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們看,囚車來了,囚車來了……”


    喧囂的人群突的暴發出一陣陣劇烈的吼聲,剪秋走到雕花窗棱前遠遠的望了一眼,街道盡頭處,官兵押著一輛囚車緩緩的行了過來。


    “小姐,囚車已經過來了。”剪秋折回,將紫色狐裘大氅披在了少女的身上,洛無憂起身,站在欄邊,幽幽雙眸看著那囚車一點一點的越來越近。傾絕的小臉兒上,掛著一縷笑意。


    午門行刑?


    洛無憂眼中閃過一絲森寒戾芒,當初洛仙兒害得她的燁兒被午門行刑,落得五馬分屍的淒慘下場,如今,她亦還她一個午門行刑!


    不過,卻是一個:屍骨無存!


    囚車出現,樓下一直等候的人群也徹底的哄鬧了起來。


    “嘖嘖,那就是洛五小姐,她才是傾國妖女,那夜,天降異象,我們可都是看到的,可恨的是,他們卻是將這傾國之名栽髒到縣主的身上,真是太缺德,太沒良心了……”


    “誰說不是,還什麽第一才女,就是個蛇蠍毒婦,才害死人家母親和弟弟多久,便又想害死縣主,我看她呀,就是自個兒的郡主封號被皇上給撤了,心有不甘,又嫉妒皇上封了大小姐縣主,所以才這麽狠,想將縣主母子三人全都給除了……”


    “哼,再狠又怎麽樣,還是縣主那話說的好,天道巍巍,公理常存,為善者,蒼天可曾饒過誰?為惡者,蒼天又何曾放過誰?這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派了那麽多的蛇蟲鼠蟻來給縣主正名呢……”


    “這話說的好,不過,縣主說過這話麽?我們怎麽不知道……”


    “嘁,你是不知道,我可是親耳聽到縣主這麽回傾城公主的,說來,這傾城公主不過是個外番公主,當初驚瀾太子失蹤,偏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怪到縣主的頭上,這天遠地遠,八杆子打得著一塊兒去麽……”


    “呸,那根本就是胡扯瞎扯,我們縣主今年才十二呢,而且,我還聽人說了,當初縣主可是在大殿上當眾拒了驚瀾太子求婚不止,還曾在城門發下誓言,此生此世,不嫁皇室,永不為妃……”


    “就是,縣主那是誰,那可是神仙般的人兒,你們說,連那麽多的蛇蟲鼠蟻見了都得饒道走,連天上的下凡神君都親自來相救,她會是傾國妖女麽?開得什麽玩笑,誰說,我抽誰……”


    “去,你知道什麽啊,那神君啊,就是我們的容郡王爺,容郡王那是誰,那可是我們的大秦戰神,你不知道當初在齊洲就是容郡王救下縣主的麽……”


    “知道,當然知道了,那容郡王當初皇上還曾敕封他為神王呢,不過,咱們郡王自個兒不要的麽,所以,我說的也沒有錯啊……”


    “這倒也是……”


    洛無憂與剪秋站在人郡高處,靜靜的聽著眾人的議論之聲,看著下麵那些二八年華的姑娘們,說起容郡王更都是臉色緋紅,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夜容狄露了一麵,先是被傳成下凡神君,後來,更是成了整個都城幾乎所有閨中待嫁少女心中的夢中情人。


    一時風頭無兩,徹底的蓋過所有的世家子弟,連皇室之中素來好名聲的南宮景璃,也隻能是,望塵莫及!


    隻是,誰又知道,他背後的苦處呢?


    “小姐,我們要跟過去麽?”看著已行到樓下的囚車,剪秋出聲詢問,洛無憂點了點頭,“跟去看看。”


    洛仙兒行刑,她怎能不到場呢?


    前世她可是讓她親眼看著燁兒的身體,生生被那五匹蓄牲,被那冰冷的繩索撕裂成塊塊血肉,如今,她自然也要讓她的燁兒,親眼看看,洛仙兒是怎麽被燒成灰燼的。


    兩人下了煙雨樓,囚車正緩緩經過煙雨樓的門口,囚車之中,洛仙兒發絲淩亂,髒汙一片,連束腰的錦帶都不見了,衣不蔽體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秦都第一美人的風姿,活脫脫一個瘋顛的乞婆。


    尤其,她聲音已經嘶啞,卻還一直在喊著那同樣的一句話,“妖怪,妖怪,我不是野種,我母親是公主,她沒有李代桃僵,她是公主,她是公主,你走開,別過來,走開,別過來……”


    百姓紛紛嫌棄的朝她扔去爛菜葉子,臭雞蛋,甚至還有人拿石子丟向她,那石子尖銳的棱角劃破她的臉頰,留下道道血痕,一片尖銳的刺痛,她依舊渾無所覺,仿佛魔怔了一般。


    人群頓時又議論了開來。百姓的想象力總是很豐富的。


    “哎,你們看,這妖女果然是個賤骨頭,都不會喊疼的,你們聽,她在念叨什麽呢,該不會是在念妖咒吧?”


