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被送到清寧宮的時候,太後壓根都還沒有回來,怕還在乾清宮和三楊一道商議著大行皇帝的喪禮、諡號以及嗣皇帝的登基儀該怎麽辦的問題。如今皇位之爭終於有了個結果,群臣心思,應該是安定下來了,但為免夜長夢多,隻怕還是要快些把禮給行了,定下名分來,方才能讓朝政完全回歸正軌。


    北方有韃靼這個鄰居,嗣皇帝年歲又幼小,隻怕邊境上,有些人會蠢蠢欲動,生出犯境的心思,這嗣皇帝登基,少不得也要在邊境上炫耀一番肌肉,又有大赦天下、開恩科等必備的程序,還有皇帝本人的教育問題,宮中朝中的一些人事變動。說是大事吾從中主之,什麽是大事,什麽事是小事,比較自由心證,但眼下說的這些,倒是的確絕對都算是大事不假。


    但,這些大事和徐循已經沒有太多關係了,就算太後之前忙忘了她這一塊——如果之前她沒有隨皇後出屋,還呆在那小便殿裏的話,隻怕太後還真會把她拋諸腦後。可現在,等她一緩出手來,卻絕對不可能忘記處理徐循,想也知道,這處理不會是什麽好下場。徐循自忖自己對太後的所作所為,未必比當年孫後對她的冒犯要好多少。以前的那些若即若離、不顧臉麵,頂多算是累積點壞印象,這一次,卻是真的結下仇怨了。


    這一點明顯到了什麽地步?從她被皇後的人押送進宮開始,清寧宮的諸人,幾乎個個都露出訝色,個別因宮務有過接觸的近人,神色還頗為晦暗,似乎是為她感到憂慮。——能和皇貴妃說上話的宮人,自然也不簡單,哪裏會不記得臘月裏的事?再結合這幾天宮闈的變化,隨便猜測一番,自然也就清楚是誰出手為皇後娘娘扭轉了局麵,打破了僵持。


    徐循對別人的眼色並無反應,時至今日,除非她能肋生雙翅,飛出宮牆,不然,還如何能逃脫得了太後的怒火?連皇後都無法庇護她,這些舊識,即使對她有幾分情分,但又能如何?和她說多幾句話,隻怕來日還要受到牽連,倒不如誰也不搭理,等著太後來發落她罷了。


    她也沒有等上太久,不過是一個時辰不到,還沒到午飯功夫,太後便回了清寧宮,她身邊空空如也,栓兒想是被打發去坤寧宮拜見母後了。


    自然早有人報給她徐循在偏殿等候的事,太後是直接進的裏屋,見到她,麵上也無訝異之色,隻是多少有些玩味,“皇後的動作,還真不算慢。這一招過河拆橋,算是爐火純青了。”


    徐循麵色平靜如常,隻是起身行禮,並未接下太後的話茬,太後見此,不怒反笑,“你這徐氏,倒也算是聰明伶俐,有些手段。”


    “老娘娘謬讚了,妾身並不敢當。”徐循也知道太後總有些問題想要問的,因太後沒叫起,她便維持跪姿,如實回答,“隻是皇後娘娘既然無計可施,妾便略盡綿薄之力,將曾發生過的事,告知皇後娘娘罷了。”


    “孫氏行事,什麽時候這麽有章法了?”太後卻不大信服,“聯絡東廠、給襄王寫信,再居中聯係三楊……這幾筆,有板有眼,你敢說不是你出的主意?”


    徐循道,“您小看皇後娘娘了。”


    她頓了頓,還是承認,“這三件事,是妾和娘娘一道商議著定的。”


    這件事,不能不說是辦得漂亮,徐循這麽說,似乎是不想居功,又似乎是想要分散太後的怒火,太後瞥了她一眼,眼神轉冷,“可惜,你這人一生就錯在個眼光上了,當日我如何待你,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又如何回報我?皇後這些年來,害你多少次,你卻始終都不肯回報她幾招,如今,更可謂是為皇後拋頭顱灑熱血了,結果如何?局勢才定,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你送來,好摘出自己去了,嘿,被人用過就丟的感覺,好麽?”


    她話裏隱含了些許戲謔之意,似乎徐循所信非人的窘境,令她看戲看得很開心,更有些隱隱的探究,像是想要知道徐循所作所為,背後究竟是為了什麽,畢竟,若要說她是為了幫皇後,連太後自己都不會相信。


    她的反應,也幾乎全在徐循預料之中,自然更逃不過孫後的猜度,她畢竟是從小被太後帶大,對她的了解之深,可能還要勝過徐循許多。


    “唯有我主動把你送去,你才能順理成章地表現出對我的厭棄和不屑。”雖然徐循表現出領會之色,她仍是沒有吝惜解釋,而是凝重道,“一定要逼真一點!”


