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個原配 二十七


    昏暗的大牢裏, 泛著獨屬於大牢才有的臭味,秦秋婉先到了譚遷二人麵前。


    笑著問:“許久不見, 近來可好?”


    譚遷:“……”住在這破大牢裏, 能好才怪。


    此時的他蓬頭垢麵,臉上一片髒汙,縮在角落裏, 哪裏還有曾經譚老爺風光的模樣。煙雨也差不多, 縮在另一邊的角落,此時正閉著眼睛, 似乎睡著了一般。


    譚遷深呼吸幾口氣, 壓下心裏的憤怒:“賀玉娘, 現在家裏的生意是誰看著的?”


    “我啊!”秦秋婉掰著手指:“我接手了三個月, 鋪子裏的盈利都漲了。”


    譚遷一個字都不信。


    那些年裏, 賀玉娘一直在家裏相夫教子, 從不過問生意。就算是曾經會做,多年養尊處優,肯定早已拋到了腦後。


    他這些日子呆在大牢中, 一是害怕老鼠和蟲, 二是盼著看守送來的飯菜別餿。大部分的時間裏, 都在擔憂家裏的生意。


    賀玉娘一個女流之輩, 長安一個馬夫, 怎麽看都不靠譜。


    “玉娘,我有事和你商量。”


    秦秋婉揚眉:“要是我今日不來, 你怎麽商量?”


    譚遷看了一眼邊上的胡敏依:“你會來的。”


    他語氣篤定。


    秦秋婉眯起了眼, 又看向身側的人。


    胡敏依低著頭, 隻看得到她的發頂,看不清她臉上神情。


    “大人還沒有給我定罪。”譚遷壓低聲音:“玉娘, 你拿了我那麽多的銀子,我隻想讓你分一點出來交給大人,讓他從輕發落。”


    以如今這位知府大人的處事,很可能真的會答應。


    但是,秦秋婉費了大把力氣才把他們送入大牢,又怎麽會主動救人?


    交點銀子讓大人重判還差不多。


    “譚老爺,你莫不是還沒睡醒,忘記了你當初對我做過的那些事?”秦秋婉滿臉嘲諷:“你把我兒弄成了一個最低等的下人,讓我精心養著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這份仇怨,這輩子都化解不了,想讓我出銀子救人,你簡直是白日做夢。”


    譚遷啞口無言,忍不住辯駁道:“你拿了我那麽多,隻分出一小部分……”


    “我、不、願、意!”秦秋婉一字一頓:“不過,你提醒我了。回頭我就去找大人,交點銀子讓他把你重判。”


    譚遷做的這些事雖然惡劣,但到底沒有弄出人命,以後應該也還能出去。


    另一邊,胡敏依已經到了譚啟郎麵前,此時正低聲苦苦哀求:“夫君,曾經你最疼我,舍不得讓我為難。我現在無家可歸,隻能借住在娘家。你就放了我走吧……算我求你,我求你還不成嗎?”


    譚啟郎一言不發,胡敏依哭得肝腸寸斷。


    “你是想逼死我嗎?”


    “曾經你說過,一輩子不讓我哭的。我哭成這樣,你沒看見嗎?”


    “夫君,咱們好聚好散,放過彼此不好嗎?”


    “夫君……”


    譚啟郎掏了掏耳朵:“你太吵了。”


    胡敏依:“……”


    她心裏難受不已:“譚啟郎,你有沒有心?”


    聽到這話,譚啟郎也惱了,反問:“你有沒有心?曾經我對你不夠好嗎?


    “這些日子裏,你來探望過我幾次?你從頭到尾看中的就是我的銀子,如今我一遭落魄你就想跑,你做夢!”


