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空間裏燃著香珠,嫋嫋香氣撲鼻,古樸雅致的房間,簡單卻不失大氣的擺設,洛無憂幽幽的轉醒,看著眼前陌生的地方,有瞬間的怔愣。這不是默園也不是無憂閣,這,是哪裏?


    她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撐著手強行從榻上坐起,胸口還是有些刺痛,讓她臉色也更白了一些,正想翻身下床,耳畔突來聲響,讓她整個人都是一驚。


    “郡王妃還是躺下來的好,大夫說你急怒攻心,又受了些風寒。此次身子受損頗大,所以需得臥就靜養,便用不急著起來了。”素雅溫潤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擔憂和關心,落入人耳中很是熟悉。


    洛無憂側頭,看著那已快走到她眼前的男子那張儒雅俊臉,微有些詫異:“墨白塵,怎麽會是你?墨帝陛下怎麽會突然駕臨秦都?此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麽?”聲音有些沙啞。


    “勞郡王妃掛念,我一直都很好,此次前來大秦一為探望兩位,也是為了能親自向兩位道謝。若非是你與容郡王,隻怕我現在還被困在那個牢籠之中,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隨心所欲。”


    “若是郡王妃不嫌棄,可喚我名字就是,我也喚你無憂可好?”墨白塵依然笑的儒雅翩翩,視線落在女子眼底一閃而逝的的痛楚時,笑容卻是有些淡去了幾分,眼中也不自覺又染上幾分關心,卻被很好的掩飾了過去。


    “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你想怎麽喚,都隨你。”洛無憂淡淡的回了一句,心髒因著那容郡王三個字,而狠狠的抽疼許久。


    卻最終被那女子給強行的壓了下去,她扯起一抹笑:“對了,夢月呢?此次可有隨白塵一塊兒來?想來這次事情得已解決,她應當是最開心的了。白塵應該是去接夢月公主,而後順便轉道來的秦都吧?”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無憂。”墨白塵笑了笑,聲音裏卻染上了幾分的無奈和惆然:“不過夢月那丫頭,卻是一言難盡……”


    “哦,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若無憂想知道,不若先喝了藥,我再慢慢告訴你。”墨白塵將手中的托盞放在一旁,將那藥碗遞給了洛無憂:“這是我身邊的禦醫開得治風寒的湯藥,此刻已然不燙,良藥苦口卻也得趁熱喝才是。”


    “多謝。”


    洛無憂也未矯情,直接端過那藥碗一飲而盡,藥的確很苦,可再苦又怎苦得過那顆堪比黃蓮的心?將藥碗遞還,她道:“看白塵的樣子,莫不是,夢月她打算留在北宮了?”


    “差不多吧,隻是我卻並不看好夢月的決定,如今想來,也不知道我當初送她前往北宮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墨白塵將藥碗放下,淡淡的回,眉宇間亦自然染上了幾分憂色。


    他本派了人前去北宮接夢月轉回,可他在南齊等來的隻她一封信,說她已對北帝動情,要留在北宮之中。對於北帝君驚瀾,他的感覺很複雜,可由衷來說她並不看好夢月的選擇。


    是以才親自去了北越,然夢月的態度卻很堅決,這一次竟是連他這個皇兄的話也聽不進去了。這讓墨白塵心下有擔憂卻又多有悵然,這才決定趁機轉道大秦來看看容狄和洛無憂他。豈知才入城,卻就遇到了洛無憂昏倒在雪地裏。


    說來,倒也是巧,就不知她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竟是吐了血?


    “原來竟是如此麽?”


    洛無憂聽完頗有些恍然和感慨:“其實墨帝也不必過於擔憂,不管如何這都是夢月自己的選擇不是麽?或者這才是她想要的,說不定有一天,她真的能走進去也說不定。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清?”


    不管結果是苦是甜,那都是自己的選擇,都得受著。就如同她自己。不也是如此麽?即使到最後,是背叛,是利用,是棋子,可這也者是她自己選擇的,怨不得天,也尤不得人。


    “但願吧,對了無憂你,怎麽會昏倒?我已派人去了容王府裏報訊,想來一會兒郡王就會過來了。”墨白塵有些猶豫的說了一句。她現在是容郡王妃也是大秦的太子妃,給容狄傳訊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隻是不知為何看到女子冷清的臉龐,他總是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報訊之舉似乎有些輕率了,她,好像並不想回去容王府?是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莫不是小倆口吵架了?想想這倒也不奇怪,牙齒還難免和嘴唇有個磕磕碰碰的。


    更何況是人呢?


