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毛也糾結了一瞬間。那瞬間仿佛回憶起很不愉快的事情來。不過他很快掩飾過去了。因為這麽多石子需要時間清洗幹淨。他們手指泡在水裏,感受到指尖冰涼涼的水花沿著指縫靜靜流淌。


    據二妮兒說。他們幾乎每周都回去奶牛場。那裏有個老頭在教他們下圍棋。


    村小學今年都把學生弄去山頭外麵的罐頭上幹活了。學生要走四個多鍾頭。采摘橘子剝桔子。


    徐譽把這當成趣事和四妮兒講。說道橘子的時候,他眉毛忍不住皺起來了:“....吃了十幾個橘子,肚子已經吃不完了。他們還哄我們吃。”其實是壓壞的橘子,都給學生吃了。


    四妮兒說:“用手撥,哥,你們洗手嗎?”


    她想,村裏的孩子們大多沒有衛生意識,沒道理會主動洗手剝桔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來尷尬......


    二妮兒顯然是對圍棋有興趣,她回來看到這些撿來的石頭,愉悅的參加到清洗的大計裏去了。直到太陽把石頭曬幹。他們兩個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了一塊木板,清理幹淨上麵的發黴部分,然後衝刷幹淨。四妮兒拿著一根棉線,用彈墨線的方法,繪製了整塊完成的棋盤出來。


    這個工作一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她們三個做完的時候,對著這種原始的手工藝品都忍不住讚歎起來。四妮兒上輩子學過圍棋,所以她幾乎是吃驚的盯著兩個人對著棋盤圍殺起來。這二人的水平如何不做過多評價。至少通通超過了她的半吊子水平。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顯然二妮“入行”不久,但是已經熟門熟路了。


    她的手法稚嫩。但是思路相當的清晰,開局就深思熟慮的占據的右下角的位置,而徐譽則是手法變幻莫測。他用了至少幾種不一樣的“劫中劫”設計攻擊對方。每一個劫的位置都十分巧妙的占據在二妮兒想要發展的路上。以阻擋她繼續盤踞的勢力。


    二妮兒在判斷取舍上就略糾結了。她可以選擇不應劫,但是四妮兒覺得二姐的性格上有些喜歡計較。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二妮兒就喜歡跟著徐譽在劫上糾纏,剛出一個三劫循環,後麵緊跟著一個四循環。


    “一環套一環,徐譽,你是俄羅斯套娃嗎?!還有完沒完。”


    二妮氣的抓頭,臉色很不好看。


    下一秒,徐譽就像被誇讚了那樣矜持的坐在那裏微微一笑,風過無痕,那秒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


    當天大家都玩的很晚。三個人齊齊坐在院子裏。聽著鍾老爹拿著錘頭敲木頭的聲音叮當作響。院子門口的大門掛著一盞馬燈。泛著黃的燈光照亮了一圈。他們就蹲坐在棋盤旁絞盡腦汁。彼此作對。


    四妮兒也看得眼睛發花,先是二妮兒贏了一局,緊接著是徐譽贏了一局。


    兩人對局互不相讓,簡直把鬥雞的精神發揮的的淋漓盡致。四妮兒看了兩局,就有些精神跟不上了。二妮的計算能力相當出色。而腦力絕對是耗費很快的事情。算一兩步對手的動作不算強,她至少是算到對手幾十步以後的動作。所以每一步都絞盡腦汁。


    而徐譽這邊也是機關算盡。他能通過細微的一處地方扭轉整塊區域的格局。到後麵,他的贏麵就變多了。


    一直玩到十點多,豬圈才重新修整好。鍾老爹扔下錘子就去泡腳了。年紀大了就不能熬夜。


    四妮兒一直坐在那裏快睡著。等她頭晃了兩圈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把她輕輕的托住了。


    她又睜開眼,看到二姐正背對著自己收拾棋盤,:“去睡吧,我明天要回學校了。”


    “你跟我而姐一起去學校嗎?”


    “不。”他站在灰蒙蒙的藍色幕布後麵,麵孔因為光線的原因模糊不清“我明天就走了。”


    四妮兒聽到這句話,打了個激靈。再睜開眼睛,腦袋已經清醒過來。她說:“哥,你要回京都了嗎?”


    徐譽愣了一下,看到四妮兒抓著他的手不放。滿臉焦急的樣子。


    他說不是。


    四妮兒哦了聲。垂下頭去。


    “你們都走了,就剩我一人。沒勁。”她聲音悶悶的。垂頭喪氣。徐譽一聲不響要走了。她隻能對著一堆吹鼻涕泡玩泥巴的小娃娃們混了。


    徐譽手掌撐著架子。瘦而纖長的胳膊順勢撐起胳膊來了。他把四妮兒也拉上來。兩人頭頂掛著一簇的明亮或暗淡都星星。


    他想了想說:“我不回京都。我去鎮上念書。你要是想找我,就來一橋中學。我請你吃冰棒。”


    四妮兒無繼續精打采。


    徐譽又說:“我已經記不得老京城的樣子。但是我還記得以前爬過的慕田峪長城。你喜歡長城嗎?”


    四妮兒又笑起來了。她笑起來眼睛是狹長的微微彎曲的笑眼。隨著年齡增長而變得明顯起來:


    “北京太遠了,我還不想去。”


    徐譽聽到這句話,眼睛裏微微發亮說:“是挺遠的,比你以為的還遠一點兒。”他指著一顆星說到:“沿著這顆北極星,再偏一點。要坐一天的火車。”


    他說完這句話,眼神裏的落寞和失落溢出來。有時候會暢想以前和家人團聚的場景。


    可怕的是。他現在記不清了。無論是父親的臉,還是母親的臉。家裏供奉兩尊牌位。上麵有照片。他把相冊裏僅有的兩張照片都撕下來。夾在了筆記本裏。


    “過來的時候下雨了,照麵粘在紙上。藍色的墨跡全都糊在了照片上。我氣瘋了,把筆記本扔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被所有人拋棄了。可貴的親情隻剩下一張傻瓜一樣的紙片和模糊不清的五官。他站在火車站,希望爺爺能叫他留下來。


    可惜。


    他那時或許是最渴望親人。時間長了,他就開始胡亂的想,發呆,懷疑自己所重視珍惜的東西早就慢慢幹涸了。


    四妮兒看到他的側臉。孤單的藏在薄霧一樣的水汽中,朦朦朧朧,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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