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洞子崖,之後的路就好多了,至少漸漸開始會出現分散的房屋,火光會逗得那些家狗汪汪汪叫喚起來,引得整個灣裏的狗都跟著吠叫。這種情形比起冷


    清清的野外要讓人心裏暖和許多,兩姐妹也可以稍微放慢一點腳步,緩一緩緊張的心情。


    有的人家這個點還沒有睡覺,隔著很遠都能看見閃耀著火光,雖然不是一整片連著,但就這樣星星點點地分布在周圍,也讓木綿木梅兩姐妹走在這小路上感覺心裏踏實不少。


    兩姐妹又走了很長一段,終於到了周家塘。這裏也像木家灣一樣是一個大的村落,周醫生就住在這村子裏麵。


    這周圍村落也就這麽一個醫生,還是近兩年才私自開診的,其它地方的人每次看病都要走很遠的路程。所以一般的人家家裏出了一點小病,比如小感小冒什麽的,自己就找點


    偏方,用點草藥,熬上一小鼎鍋湯藥,也難得跑路來看病了。


    在木綿的記憶裏,周圍的人們好像都在說,周醫生以前就是個獸醫,專門給豬和牛動刀子和大針,後來才兼職看人的。想想都很恐怖呢!而在她出痘打疫苗的時候,也是在周


    醫生這兒看的。當時她看著那尖銳的針頭,仿佛身上就已經有了受不了的疼痛了,周醫生那滿臉的微笑看起來更像是令人恐懼的壞笑。


    好在後來在他這兒看病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口口相傳,也都覺得他的醫術還不錯,也就蓋過了獸醫的名頭。


    兩姐妹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周醫生的家門口了。


    他的家裏還亮著煤油燈的燈光,周醫生就和一個陌生的老年人坐在客廳的桌子旁,似乎還在為那老年人瞧著病。


    “周醫生!”木綿將火把教給妹妹,讓她在門外等著,自己先進去,朝正在看病的周醫生叫道,“快去看看我媽媽吧,我媽病了!”


    周醫生戴著一副老式大框眼鏡,正一手捏著那桌旁老人家的手腕,一邊閉目數著脈搏。聽到木綿的聲音,也不答話,不緊不慢睜開眼來,先送回老人家的手。


    “你先等等。”他說道。


    然後慢慢向老人家說了病情,拿筆開了兩副中藥,用紙報上,吩咐妥當,送走老人家,再回過頭來問木綿。


    “坐吧!”周醫生挽起衣袖,示意木綿坐在桌旁,意思是要給她把脈。還一邊問道,“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不是我,周醫生!是我媽病了,請你去看一趟!”木綿焦急地回答道。


    周醫生這才瞪大眼睛仔細看了看,認出了木綿,“哦,原來是木業田家的三閨女啊!說吧,你媽又怎麽了,我給她開兩副藥!”


    “開藥不行的,我奶奶吩咐了,一定要請你親自去看一趟!”木綿回答道。便將母親的病情細細給周醫生說了一遍,反複補充了母親看起來十分痛苦,希望周醫生去一趟的必


    要性。


    周醫生想了一下,看著木綿滿是期待的眼神,也十分同情這可憐的一家子。前麵木業田小兒子的病也是他瞧的,萬一這一次羅青玉的病真像木綿說的這麽嚴重,那可一刻都不


    能耽擱,出了人命可就糟了!


    回頭朝屋內的妻子招呼一聲,便背了醫藥箱,讓木綿姐妹兩在前麵帶路,朝著木家灣趕去。


    “看不出來,你們兩個小丫頭膽子還挺大的嘛,到你們木家灣的路那麽荒都敢走!”走在路上,周醫生在後麵誇獎道。


    “硬著頭皮走的呢!”木綿老老實實回答。


    “其實也沒什麽。俗話說,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嘛。隻要沒做虧心事,大著膽子走就是了。這個世界上不怕的是鬼,怕的是人啊,鬼倒不嚇人,人嚇人才嚇死人!”


    周醫生一邊背著醫藥箱在後麵走著,一邊竟開始給兩個小姑娘講起了人生哲理。


    木梅那小丫頭不知道啊,聽到這裏,馬上就接著說道,“對對對,剛才我們就差點被一個人嚇死了!”