    太後到底還是拿住了宮中的主權,沒有被軟禁起來——以她後宮尊長的身份,隻要還能自由活動,就依然是後宮之主。當日徐循和皇後盤算之中,並未想過事情又會生出變數,襄王居然嚇得直接跑出京去。送出去那封信以後,襄王當麵沒給回音,兩人便直接把他當作心懷叵測來計劃了。在她們的計劃裏,傳播謠言、開檔庫尋佐證,找劉胡琳為人證,是環環緊扣的三步,期間不會留給太後多少反應的時間。一旦大勢可成,則這有根有據的陰謀論,足以令百官對太後生出絕大疑竇,屆時若太後還不服軟,正統派占盡道理、名正言順,怎麽做都不會有人非議置喙了,屆時則再以大義說服馮恩,闖入清寧宮控製太後,搶出栓兒,即刻舉行登基儀。


    若是如此,那麽順理成章,之後大臣會援引遺詔,請皇後垂簾,連提都不會提到太後兩個字。皇後自然也還不敢殺掉太後,維持軟禁清寧宮的局麵,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就是了。但事情的發展,總是不可能盡如人意,誰能料到避居十王府的襄王耳目如此靈通,膽子又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小?一聽說這謠言,居然直接給嚇跑了,還上了奏疏,內閣更是配合無比,直接把奏疏送去了清寧宮。倒是真的給了太後思考翻盤的時間,把這件事較為圓滿地順了下來,更是將治國大權,攬入手中。


    這裏頭必定是有些變數,為兩人沒有計算到的,隻怕半是天數,半是人為,徐循按直覺,心裏隱約猜疑的是三位楊大人中的某一位,隻是她對這三人根本毫不了解,要再深入分析,卻也無以為繼。不論如何,這一場風波,最大的贏家乃是內閣,太後、皇後,在不同程度上都輸了一截,各自都有些損傷。其中皇後這邊,自保無虞,卻不可能保住徐循,而太後,吃了她徐循沒問題,卻不可能再動皇後。


    局麵如此,無法改變,那再垂死掙紮也沒有太大意義。皇後不可能為了她徐循一人封住坤寧宮,不讓太後使者進宮相召,又或者阻住徐循應召而去,這不是一時一日的事,是一輩子的事,這麽鬧,隻會給太後的脾氣來個火上澆油,更增添她拿徐循泄憤的決心。


    所以不但要送,而且還要早送,送得越盛大、越迫不及待越好。如此,徐循的麵上才會越難堪,太後看了才會越高興。以她性子,既然皇後用過就丟,希望徐循死,她倒多數不願意當這個槍了,屆時,徐循再以淚洗麵、誠懇認錯、苦苦哀求……如此按部就班地表過忠心,有很大的可能,太後也會動心,給皇後留個深恨她的太妃為牽製,讓徐循挑頭來和皇後鬥,惡心皇後之餘,也可以娛樂她枯燥的晚年生活。


    徐循的命能否保住,就看她演技高超不高超,會否讓太後生疑了。


    而太後也的確如孫後所料,打從一開始就拋出了一個下台階,徐循若有意來個打滾痛哭,痛訴自己如何一片真心被孫後欺騙,現在正是時機。


    她卻沒有動。


    在坤寧宮,她應下了皇後的說法,隻因她的確算是仁至義盡,甚而不惜損害自己的名聲,來為她保命鋪路,除了這個辦法以外,皇後已無別的方式來履行自己的承諾,而徐循也無意再挑三揀四,徒增口舌。——時間寶貴,她隻想把多和兩個孩子在一處最後說幾句話。


    這一生她做過許多委屈自己的事,就是這些年來,也不能說是事事隨心所欲,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當年就是在皇帝跟前,她也沒有為了自己的生死放下尊嚴,沒有為了苟活而假哭假笑、七情上麵地扮演一個絕不是自己的自己……今日在太後跟前,她又怎會突然改變?


    為了活下去,和狗一樣在太後身邊打滾哭泣,討得她心意的一個曲折轉變,若是死了,這一番做作,不過徒為笑談,若是活著,從此後就真的要活得像一頭狗,揣摩著太後的心意,受著她的敲打和驅策,衝她討厭的人汪汪叫,她喜歡的人搖尾巴……


    如果為了活下去,她情願做到這一步,那麽早在十年前她就做了,又怎還會等到今天?皇後出這個主意,不過是因為她終究是並不了解她。


    她一直等待的死亡,就像是一盞透徹的琉璃燈,在前方發出了晶瑩純粹的光芒,恍惚如白日般耀眼,在此照耀之下,徐循心神一片凝定,仿佛所有感情,都離她而去,她抬起頭很自然地說,“老娘娘卻料錯了一點,皇後娘娘將我送來此處,卻不是為了把我除去,反而是為了保住我的性命。”


    一句話,透露出不少信息,許多關節,不必明說,太後也能知曉,她微微一驚,沉思片刻,也就明白了過來。畢竟皇後此策也不算有多複雜,不過算準了老人家的性子而已。


    “好,”她收起訝色,雙眼在徐循身上來回巡梭,似乎是尋找著什麽,探究之意越盛,但周身也有怒火勃發:皇後又一次的算計,自然激起了她的火氣。“孫氏倒是個巧人——隻你怎麽不配合她往下演呢?”