    胡敏依確實是看上了他的銀子才和他來往,但是,後來她也用了真心的。


    至於後來不來探望,純粹是出不來門。還有,她一個人來這樣陰深黑暗的地方心裏害怕,家中的母親和嫂嫂,是絕不會陪她的。


    不止不陪,她們還要出聲阻止。


    哥哥讀書花了太多銀子,她們一家人付出了太多,絕不允許有任何影響他哥哥的存在。


    所以,這門婚事必須解,且另一邊,胡嫂嫂已經又幫她接觸了幾個人選。隻等著這邊婚約一解,那邊立刻就定親。


    “我沒有想跑。”胡敏依趴在欄杆旁哭得肝腸寸斷,抽泣著道:“夫君,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你要是再不解婚約,我就會被趕出家門,露宿街頭了。”


    身上有婚約在,她要是敢另嫁,真計較起來,可是會被入罪的。胡敏依來過這大牢三次,來一次怕一次,要是讓她以後在這兒住,她寧願去死。所以,婚約未解之前,她不會和那些男人見麵。


    不過,有母親和嫂嫂在,她扛不了太久。


    “我求你還不成麽?”她回身一指秦秋婉:“你想要見夫人,雖然沒明說,我聽出來了。我也把人帶到了這裏,夫君,我願意幫你,我也希望你幫幫我。”


    秦秋婉走到她身後,道:“在我看來,求是最沒有用的。這個世上所有的人和事,但凡需要用上了“求”字,都不值得去求。”


    因為,真正貼心願意幫忙的人,不用求人家就已經伸手了。


    胡敏依沒心思搭理秦秋婉,趴在地上嚶嚶哭著。


    秦秋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我再教你一句,這世上大半的事情都能談得攏,尤其是對著貪婪的人,隻要利益給得足夠,肯定能夠得償所願。”


    胡敏依聽得似懂非懂。


    秦秋婉看向譚啟郎:“你多久沒吃肉了?多久沒換衣了?眼看天氣就要轉涼,你冷不冷?”


    住在大牢裏三月,譚啟郎暗地裏回憶了不少次自己曾經吃的那些珍饈美味。聽到“肉”字,已經忍不住開始咽口水。


    胡敏依本來也不蠢,聽到這話,瞬間秒懂,道:“我給你送飯菜和被褥,你放過我好不好?”


    譚啟郎冷笑一聲:“你是我妻子,本來就該給我送。”


    胡敏依聽到他說送東西,心下立刻明白,譚啟郎需要東西。當即強硬道:“我就是不送,你待如何?”


    譚啟郎如今被關在這大牢中,曾經的親戚友人一個都沒來探望,他還能怎麽辦?


    他怒瞪著麵前女子:“曾經我對你那麽好,不顧你身份低微也要娶你過門。如今我一朝落魄,你竟然翻臉不認人,你還是人嗎?你本來就該多來看看我,現在竟然連給我送東西也成了條件。”


    秦秋婉抱臂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胡敏依鐵了心要離開他。


    她說自己要被趕出家門的話是真的,如果再不斷了這門親事,她就真的隻能露宿街頭。


    當下道:“我可以給你送飯,但你必須要放我走。”


    譚啟郎:“……”


    他想說自己不吃。


    可吃了兩個月清湯寡水的餿飯,他真的想打打牙祭。


    胡敏依見狀,道:“悅來樓的烤鴨還有紅燒肉……”


    譚啟郎聽得直咽口水。


    另一邊,譚遷也忍不住了,道:“就讓她送,送上三十六道菜。再給我們十套衣衫和被褥,就讓她走。”


    在他看來,與其死留著胡敏依,還不如勸說賀玉娘拿點銀子給大人,求大人從輕發落。


    他們都還年輕,隻要能盡快出去,就還有以後。


    要是一直耗在這大牢中,才是真的完了。


    “敏依,你把東西送來,我就給你和離書。”


    胡敏依大喜,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準備。


    秦秋婉走在後麵,譚遷見狀,急忙大喊:“玉娘,你聽我跟你說。”


    還說個屁。


    秦秋婉一個字都不聽,直接出了大牢,轉而去找了大人。


    大人今日挺閑,正在衙門裏和人下棋,得知她去來,立刻請她進門。


    “我一直等著你。”


    秦秋婉聽明白了大人的話。


    大人是在等著她前來商量譚遷三人的罪名。


    大人過得清簡,拿到的銀子都用來修橋鋪路修善堂,給些銀子,也不算是浪費。再說,人關在大牢中,她完全可不用管。


    反正譚遷幾人罪不至死,判不判都是關著。


    “最近挺忙的,忘記了過來。”


    一般的犯人也不會熬到三個月了還沒有定罪,很明顯,大人是想看她的態度。


    秦秋婉上前:“如果大人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要是能幫得上忙,一定會盡力。”


    大人笑了:“我最近有些發愁,善堂的屋頂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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