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原配 二十六


    關於薑興耀還活著這事, 不算李幽蘭夫妻,迄今為止隻有他們夫妻和被薑興盛無意中發現, 其餘再沒有人知情。


    哪怕大兒子已經離開, 薑夫人也沒打算讓太多人知道。姚雅意雖是兒媳,說起來也是一家人,可姚府眾人也是她的一家人, 有些事之所以能稱之為秘密, 就是因為知情的人不多。如果讓姚雅意得知,姚府早晚也會得知。


    說實話, 薑夫人沒打算把大兒子還活著的事捂一輩子, 自家出了一個能幹的人, 如果一直不說, 那和錦衣夜行沒甚區別。可就算要暴露, 那也不是現在。大兒子那邊還沒站穩腳跟, 如果讓人壞了事……事關薑府百年傳承,不可大意。


    當即,薑夫人正色道:“我給銀子, 自有我的道理。雅意, 你隻記住, 我們薑府是生意人, 絕對不做賠本的買賣。”


    姚雅意愈發不能接受:“你是不是在和李幽蘭做生意?她新開的那家華陽樓, 有薑府的份?”


    如果真有,為何不說?


    他們夫妻為了定那張桌子頗費了一番功夫。再有, 憑什麽李幽蘭可以上樓, 他們卻隻能坐大堂?


    本來姚雅意覺得大堂也行, 可李幽蘭一個鄉下丫頭都能上樓,相比之下, 她就有些難以接受。


    薑夫人被噎住,怕這二人不知內情跑去找李幽蘭鬧事,道:“沒有份。我拿銀子,不是為了與她合夥做生意。”


    所以,你們倆別跑到華陽樓去頤指氣使。


    姚雅意一臉不解:“ 那你給她那麽多銀子做甚?”眼看婆婆似乎挺為難,她有些惱:“我也是薑家婦,又不是外人,母親這是何意?”


    言語之中,已生出了怨氣。


    薑夫人揉了揉眉心:“你們倆年輕氣盛,有些事情不宜告訴你們。”


    姚雅意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轉身就走:“既然母親不願說,那我便讓我爹來問一問。”


    “別去。”薑夫人不想和姚府人糾纏,眼看兒媳頭也不回,她眼神落在薑興盛身上,示意他去追。


    薑興盛還算聽話,飛快追了出去,卻沒能把人帶回,一路跟著去了姚府。


    不提姚府上門薑夫人如何解釋。秦秋婉這邊捏著華陽樓賺得盆滿缽滿,尤其是燈會那日,一天就賺了之前半個月的盈利,著實喜人。


    就是客人太多,裏麵的管事與夥計都很累。秦秋婉特意給他們漲了工錢,又挑了個空檔請他們吃飯。


    回家的路上,秦秋婉有些微醺,邊上樓宇摟著她:“你喝醉了?”


    經曆了這麽多,秦秋婉若不想醉,沒人能灌醉她,今日是樓宇在身邊,她才稍稍放縱,卻也不敢讓自己爛醉如泥。


    周遭一片安靜,隻餘車軲轆碾過青石板的聲音,突然馬車急急停住。樓宇眼疾手快將她攬入懷中,不愉地掀開簾子,還沒開口問,就看到地上躺著個纖細的人影。


    正仔細辨認,卻見周邊巷子裏跑出來不少人,手中都拿著棍棒等物,上來就將車夫拉走。


    車夫哪兒見過這種陣仗,嚇白了臉急忙問:“你們是何人,啊……”


    一句話還沒問完,背上就挨了一下。


    剩下的人都圍到了馬車上:“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一邊說,棒子暴躁地敲擊著各處,實在駭人。


    樓宇抬腳就踹了出去,他跟著下了馬車,搶過一根棒子,下手狠辣,一棒子就把人敲得頭破血流,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這樣凶狠,圍上來的人都有些怵,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們退縮,當下更狠的圍了上來。


    樓宇一棒子一個,不過幾息,地上就倒了一片。


    都說柿子撿軟的捏,這些打手也一樣,眼看樓宇是塊難啃的骨頭,就將主意打到了馬車裏的秦秋婉身上。有人拎著棒子往馬車上爬,剛一冒頭,秦秋婉就一腳踹了過去:“你上來啊!”


    樓宇隻想扶額,可能真的有點醉。


    打手疼得爬不起身,好容易爬起來,不是往馬車上爬,而是轉身往巷子裏奔。


    樓宇奔上前將人拽了回來,又吩咐受傷的車夫去報官。


    夫妻倆在馬車裏坐著等,小半個時辰後,衙差趕到,把所有人都帶去了衙門。


    這一回,隻查出來幾人囊中羞澀,見財起意,並沒有人指使。


    最近華陽樓賺了不少銀子,有些人一打聽就能知道。這些人跑來搶她,似乎也說得過去。幾人身受重傷,又被關入大牢,就算再出來,身子也大不如前,應該再也幹不了打手。


    另一邊,薑夫人一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得知夫妻兩人全須全尾的回了家,反而是那些打手全都下了大獄,頓時堵得早膳都吃不下了。