    一句話引而不發:你不知道,我等著看你低頭,等了有多久。


    徐循的確知道,從太後第一天對她示好開始,她就等著自己的回報、親善和服從,一開始,這期待很自然、很平靜,但隨著自己多次的隱隱回絕、逃避,這份期待也越來越負麵、煩躁,到如今更是化為她奪命的鍾聲,正在太後耳邊敲響,每多一聲,都會令太後的心意更傾向於處死她一分。


    “我怕我演了,老娘娘也未必會饒我。”她覺得不必表露自己的心誌,隻是隨口說道,“更怕我演得不好,被老娘娘看穿了,反而更不會饒我。”


    對她的回話,太後笑而不語,徐循心中明悟:她應該的確沒打算饒過自己。


    罷了,走到這一日,豈非命中注定?她索性不想這些,而是好奇問道,“老娘娘昨日召見劉太醫,不知他說了什麽?”


    劉太醫那裏,馮恩自然前去傳達了兩宮的意思,又許以一些好處,事實上,從謠言裏對他的美化來說,他也應該要順著這個說法往下講,隱瞞掉曾對徐循承認的想法:太後陰錯陽差,還算是救了皇帝幾個月。畢竟,那句話是臘月裏他在靜室和徐循說的,劉太醫也不會傻的在什麽檔案裏留下文字,隻要他順水推舟,這一事實,將會永遠都不見天日,而他也會是那個力挽狂瀾、心存正念的正義太醫。


    若非如此,皇後對這個計劃的信心也不會這麽大,畢竟她們也無法確切地許諾給劉太醫什麽高官厚祿,隻有幾方利益一致,才能結成牢固的同盟。隻是徐循心裏,卻還難免有些忐忑: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是不會為利益驅使的,而劉太醫已經證明了他就是這群人中的一個。


    太後微微一怔,像是沒想到徐循問的是這個問題,她居然也老實回答了,“馮恩沒把劉胡琳帶來,他道,此人事關重大,非閣老在場,不敢訊問——嘿,你們好手段,不知何時,居然把馮恩也拉攏了過去!”


    徐循聞言,心頭一動,已知曉了太後的錯誤,她對整件事的理解似乎和徐循這邊不同,剛才說的拉攏東廠,原來不是說馮恩幫著夜訪首輔,傳遞消息之舉,而是昨日他回絕太後的行動。


    把皇後真意揭出,乃是因為她和太後之間,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再說,太後和她彼此牽製,誰也動不了誰,但馮恩卻不一樣了,一個內侍,再有權力,也隻是天家的一條狗而已,主人要打殺他,連理由都不需要。徐循立刻說了個謊,“馮恩心向栓兒,維護正統而已。妾並不知道他回絕了老娘娘,不然,也不會有此一問了。”


    太後將信將疑,掃了徐循幾眼,似乎瞧不出什麽破綻,她哼了一聲,“維護正統……隻盼著將來沒有什麽事,讓你後悔維護了這個正統!”


    “即使是襄王登基,老娘娘又怎麽知道自己不會有後悔的一天呢?”若是昨日,徐循也許還會被問得有些心虛,此時已經想通,回得便是心平氣和,“一樣是賭,倒不如讓栓兒登位,好歹占了名正言順,江山還能安穩上幾年。”


    像是沒料到徐循居然有此見地,太後又怔了一怔,一時沒有說話。徐循對她的心理活動,倒是心知肚明:隻怕,在她心裏,她襄助皇後,不過是因為皇後能讓她活下去而已。卻沒料到她也會經過考慮、選擇,才決定襄助哪一方。


    不過,她並不是要針對此事和太後辯論,此時已經知道劉太醫沒和太後照上麵,並查知太後沒有說謊——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徐循便可以開口了。


    她說,“既然劉胡琳未能覲見,那麽此事就由我來講也是一樣的,老娘娘,您到現在都還沒問出口,卻又遲遲沒有發落我,是不是因為……你想問問,謠言所傳,是真是假?”