    洛無憂隻滯了片刻,便自笑回:“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否則說不定我當真的露宿雪地被凍成冰塊雪人兒了,說不得到時候我還真會大病一場。生病的滋味兒一點兒都不好受,我可不想嚐試。”


    沒人想生病,她自也也不想的。


    當然,她現在也一點不想回容王府,可墨白塵所為也並沒有錯。況且那裏她遲早還是要回去的,有些事也不可能一直的逃避。逃避也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想想她這一路經曆了這麽多,又還有什麽承受不了的?


    她一遍遍如此的安慰著自己,卻又如何能掩飾得了心中的刺痛。隻那痛卻被完美的掩藏了起來,被女子臉龐之上,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淡笑所掩蓋,未露出一絲一毫。


    “如此便好,不過下次可得千萬注意不要一個人在外行走,若再發生這種事兒隻怕郡王也是要擔憂了。無憂也不用這般客氣的謝我,我欠你們很多,尤其郡王當初幫我解除封印之情亦未償還。”


    墨白塵笑得溫潤,話裏卻是意有所指:“當初郡王可是說了,這個人情讓白塵還給無憂,於此,白塵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無憂若真要謝怕是還要謝謝郡王才是。”


    “嗬嗬,是麽?我竟是不知還有這回事。如此說來,等回去我倒真該好好的謝謝他才是了。”洛無憂笑了笑,如是回,轉念道:“不過天色也不早了,若白塵方便,可否著人送我回去?”


    墨白塵的話裏含義她能聽出來,大約是察覺了什麽想要做個和事佬,隻是,她現在不想提到那個人,更不想聽到關於那個人任何一絲一毫的消息。那隻會讓她更難受而已。


    “這,好吧,我這就派人去安排馬車送你回去。”


    墨白塵並未多猶豫點頭應隨,天色已是傍晚,無憂畢竟已嫁了人,若是留在此處過夜他自是無謂,可這對她的名聲卻是不好。隻不知他派了人去,為何容王府裏現在還未有來人?


    洛無憂聞此鬆了口氣,留在這裏自然不是長久之計,且隻怕容王府的人得到消息也會很快趕來。她現在不想見到他,自然是要先離開,說她什麽都好,逃避也好,懦弱都好,現在的她需要時間。


    她要好好的想想清楚,她到底該怎麽做?


    翻身下床,洛無憂穿好了鞋子出了廂房,倚在回廊看著天邊那片火燒般能紅的天空,很美,美得絢目。可她並不喜歡,夕陽再好也會落下,落下之後便是漫長而無盡的黑夜。就像遲幕的英雄,悲涼而蒼桑,讓她喜歡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隱有腳步聲傳來,洛無憂回神:“墨白塵,今日多謝你了,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若是來日有機會……”


    轉身,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頭,就像被魚骨刺穿喉管,又澀又痛卻再說不出半個字發不出半個音節,本以為是墨白塵轉回,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了那個她現在最不想要見到的人。


    “無憂……”


    容狄輕喚女子的名字,聲音很柔,也依然是往昔那般擔憂而寵溺的眼神,柔的讓人沉醉,甚至是想要永遠的沉淪,而她也的確是深陷沉淪在這雙溫柔眼裏。以為找到了一生一世,找到了永遠。


    可天牢中的那道冰冷的聲音,卻是讓她驀然間清醒。原來,一切都不過虛幻的夢境!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容狄這個名字曾是她最感激上蒼的厚賜,她以為那輪明月隻會為她而綻出光芒。可原來,一切都是奢望。


    吾之心既若明月,明月長存照無憂。


    嗬,原來那也不過是一句笑話……


    “原來是郡王,我還以為郡王會很晚才會到,正打算先回去。”許久,洛無憂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聲音清淡無波:“既然來了,那便走吧,左右天色也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也該回去了。”


    既然避不開,那也不能留在此處。


    洛無憂說著轉身,當先朝外麵走去,一路別了墨白塵上了外麵的馬車,熟悉的車廂裏,依舊墊著厚厚的狐裘,觸手溫潤,然,再熱的溫度,卻也溫暖不了她那顆陷在冰窖裏的心。


    臉上掛著笑,心卻是被撕裂著。


    容狄也上了馬車,看著女子眼底的沉寂,如死水般的沉寂,卻仿佛可以透過那空寂看透那最深層的痛。蠕了蠕唇,他似想說什麽,卻最終一個字也未說。深遂的眸光落在女子撇開的側臉。


    那眸底的亦是黯淡宛如驟然失去了所有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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