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仙兒瞪大了眼睛,恨恨的反駁,渾身卻是顫抖的更厲害,卻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又或者是怨恨的。她是恨永昭沒錯,可她卻更恨洛無憂,仔細回想起來,她為什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想除掉洛無憂!


    就因為她想把她踩在腳下,所以想盡辦法的打壓她,卻不想,沒有能將她除去,卻反而將自己陪了進去,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洛仙兒恨,恨到那雙含淚的眼眸都已是一片赤紅,那般嚴密的計劃,她竟也能逃脫,當真是老天也幫著她麽?


    “我做了什麽,還需要我做麽什麽?嗬,堂堂的公主殿下,高貴的皇家血脈,還有我們的天瑞郡主,洛仙兒,你真以為,你那身血統有那般高貴麽?”


    洛無憂譏諷冷笑,低頭,一字一頓:“不過是連祖宗是誰,連姓氏都不知的野種,與那地底汙泥一般而已,還真以為換一張臉,頂替了別人的身份,冠上別人的姓氏,就真是龍章鳳種,皇室貴胄了麽?”


    “就算是李代桃僵,可假的,終究是假的,終是有一天會被識穿的,永昭洛仙兒,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自欺欺人,你說,你可笑不可笑?”


    少女嘴角擒著一絲譏諷的弧度,看著洛仙兒狼狽而震驚的張大了嘴巴,眼中譏屑更濃,誰能想到,堂堂的公主居然是假的,誰能想到,名滿秦都的第一才女,第一美女,竟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然而,就是這樣兩個人,卻是在相府裏作威作福多年,在前世害得娘一屍兩命,害得她燁兒被殘忍的五馬分屍,害得她一生淒苦,被囚十年,全身骨骼被化盡,終至,屍骨無存!


    “洛無憂,你胡說,你胡說,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她是公主,她明明是嫡嫡親的皇室公主,怎麽可能會不是?我是公主的女兒,我洛仙兒是公主的女兒,當今聖上是我親舅舅,當今太後是我親外祖,她們都是我的親人,我天生血統高貴,乃天命鳳星,萬凰之王,注定要做皇後,低賤的是你,是你洛無憂!”


    “你隻不過是個低賤的庶女,是個姨娘生的賤種,你同你那賤人娘一樣的卑微低賤,你才是那地底的汙泥,注定該被我踩在腳下,你才是賤種,是野種,你才是,你才是妖孽……”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報複,所以才這樣胡說,我就知道,你是想報複我們,想報複我們替你娘報仇所以才這樣說,一定是,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你才是賤人,你才是妖孽,是野種,你才是——”


    洛仙兒嘶啞的憤聲嘶吼,她突的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去掐洛無憂的頸脖,然則,人還未靠近,便被洛無憂抬腿一踹,紫裙揚起一抹弧度。


    嘭——


    洛仙兒整個人狼狽的倒在稻草堆上,胸中一股血氣翻滾,頭亦狠狠的砸在冰冷的牆壁。瞬間被撞出一個血洞,流出一片鮮紅。


    “不管你信不信,那就是事實,她這個公主尊位是假的,你,洛仙兒這個郡主之位,亦是強取豪奪而來,否則她怎麽會連看也不來看你呢?”


    額頭一片刺痛,洛仙兒卻未覺般,整個人都被那晴天霹靂般的話語,劈到徹底的呆傻和瘋狂,她怎麽可能會是賤種野種?


    她的母親,明明就是皇室公主,怎麽會成了李代桃僵的野種?


    “嗬,這一切是我安排的又怎樣?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路可走麽?洛仙兒,聖上已張出皇榜,明日午時你就要被行刑,再沒有人能救你,如你所說,我承受過多少,你也必定要承受多少,一點不落,全都加倍的全還給我。”


    洛無憂彎下腰,那一雙眸幽暗,死氣波詭雲譎般翻滾,素手狠狠的掐著洛仙兒的下顎:“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妖孽,我是從地底爬出的惡鬼,隻為向你複仇,你前生欠我的債,今生我必定要你歸還,洛仙兒,你囚我十一年,害死我兒,害死我娘我弟弟,還有顧家滿門三十八條人命血債,你以為,你能逃得了麽?”


    “吾,定會歸來,我說過,我會回來的,我洛無憂一定會回來的,你,忘記了麽?”少女聲音低沉陰戾至極,帶著森森然的寒氣,仿佛從地獄之門的縫隙一聲聲傳出,而後直直落在洛仙兒的耳中。


    讓她整個人都隻覺一股寒氣入體,竟是僵硬到靈魂也被禁錮,一動無法再動,洛仙兒愣愣的看著少女那雙幽深的眸孔,明明那眼瞳一片極盡墨色宛如無底深淵,她卻是看到一片赤色的血紅。


    血色的大火熊熊的燃燒中,卻是有一個人影,有一雙眼,直直的望著她,讓她宛如被惡鬼盯上一般,眼神凸起,血液凝固,渾身都再無絲毫的溫度。


    那瞳孔之中,一副畫麵展現在她眼前,白發飄飛,黑衣赤焰,醜陋不堪的容顏,瘋狂仇恨的眼神,古怪而詭異的語言……


    “啊——妖怪,妖怪,你是妖怪,妖怪走開,我是郡主,我是郡主,我母親是公主,她不是什麽野種,你再敢過來,我讓她殺了你,我讓她殺了你,啊……”