    哦?周醫生表示很意外,問道,“什麽人差點嚇死你們了?”


    “她說的是洞子崖那個張癲子!沒事睡在墳山堆裏,突然追著我們跑,嚇死我們了!”木綿搶著回答道。


    “就那個要飯的張癲子?”周醫生頓時笑了起來,“哈哈哈,晚上遇到那家夥是挺嚇人的。”


    “你們看嘛,他同樣是人,就不怕什麽鬼嘛!”他突然又補充著說道。


    ……


    一路上跟著一個大人,說著各種不著邊的話題,這一路走得倒也十分輕鬆。竟然感覺比去的時候走得要快了許多,三個人很快就到了木家灣,來到了木業田的家中。


    這個時候,出去挑煤炭的木業田和兩個兒子正好回到家中,木業田正要打著火把來迎接,剛好在壩子遇到三人。木業田就趕忙將周醫生迎了上去,帶到臥室裏。


    羅青玉還在痛苦地掙紮著,可能是已經累了,或者是痛得就快受不了了,已經沒有了木綿兩姐妹走之前那麽猛烈。


    坐在床邊照顧的木業田母親和其他人趕緊讓開,抽了凳子讓醫生到床邊坐下。


    周醫生也不敢耽擱,將醫藥箱往旁邊一擱,上前就挽起袖子,捏著羅青玉的手腕,把起脈來。稍後,叫人提過馬燈,翻看了羅青玉的眼睛,再試著哄羅青玉張開嘴,又瞧了瞧


    口腔。


    “問題不大!”周醫生終於露出輕鬆的神情,似乎已經斷出了病情,回頭對木業田家人說道。


    一家人一聽,頓時鬆了一口大氣。隻要問題不大就好,要是出了問題,一家人可就又亂了。


    木業田還是不放心,擔心地問道,“可是,周醫生!我內人怎麽看起來這麽難受呢?”


    “這你不用擔心!”周醫生胸有成竹地安慰他,“她就是吃了比較髒的東西引起的腸胃不適,要說嚴重也不嚴重,要說不嚴重也嚴重。我已經給她檢查過了,可以確定問題不


    大,隻要打一針,開兩副藥吃了,就沒事了。”


    周醫生一邊開藥一邊囑咐木業田,“以後你們要注意啊,要給她補充點營養,剛才檢查的時候我發現,羅大姐的身體差得很哪!”


    可是他一回頭,看見木業田一家人都是一副瘦不拉幾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改口道,“別讓她亂吃東西就好!”


    “那……周老弟,你看……今晚多少錢啊?”木業田見他開完藥,收拾好東西,已經背上了醫藥箱,便上前問道。


    周醫生瞧了瞧躺在床上的羅青玉,滿屋都是望著他的可憐眼神,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吧,給點藥錢就成,要是別的家肯定是不行的!”。他的言外之意就是看在木業田家


    已經窮成這樣的份上,同情他們家,所以隻讓他們出點藥錢。


    “這怎麽行!”木業田當即表示道,“該怎麽算就怎麽算,你老弟還不知道我的為人麽?再說,這大半夜的,也耽擱你的休息!”


    “老哥,別說了。當年你在大隊幹事幫過我家,讓我家沒有被多養一頭豬被鬥爭,這個恩情我一直記著的。就這樣了,我們兩清行了吧!”周醫生說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謙讓著。一邊說著一邊走出門去,木業田掏出今天剛賺的煤炭錢,小心翼翼地遞給周醫生。


    眼睛一直看著他揣進兜裏,然後回過神來,忙說道,“老弟,我送你!”


    又是推辭一番,周醫生終沒有強過木業田,也就讓他送了。何況,周醫生雖然表麵說著不怕鬼,但是走起夜路來,還是有一點心虛。而木業田可是周圍出了名的走夜路常客,


    而且是走起夜路來連火把都可以不打。


    “老哥,我看了羅大姐那個病,是能治好的,拖著也不是辦法,你花點錢,送到好點的地方去醫,絕對沒問題。”路上,周醫生好心提醒木業田。


    “老弟,你也看到我家裏的情況!要是有錢,也不至於一直拖著啊!”木業田無可奈何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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