    心裏正難受,又有人送來了帖子。


    薑夫人本來沒多在意,順手打開,又看到了和上一次她準備幫李氏時有人送來的那封信上一模一樣的字跡,約她在華陽樓相見。


    說實話,薑夫人萬分不想去,想就這麽撕破臉隨便她出去亂說算了。可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算算日子,大兒子應該剛到京城,還沒有安頓下來。這種時候,不能給他拖後腿。


    到底還是不想撕破臉,薑夫人去華陽樓,一進門就被夥計帶到了樓上。


    屋子裏,秦秋婉已經等著了。


    “薑夫人,今日找你來,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最近城裏多了賊人,昨日我們夫妻回去時還被人攔到了街上,險些就被劫了。你平時去街上時要多加小心。”


    聽到這最後一句,薑夫人有些心慌,總覺得像是威脅。


    “樓夫人,不知你們夫妻可有受傷?”


    “那倒沒有。”秦秋婉一本正經:“薑夫人有所不知,我夫君他之前被那個繼兄拖累,長年被混混找茬,最凶險的一次,甚至被推入了水中,險些沒能爬起來,從那之後,他就找了幾本武書,每日在家苦練,最近挺有成效,剛好就用上了。”


    薑夫人一口老血哽在喉間。


    平時也沒看出來樓宇是這樣聰明的人啊,隻憑著幾本武書就能一人打十幾個,這要是從小練起,那還得了?


    秦秋婉把人約出來,故意提及這些事,就是想試探一下薑夫人對此是否參與,從她眉眼間的細微表情來看,這幕後之人,定然是她無疑。可那些打手不肯招認,便也拿她無法。


    兩人寒暄幾句,關切自然是沒有的,說話夾槍帶棒,沒少冷嘲熱諷。話不投機,沒多久薑夫人就起身告辭。


    送走了人,秦秋婉也下樓。


    不過,她沒有去別的鋪子,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之前周虎宴客的那個小酒樓。


    向周虎這樣的地頭蛇,就算沒有參與,應該也知道其中內情。


    她上門後,夥計推說東家不在,秦秋婉說有要事,又給了好處讓其幫忙稟告。消息到底還是傳到了周虎耳中。


    他進門時氣喘籲籲,手中還捏著秦秋婉收買夥計的銀子,喘了幾塊錢,他小心翼翼上前,將那枚銀子放在秦秋婉麵前:“夫人有事情直接吩咐他們就可,大可不必如此客氣。”


    秦秋婉敲了敲桌子:“我們夫妻被人堵在街上險些被打劫的事,你聽說了嗎?”


    周虎臉上笑容尷尬:“是聽說了一點。”


    秦秋婉直接問:“那群人是被誰指使的?”


    周虎吞吞吐吐,半晌才道:“薑府的丫鬟。”麵前女子雖還年輕,他卻總覺得不好惹,心裏躊躇了下,放棄了糊弄的想法,直言道:“不敢欺瞞夫人,那些人先找的是我……”說到這裏,他苦笑道:“之前我算計樓秀才的事,不止被您二位記著,連薑府也記了一筆,這有把柄被人捏在手上,她們找我幫忙我不敢不幫啊!”


    說著這些,周虎險些哭出來:“那個丫鬟還想讓我全權辦理此事,我哪敢啊?好說歹說才勸服她另外找人……樓秀才一人打十幾個,確實厲害,但那十幾個人是我特意尋的,夫人稍一打聽就知,他們是最廢的,我不敢邀功,隻希望夫人看著我的為難上,別記恨我就成。”


    秦秋婉似笑非笑:“這麽說,我還得謝你嘍?”


    周虎看她神情不對,明顯是反諷,急忙道:“小的不敢。”他一臉苦笑:“我被夾在你們幾位的恩怨中間,實在是難辦。那個丫鬟早就說了,如果我不肯幫忙,或是悄悄給你們報信,就會請大人嚴查我的兩間鋪子……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秦秋婉頷首:“我知道了。”


    “您理解我?”周虎大喜:“夫人實在是在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


    “我理解你,但我也記仇。”秦秋婉坦然道:“你要是不去公堂上把這些事原原本本說出,我就……請大人嚴查你那間花樓。”


    做花樓生意的,很少有循規蹈矩的,尤其周虎處事並不講究,定然經不起細查。


    周虎:“……”


    他真的哭了出來。


    萬分不想去,卻又不得不去。事到如今,他已經看明白了,李幽蘭是一定是找他算賬的,與其被揭發,還不如自己去投案,前者按律法處置,後者可從輕發落,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他也想過反抗,可樓宇一人能打十幾人,就算那些都是廢物,可也是個頂個的壯漢。想要無聲無息把人弄死,幾乎不可能。尤其樓宇還是秀才,如果事情不成……連命都留不住。


    好死不如賴活著,比起被砍頭,在牢中蹲上幾年出來重新做人要好太多了。


    到了此刻,周虎是真的後悔了。他就不該聽楊成寶的那些鬼話,若沒有對樓宇動手,他也不至於惹上這幾個煞星,把自己作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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