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滿月那天,羅青玉在前一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一直忙到半夜時分。她準備了一個大背簍,裝了些今年新收的大米、麵粉、雞蛋等物,然後去雞圈裏捉來那隻大公雞一並裝上。


    因為去向家寨路途遙遠,而且途中多有精神患者出沒,她怕遇到強盜以及精神病,所以又拿了一把菜刀帶在身上。


    當然夜裏的那條路她一個人是不敢走的,幸虧有一個常年一起交往的婦人同伴也會經常來往於同樣的方向。她便相邀了一起前行。


    但同伴走到鎮上就會與她分開,各自又朝著不同的方向前去。


    羅青玉自從精神失常被治好以後,就去跟人學會了做‘道場’,至於那些傳說中的黑暗之物她倒不怎麽怕,因為自己至少會念咒語驅逐。


    她怕的是那些活著的,他們比那些黑暗中看不見的東西更讓她提高警惕。


    她壯著膽子一路前行,也沒遇見什麽可疑的東西。眼看著已經過了四個多小時,天開始蒙蒙亮了,她已經沿著那條部隊開鑿的公路,來到了向家寨。


    她愣了!“木俊當初怎麽就看上了這麽一個窮山溝,將木綿嫁到這樣的地方?”


    天哪,這進村的路筆直地向下,有恐高症的人看了立馬就暈倒了,更別說還要嚐試去走那陡峭的路。


    羅青玉一邊感歎,一邊搖頭,“這樣的山溝,女兒什麽時候才走得出去啊!”


    想當初她羅青玉也是個秘書,經曆使她對社會變化有著與向安那樣的文盲有著不一樣的認識,她知道這山溝對於女兒的未來必定會是困難重重。


    但無奈又如何,如今外孫都有了,還不如替女兒高興。她鬥著膽子背著一大背簍‘禮物’下了那接近筆直的陡峭山路。


    村子裏所有的人家還在熟睡,這個季節山裏清晨的空氣是凍人的,也沒有太多需要忙活的生計,所以不必起的太早。


    所以大家都關門閉戶,朦朧中並不見一絲燈光。


    可是羅青玉剛走到一半,卻警覺起來。


    她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兩個人吹著口哨,似乎盯著她而來。


    朦朧中她隱隱約約看著是兩個壯年男子,看那樣子好像是來搶她身上的東西。


    羅青玉頓時緊張起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放下背簍,拿出裏麵的菜刀,大聲朝那兩個人影喝道,“你們來,看我的菜刀認不認人!”


    那朦朧中的身影立刻停止了吹哨聲,待在原地愣了一下,想必是看見羅青玉手中的菜刀,被嚇住了,兩人嘀咕兩聲,竟然轉身離開了。


    羅青玉已經嚇出一身冷汗,頓時鬆了一口大氣。重新背起背簍,趕緊加快步伐,徑直朝著向安家趕去。


    ……


    天亮以後,木綿的舅舅、姨媽都提著雞和蛋來了。還有木珍,自己她的大嫂。


    孩子的出生,似乎讓一切的仇怨都消散了。大家夥看著哇哇大哭的小家夥,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的笑容。


    木綿的大舅來時是蹬著自己的一輛老式加重自行車來的,車身高大,沉重無比。他本以為騎了車來會更加方便,誰知到了向家寨一瞧,頓時整個人就愣了,這麽陡長的山路,要將這車子扛上扛下,估計身上本就不多的脂肪又得燒掉幾斤。


    好在木綿怕這些來的親戚不認識路,叫了向安去接。年輕的向安有力氣,再加上要在妻舅麵前表現一番,便殷勤地扛著自行車,領著妻子的大舅下了山溝。


    大舅見向安這小夥子這麽能幹,有力氣,又能說會道的樣子,自然是喜歡得不得了。看他對那自行車好像頗為喜歡,便試探著問道,“向安,會騎這個嗎?”


    向安扛著自行車,回過頭來朝大舅搖了搖頭,“在廣東打工時,經常看別人騎,但是我不會!”


    “這個簡單,家裏有壩子嗎?待會兒我教你!”大舅十分認真地說道。


    “有,離家不遠。你看,幾棵李子樹邊上就有,那是以前集體時留下的石灰壩子。”向安指了指自己用石頭建成的豬圈一邊,沿著幾棵巨大的李子樹一角,一塊一百多平方的壩子。


    “好,就那塊壩子裏練!像你這麽聰明,估計一摸就會了!”大舅望了望那壩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這一番誇讚把向安說得心花怒放,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肩上沉重的自行車也不重了。


    兩人有說有笑愉快地回到向安家中。


    家中做飯朝招待自然是眾多女人的事,他和木綿的大舅果真就拖著自行車去壩子裏學習了。


    “我就說你聰明嘛!”壩子裏,看著向安不一會就學會自行車,熟練地轉悠起來,一旁的大舅高興地誇讚道。


    “是大舅教的好!”向安謙虛地答道。然後滿足地從自行車上下來,依依不舍地將車遞給大舅,“學是學會了,可是家裏現在也沒錢買。”


    “喜歡啊?”大舅指著自行車朝向安問。“喜歡你就拿去!反正我現在歲數大了,也不怎麽蹬得動了。”


    “那怎麽行!”向安雖然從小過著苦日子,但是最起碼的禮貌他還是有的。“不不不,大舅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要你的自行車!”


    “咋了?還跟我客氣上了?孩子滿月我也沒送什麽東西,這個自行車騎了許多年了,你不要也隻有拿回家當破銅爛鐵賣。”大舅用腳踢了踢那些老化的地方,示意給向安看。


    “那我給點錢給你,買吧!”向安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你要這麽說的話,我就不給你了!”大舅故作生氣的樣子。


    正在這時,過來看熱鬧的幾個木綿的舅舅及表兄弟,見此情形,都笑著勸向安收下這“破銅爛鐵”,免得大舅不小心摔了老骨頭。


    盛情難卻,向安便接了大舅的自行車,像得了個寶貝一般,高高興興地搬回了家裏。


    至此,從小失去父母,缺少親人關懷的向安終於從木家親戚這裏找到了溫暖。他飽含自卑自怨的心正跟隨著木綿的到來而燃起希望。


    他開始認真對待羅青玉和木家親屬,就連見了木珍,他也似乎消除了埋藏在心中的怨氣,發自內心地叫她一聲姐。


    木珍被通知時也猶豫了許久,一麵是難為情,一麵是責怪向安沒有親自通知她。幸得是木明前去通知,隱瞞了實情,替向安說了好話,木珍才勉強答應前來。


    不過一到向安家,見了眾多親人,大家都高高興興,妹妹木綿又高興地招呼著她。木珍很快就把過去那些不愉快忘了,甚至高興地和母親一起逗著小家夥,並詢問起孩子的名字。


    “我和向安都沒什麽文化,我就翻了翻字典,起了一個‘望’字。”木綿微笑著回答。


    “‘向望‘’,諧音向往,又有向著希望的意思。嗯,好名字!”木珍高興地稱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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