    “不像,我聽她念叨什麽,她母親沒有李代桃僵,她是公主,還有什麽妖怪,這什麽意思……”


    “嗨,那一個瘋子的話,能聽麽,管它什麽意思,反正妖女都要被皇上給除了,我們還是先砸吧,給,我這兒還有很多的臭雞蛋呢……”


    “也是,看她那瘋瘋顛顛的樣子,肯定是被那上天降下的祥瑞給降服了,來,來,我們趕緊的,使勁兒的砸,砸死這個禍國妖女……”


    “嘭嘭嘭……”


    又一陣揮手砸動的聲音,洛仙兒身上粘滿了汙穢之物,渾身都幾乎散發著一種難聞的臭味,一路被砸到午門,架上了高台,那百姓被官兵圈在外圍,都依舊還有人在扔。


    整條街道的地麵到處都鋪滿了爛菜葉子,還有臭雞蛋,落在那雪白的地麵,再被無數的鞋子踩過,髒汙一片。


    依如齊洲府行刑之日,此次奉旨監刑的,依舊是晉親王,南宮允。晉王一身親王蟒袍加身,威嚴無比一揮手,便有士兵擂起了鼓。


    那咚咚咚的低沉聲中,百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鼓聲停息,南宮允看了一眼沙漏,原本午門之處置了日晷來計時,然而,冬雪之季,並沒有日影,所以,便改做沙漏。


    “時辰到,行刑!”午時一刻,南宮允扔下了令箭,宣布行刑。


    被事先澆過火油的幹枯柴枝被點燃,熊熊大火瞬間升騰而起,同樣的十二隻骨釘,射向洛仙兒的身體,死死的將她訂在了那木樁之上。


    行刑之人都是武功高強之人,骨釘入體,卻並不會立即斃命,隻會讓她活生生的忍受著那痛,直至被燒死,化成一堆灰燼。


    許是那火焰的灼燒,又許是那刺痛的疼痛,讓洛仙兒整個人清醒了過來,發出最尖銳刺耳的慘叫,熊熊的大火將她整個人淹滅,發絲衣裙瞬間化灰,皮膚被大火灼燒,發出刺鼻的烤肉味,飄蕩在整個刑場的上空。


    洛仙兒整個人浴在大火中,不停的想要掙紮,然而,每每一動,卻都是刺骨剜心的痛,那張臉因疼痛而劇烈的扭曲著,痛苦扭曲之中,透著一股無比的猙獰可怖!


    看著那張扭曲掙紮的痛苦臉龐,洛無憂雙手緊纂,嘴角含著笑,眼神迷蒙之中卻是冷戾至極,燁兒,你看到了沒有,當日,她害你失去太子尊嚴,在午門受刑,如今,娘親也讓她受萬人唾棄,讓她永遠背負汙名無法洗清,讓她同樣在午門受極刑!


    她欠你的,娘已一一幫你討回,你若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剪秋,我們走吧,左右,人也都被燒焦了,沒什麽好再看的了。現在,我們也該,去辦該辦的事了。”許久之後,無憂鬆開緊纂的手,淡淡的說了一句,不待剪秋回應,便已轉身,離開了人群。


    剪秋連忙跟了上去,回首看了一眼那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以及那攢動的人頭,還有耳邊不時回響的眾人的怒罵和吸氣聲。


    眼簾微垂,剪秋眼中滿滿都是感慨和慶幸,如今,洛仙兒死了,屍骨終會被燒成灰,被大風一吹,不留痕跡,堂堂的天瑞郡主,最終卻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別說是在半年前,便是一個月以前,也根本沒有人會想得到吧?


    可她卻早就知道,小姐她一定會成功的,時至今日,她都還記得,當夜,在那暗巷之中,她與小姐初遇的情景,那道清瘦的身影,那一雙看透浮華世事的犀利眼眸,還有那一段含有深義的良言話語……


    一字一句,她至今亦記得清楚分明,隻是當時,她並不知,她是女扮男裝,更不想,小姐竟會命人找到她,還阻止了她。


    她跟隨小姐一路走過來,親眼看著她從劣勢絕地中一次次布局將仇人打壓,為她的心性所折服,為她的膽魄所折服,更為她的善良和睿智所折服。


    小姐說的對,報複的方法有很多種。可她當初,卻選擇了最愚蠢的一種!若非小姐及時拉住她,讓她懸崖勒馬。


    或許,她現在的境況,比洛仙兒也好不了多少。


    跟隨小姐,是她這一輩子,所做出的最最明智的決定。


    她相信,那亦會是她此生,至死,也絕對不會後悔的決定!


    而如今,洛仙兒已死,小姐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永昭了,那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讓小姐致命的永昭公主。


    她的下場,她相信,絕對不會比洛仙兒好到哪去!


    不止小姐,她亦是很期待看到永昭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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