關注那陣中的女人,沒了也便沒了。他這麽些年苦苦壓製她的怨靈,費盡了自己的功夫。要不是為了靠她布置陣法,早就將她徹底抹去了。眼下陣法已成,她就算是被人拘走了,也無傷大雅。


    “我的寶貝!有了那女人給你吸引阻擋煞氣,你終於能夠安心的存在於爸爸身邊了。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可總還算是為你做了點兒事情。”


    吳天南從懷中寶貝至極的拿出一個小盒子,輕輕將蓋子打開,伸出手指撫摸著盒子裏躺著的一個漆黑珠子。


    他冷冷的臉上泛起一絲瘋狂的笑意。快了,就快了!隻要他把這珠子放進陣眼之中,那八個童男殘存的精血精魄,就會被珠子所吸收。他的女兒,他的女兒就會活過來了。他,他就再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葉蔓姍看著麵前的大屏幕,裏麵的男人,正在小心翼翼將魂珠放進陣眼之中。


    “婆婆,那麽大的監控,這男人竟然都沒注意到?”


    “都告訴你了,科學就是生產力。我們要學會與時俱進好吧!這些捯飭鬼怪的,有幾個腦子靈光的?再說了,咱們的攝像頭兒可是好東西,陰陽渡出品。你看看這個清晰度,還有這個陰氣,連這些東西都能纖毫畢現的,嘖嘖!”


    葉蔓姍看著王翠萍搖頭晃腦的,總覺得她特別像那些上門兒推銷的業務員。


    不過吳天南還真沒注意到自己頭頂的一個角落裏,一個攝像頭兒正在散發著微弱的紅光。就算他注意到了,怕是他也不會在意。他印象裏的攝像頭兒,都會被他周身的磁場所影響。能記錄到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他周身磁場不強,可這廁所之中還有陣法的磁場呢!兩個磁場相互對衝融合,足以籠罩整個廁所了。


    他看著陣法之中黑氣一番湧動,齊齊向著那魂珠湧了過去。


    “他這是在幹什麽?”葉蔓姍盯著男子的怪異舉動,不解的看向了王翠萍:“咱們現在還不去嗎?”


    “去,這就去!”


    王翠萍無可奈何的起身,她其實並不想去。既然知道了他是借屍養魂,她也不想管了。逆天行事,豈會有什麽好的後果?怨靈必然會反噬的,這男人終究是難逃一死。她們眼下趕過去也已經晚了,不過是替男人收屍,順帶著把那孕養的惡靈給收了。


    吳天南並沒有注意到,那廁所的門後麵,一個孤零零的影子,正悄然凝望著他的背影。


    他的注意力,此時已經全都放在了麵前的陣法上。那黑漆漆的魂珠在半空中滴溜溜轉動著,肆意吸取著那彌漫的陰氣。它每每轉動一圈兒,體型就會增大一分,不大的功夫,原本隻有乒乓球大小的魂珠,就已經漲到了西瓜那麽大。


    空蕩蕩的廁所之中,燈光忽然閃爍了起來。忽明忽暗的,伴隨著一陣咯咯咯咯的笑聲。那聲音拖著長音,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陰冷淒厲至極。


    “爸爸!爸爸!”


    吳天南笑了,他搓動著自己的雙手,滿臉都是緊張和激動。謀劃了這麽長時間,他終於做到了!他終於讓他還未出生就死去的孩子還了陽。


    即便不是真正的還陽,哪怕是以鬼的身份活著。他也心滿意足了。


    這個世界容不下他,同樣也容不下他的女兒。既然如此,那他又有何需要顧忌的?既然存在都是一種禁忌,那他為什麽不能把更為禁忌的女兒召喚出來。


    他已經不再滿足於和那小小的魂珠溝通了。一個黑漆漆的珠子,不會言語,不能發聲。既然如此,他就讓他的寶貝女兒徹底活過來。這樣,就像現在這樣!她,會同他溝通了。會叫他爸爸了!


    吳天南帶著瘋狂的笑意,仰天狂笑起來。多少年了,他終於做到了。


    黑影靜靜立在門後,看著男子狀若癲狂的手舞足蹈,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她看著這個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已經全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和抑製自己的狂喜。


    她悠然的歎了口氣,吹動了一股陰風。


    一個小小的手掌鑽破了魂珠,就像是撐破了一層蛋殼。隻是那手掌烏青一片,全然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膚色。


    吳天南驚喜的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幕,隻覺得自己的心肝兒都在顫抖個不停。他迫不及待的蹲下了身子,想要將自己女兒破殼而出的全部過程,死死印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在乎了。除了麵前這個漆黑的巨繭,和其中的那名鬼嬰。


    李豔豔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好女人。她機關算盡,這才憑借著自己的美貌,擠跑了富商的原配夫人,如願以償的過上了自己一直向往的,揮金如土的日子。愛情在她的眼中,曾經是那麽的一文不值。直到她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除了錢,竟然空虛的一無所有。


    她是在富商舉辦的宴會上見到吳天南的。


    那時的他雖然穿得落魄了些,可是劍眉星目,人長得精神。就這一麵之下,她便春心萌動了。她知道他是一個風水大師。雖然她對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並不理解,可這並不妨礙她喜歡上充滿了神秘感的吳天南。


    一個男人若是能讓女人感到好奇,那麽他無疑有著讓這女人折服的本事。吳天南是個有手段的男人,他雖然是修行之人,不怎麽看重女色。可他畢竟人到了中年,也有心想要安穩下來了。更何況李豔豔生得美豔動人,要不然,又怎能將那富商迷得團團轉。