    那雙眼,那個人,像是個詛咒,像是個夢魘,雖一閃既逝,卻讓洛仙兒整個瞳孔一縮,她尖叫著伏地爬開,雙掌撐在那汙泥汙水之中,亦恍然未覺,唯一感觀隻剩下無盡的恐懼。


    洛仙兒整個人縮去牆角,如同一個球一般,篩糠似的劇烈顫抖呢喃:“妖怪,妖怪,我不是野種,我母親是公主,她沒有李代桃僵,她是公主,她是公主,你走開,別過來,走開,別過來……”


    洛無憂隻冷冷的笑望,看著洛仙兒渾身顫抖的模樣,許久,唇畔笑意斂盡,纖纖素手舞動間,金芒如熾,直直落入洛仙兒的身體之內。衣袖再拂,那金光沒入她袖籠。


    而後,少女轉身,舉步,離開囚牢。


    紫色的裙裾消失在囚牢拐角處,囚牢之中,洛仙兒依舊雙手抱頭,任額頭鮮血汩汩,整個人縮在牆角之間,瑟瑟發抖,清明的眼神不再,變得混沌而遲緩,沒有血色的兩片唇畔翻動,隻一直不停的重複著那些相同的話。


    很久,很久,都不曾有片刻的間歇……


    約半個時辰之後,牢房通道插著的火把,焰火微微一晃,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現在大牢之中,雪色的雲紋軟靴踏在那汙濁的地麵。


    那人一路走進了那囚牢之中,直直站在洛仙兒的身前,看著洛仙兒的樣子,那人一又狹長的眼眸微微的閃過一絲陰鬱之色,而洛仙兒卻似沒有發現眼前有人一般,兀自不停的昵喃。


    那人停頓了片刻,伸出一雙潔白的手,輕輕的扳正女子的身體。雙指落在少女腰間錦帶,輕輕一拉,那腰帶被解開。


    女子衣衫被半褪,露出香肩,望著那一片雪白……


    那雙眸子頓時時變得無比的幽暗,收回手指,冷冷的睨了一眼已瘋顛的女子,那人如來時一般,眨眼便消失在了囚牢之中。


    焰火依舊,呢喃依舊,除了空氣留下的一絲淺淺淺的龍涎香,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


    翌日,雪下得更大,整個九霄雪片簌簌落下,鵝毛般的雪片眨眼便在方清掃過的街道之上堆起厚厚的一層,整個天地都似被那霧蒙蒙的白色連成了一線。


    兩邊街道上樹枝的枝椏都已被壓彎,森冷的寒風猛烈的刮過,枝條擺動,積雪撲簌簌團團掉下,砸在行人的頭頂,磺得人哎喲直叫喚。


    天氣極冷,然而,整個秦都卻是熱鬧非凡堪比百花盛宴,大街兩旁,人擠人,擁堵不堪,幾乎已擠得不剩一絲空隙,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襖,戴著幃帽,不論男女老少,全都頂著風雪,站在大街上等候。


    所有人,數以萬計雙的眼睛,望著的都隻一個方向,刑部大牢!


    昨日聖上便已張出皇榜,前天瑞郡主,相府五小姐洛氏仙兒,傾國禍國,於今日午時在午門行刑處決,皇榜方才張出不到一個時辰,幾乎便已被人們口口相傳,整個皇城都沸騰了起來。


    洛仙兒那是誰,那可是堂堂的永昭公主之女,曾被聖上親自敕封的天瑞郡主,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外甥女,更是當今太後娘娘的親外孫女兒,那可謂真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


    在整個都城更是名聲赫赫,卻不想,竟也落到了如此的地步!


    天瑞,天瑞,天降祥瑞,十二年前,洛五小姐出生之時,聖上曾欽賜其封號天瑞之諭意,此時無疑卻是成了她人生最大的諷刺!


    天瑞郡主,終究卻成了傾國妖女!


    而彼時,就在眾人冒著風寒焦急而興奮的等待時,煙雨樓的二樓雅間之中,洛無憂卻正坐在軟榻之上,少女嘴角含笑,身上披著紫色大氅,榻前燃著銀絲炭火,手中還抱著一個暖爐,小臉白裏泛著絲絲的紅潤。


    竟似還熱的有些冒汗。


    “怎麽樣,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看了一眼旁邊的沙漏中的金沙,洛無憂解下身上的大氅,輕聲朝著房中的紅錦問了一句。


    “小姐放心,奴婢剛剛都已問過,一切都已準備好,定不會出任何的差子,也絕不會耽誤小姐的事兒的,小姐便放心吧!”


    洛無憂嘴角勾笑,時辰剛剛好,就不知道,永昭會選擇去城外十裏坡呢,還是選擇去看洛仙兒行刑給洛仙兒收屍呢?


    哦,不對,被大火燒成一把灰,當是去,收骨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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