    太後頓時周身一震,她一直維持的冷靜淡然,似乎也露出了一絲裂縫,徐循忽然意識到了她的年紀——她畢竟已經有些老了。


    “檔庫未開,此事便沒有得到印證,國朝也免去了一樁需要春秋筆法的醜聞,謠言就是再囂張,終究也是會淡去的。”她往下推測太後的心理,“是以您也不會主動去調閱檔庫……而劉胡琳這人,您不熟悉,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您也不能肯定真假,心中,也許總還是會留有一些疑竇。”


    太後默不作聲。


    “妾身今日便索性一發言明了,”徐循揚起臉,以便太後查看她的神色,辨認她是否作偽。“謠言中所說的,基本都是真話,當時大哥之所以忽然罷斥那群太醫不用,專用多年未入宮的冉萬芳和劉胡琳,的確是有緣由的。大哥起病那天,太醫們因藥方發生爭執,我心裏不安,傳了劉胡琳來問話,劉胡琳便告訴我,一切還要從夏天時說起。”


    這基本就是最樸素的謠言版本了,徐循也不知道太後聽到的是哪種經過加工的版本,遂不嫌麻煩將細節一一說出,“……當時宮中事多,這要鬧騰出來,更加亂了,所以我也沒開口,隻等著大哥醒來後,請他裁決……”


    之後的事就不必多說了,太後麵上,忽然蒙上了一層黯然,她死死地望著徐循,手也在椅把上握得緊了……很明顯,她在忍受著徐循的敘述,仿佛以此來作為對自己的折磨。


    “不過,大哥之所以隻留我和馬十服侍,也不是對任何人生疑,的確是因為聽不得動靜。”徐循不動聲色地說,“這一點,妾身可以肯定。”


    太後眉頭一軒,卻未說話,她唇邊逸出了一絲苦笑:皇帝越是諒解她這個娘親,隻怕她自己,就越是不能諒解自己,不論如何,終究是她的一句話——


    “此外,還有一點,卻是故事中未曾言說的。”徐循往下說,“劉胡琳當日還對我道,隻怕大哥的病情,並不樂觀,因為經年累月的服藥,已經是在無形之間,削弱了他的元氣,隻是眾人都未曾察覺,若是夏天時采用他的緩治辦法,隻怕,當時大哥就已經是沒熬過去了。您的那番話,卻是陰錯陽差,反而還為大哥挽回了幾年的性命——隻是這幾年的性命,到底卻因為遺傳的心疾……”


    她才說到一半,太後已是身軀巨震,差些沒有坐穩,她緊緊地握住把手,眼神似乎都能釘入徐循臉上,等她告一段落,方才一字一句地道,“你——你再說一遍?”


    徐循心中暗歎,便果然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您的那番話,卻是陰錯陽差,反而還為大哥挽回了幾年的性命。這一點,妾身可以保證,全是劉胡琳原話,並未有一字虛言。”


    太後默然良久,忽然間不言不語,起身就進了裏屋,隻留下那些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滿是好奇、滿懷憂慮地看看徐循。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太後才從屋內出來,盡管極力掩飾,但她發紅的眼圈,依然暗示了其在裏屋的情緒波動,不過,此時她倒也是又端足了架子,默不作聲地重新坐了下來,又沉吟了一會,才道,“這件事,皇後知道嗎?”


    “她聽過一次,但並不在乎,也未細問。”徐循有幾分畫蛇添足地承認,“不過,隱去此節這一點,我和她的意見倒是一致的。”


    作為政治謠言,當然有明確的目的性,加上這一段,那就不是要搞太後,而是要編新戲了。隱去此點當然是題中應有之義,太後點頭不語,過了片刻,方才嚴厲道,“徐氏,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非常時用非常手段,”徐循卻是寸步不讓,“妾身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太後喝了一聲,“你當我真就不敢殺了你嗎!”


    她態度一變,再無片刻前的軟弱與動搖,反而殺氣騰騰,“大行皇帝待你恩重,你不知用心服侍,反而疏於照料,致使大行皇帝出事,事後還巧言令色,勾結宦官、太醫誣陷太後!如此大罪,你尚且不思悔改,不肯求饒?”


    隻是一句話,立刻勾勒出了一條清晰的路線——謠言,不是徐循一人會放!


    在此地把徐循打殺,再處理掉東廠裏的劉胡琳,馮恩,不過天子家奴而已,如今還不是任由太後揉圓搓扁?太後如要洗脫汙名,這一條是最快也最有效的路,到那時,死無對證,誰能說得清真相如何?


    “我如求饒,老娘娘就肯放過我麽?”徐循怡然反問。


    “你不求饒,又要我如何放過你?”太後居然未曾發怒,而是詭譎一笑,“你不求饒,又讓我如何安心?”


    原來如此……徐循明白過來了:太後已經是不那麽想要她死了,甚至也不那麽想要折辱她出氣,隻是,她依然欲要用這條生路,來換取她的效忠,用她來壓製皇後。


    這條路,雖然仿佛殊途同歸,但已比剛才易走得多了,她還能保存些許殘存尊嚴,甚而還能說得上是運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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