    兩人一拍即合,很快便陷入了柔情蜜意,抵死纏綿之中。


    李豔豔終於發現了,原來錢財真的什麽都不是。墜入愛河愛的她,再也顧不得那肥頭大耳的富商,和他那看上去豐厚無比的家底。義無反顧的投入到了吳天南的懷抱之中。


    沒過多久,她就懷孕了。


    當離婚協議書放在富商麵前的時候,他憤怒了!他一直把李豔豔當做了自己的禁臠,卻被想到,自己的禁臠,居然會拋棄自己。拋棄她曾經最喜歡的錢財!他憤怒的撕掉了那幾張紙,幾個巴掌下去,便把李豔豔打到在地。她風光的時候是他的臉麵。他不能讓她離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


    他雖然不敢出手對付吳天南,可是對付李豔豔,他還做得到。


    她被囚禁了。


    吳天南失去了她的消息,左等右等,整整等了幾個月,卻等來了一個滴著血的包裹和一封言辭犀利的決絕信。


    那是他的女兒!未出世的女兒!


    這兩樣東西,不論是哪一樣,都能讓他陷入瘋狂。


    李豔豔還是堅持了下來,哪怕孩子都被人暴力打掉,可她還是活著挺了過來。暴打,辱罵,饑餓,甚至於被迫同別的男人歡好。一切一切的苦難,她都挺了下來,活了下來。這個曾經身陷風塵的女人,為了自己第一次的愛情,犧牲了自己能夠犧牲的一切。


    她拚盡了全力苟活著,隻為了能夠再活著出去,看上自己的摯愛一眼。


    她終於逃了出來。


    懷著忐忑、激動、又有些自卑的情感,她敲開了吳天南家裏的大門。


    她無數次幻想過,兩人重新見麵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為了不讓她的男人嚇到,看到她的憔悴,她還特意化了他最喜歡的淡妝。


    隻是她永遠也想不到,等待她的不是吳天南的懷抱,而是一雙充斥著憤恨的血紅雙眼,和迎麵而來的一根棒球棍。


    從始至終,這個可悲的女人,連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沉重的鐵鏈,自上方傾瀉而下的水泥漿,還有男人那充滿恨意的臉龐。


    這就是她人生終點,最後一幅畫麵。


    不甘嗎?怨恨嗎?


    明明為了他,自己付出了所有。可自己收獲了什麽呢?收獲了死亡?收獲自己鍾情的男人,給自己的迎頭痛擊?


    李豔豔不懂自己是怎麽了。這些年自己變成了鬼,看著麵前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壓製自己的怨念,一次又一次折磨著自己,束縛著自己,不讓自己得到解脫。她是該恨他的。恨不能將他扒皮抽筋,將他碎屍萬段。


    她看著他,看著他帶著那顆珠子,讓那珠子中那陰冷無比的氣息殺了八個活蹦亂跳的高中生。


    她看著那珠子中長長的好似舌頭一樣的東西,輕而易舉洞穿了八個孩子的身體。看著珠子裏伸出無形的嘴巴,伏在他所指的地方,吸出了他們的心頭精血。


    他一直壓製著她,讓她即便是想要阻止,也什麽都做不了。


    所幸陣法被別人破了。她的身體得到了釋放。


    李豔豔當然看到了那兩道讓她感到畏懼的身影。尤其是那個年輕漂亮的。


    她躲起來了。


    即便她心底知道,隻要站出來,她就能得到解脫。可是她沒有,或許在她的心底,她仍舊渴望著男人能給她一個解釋。


    李豔豔赤紅著雙眼,死死盯著吳天南的背部。青灰色的臉上,泛起一絲黑氣。她的頭發無風自動,或許,她需要的並不是一個解釋。她伸出了自己尖利的指甲,緩緩從門後站了出來。


    那小小的鬼嬰終於徹底鑽了出來。她就這麽憑空站立在空中,咯咯笑著,漆黑的雙眼沒有任何眼白,死死盯著麵前這個男人。這個自稱是她爸爸的男人。


    他身上豐厚的血氣,刺激到了她的感官。她還小,她還很餓啊!既然爸爸對自己這麽好,那麽自己這麽餓,他為什麽不把自己也送給自己吃呢?


    她想到這裏,嘴角兒咧動的幅度更大了。


    “爸爸,我又餓了。你說,這該怎麽辦呢?”她的腦袋詭異的扭動著,沒有哪怕是一絲絲的可愛,反而充斥著讓人寒毛直豎的驚恐。


    絲絲黑色的涎水從她的口中流出,遠遠看去,就像是刺目的鮮血。


    “乖女兒,爸爸馬上就給你準備好吃的。不過,你要先跟爸爸走才行,這裏不安全。”


    吳天南伸手抱住了鬼影,大手直接覆上了她的頭發,親昵的撫摸了起來。她長得,簡直和她的媽媽一模一樣。雖然她母親是個人盡可夫的破爛貨,可她畢竟是自己的種。他細細打量著麵前的鬼嬰,幸福的笑容在臉上蕩漾著,經久不下。


    鬼嬰不滿意了。她哪裏都不想去,哪怕是多一秒,她都不樂意再等下去了。既然她的爸爸不給她吃的,那她也隻能吃了爸爸了。


    畢竟,他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


    那青紫色的小手,悄然摸上了他的胸膛。


    吳天南樂嗬嗬的笑著,抱著鬼影就親了她一口,卻沒注意到她的小手已經化成尖利的爪子,朝著他的胸膛狠狠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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