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裏的我,真的是溫暖的麽。


    亞當斯會這麽問,等於道明了慕眠那幅畫給人最真切的感受。


    是的,哪怕不明是日出還是日落,哪怕那金色的旭日裏,殘存妖異的紅,像腐朽像落幕又像盛開到了極致的靡艷。


    可那幅畫最終給人的感覺是溫暖的,直觀的,直接的,表現出畫作作者畫這幅畫時,內心想表達的感情。


    「很奇怪嗎?」慕眠收起平日裏沒心沒肺的燦爛笑容。


    少女的眉目還有點青澀,並沒有完全長開,但是已經有了特殊的風采。精緻的眉眼,無害的長相,配合她一旦透出這份認真的眼神,就輕易能營造出一種專注,真誠而無邪的效果,讓人覺得她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一言一行都是天然純真,不會有半分敷衍的。


    「你對我好,我感覺得到。」


    「你是真心的對我好,我還是感覺得到。」


    慕眠眨眨眼睛,輕笑道:「所以我才會跟你鬧脾氣,跟你撒賴皮,跟你吵架,對你大吼大叫。因為我知道你真心對我好,珍惜我,寵愛我,才敢這樣啊。」


    這話說得一點愧疚都沒有,相當的坦然,正如她說的話一樣,好像是認準了亞當斯不會跟她生氣的。


    「我又不是真的沒心沒肺,誰對我好,我一樣會對誰好,有可能真正比較起來,我回報的好還不夠,但是不代表我會視而不見。」慕眠昂起頭,和高她足有一個頭的亞當斯對視著,不偏不倚,微笑道:「你在我的眼裏是溫暖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亞當斯半晌沒有言語,過了好一會兒,他也揚起了那形狀完美的嘴唇,露出的笑容似乎比往常更溫柔。


    「也許你說得對。」亞當斯彎下腰,撫摸慕眠的頭髮。


    這回還沒等慕眠炸毛前,他就已經放下了手,輕聲道:「花兒……需要溫暖的陽光,才能更健康。」


    慕眠翻了個白眼,不爽的對亞當斯道:「能不能別用這麽變態的語氣說這種話,我很健康,夠健康了。所以,老師,你到底還要不要進去了?」


    亞當斯聽她說變態,愣了半秒就笑了出聲,「不進去了。」


    「嗯?」慕眠詫異看過去。


    自從做了亞當斯的學生後,慕眠就發現亞當斯的生活其實滿單調的,又或者說很有規律。


    他除了應酬外,大部分時間都賴在自己的畫室裏,休息的時候也是在看書。


    幸虧亞當斯本人氣質非凡,寧靜的看他畫畫看書也讓人覺得是一種享受,否則一般人肯定要被無聊死。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他另一麵的話,真的很難想像到他竟然會是個殺人犯,是個變態。


    「陪你玩。」亞當斯道。


    慕眠先是驚訝,然後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


    陪她玩,總比在畫室裏一直給亞當斯打下手有意思不是麽。


    然後慕眠發現,亞當斯說的陪她玩,竟然是真的陪她玩。


    在這個遊輪上本來就有娛樂室,遊泳池才等玩樂場所。


    這一天,亞當斯都陪著慕眠玩,先是達斯洛克又是遊戲機。


    本來以為亞當斯這樣的男人並不會碰遊戲機,誰知道他一言不發說上場就上場,玩起來不比慕眠差多少。


    一天的時間就在結伴玩樂中度過,慕眠痛快極了,也輕鬆極了,往旁邊一看,發現亞當斯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比平常日更鮮活,不再是經過測量般的笑容。


    「沒意思,又輸了。」


    「嘿,莉莉絲,你來試試怎麽樣?」


    「這是z國引來的遊戲,你應該早就玩過了吧?幫我贏了他,我就出資給你辦個畫展怎麽樣!」


    慕眠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英文名,那話的內容也讓慕眠在意了一下,轉頭朝說話的青年走去。


    慕眠就看到他手裏一台平板,屏幕裏顯示的是英文版的《星河獵手》遊戲,不由的一怔。


    「怎麽樣?」金髮青年笑眯眯看著慕眠。


    慕眠看出來了,對方其實並不肯定她能贏,隻是一時興趣才這樣說而已。


    「不了。」慕眠朝對方眨眨眼睛,笑道:「難得今天老師陪我玩,我才不要浪費時間。」


    「你……」青年既好氣又好笑,跟他一塊玩就是浪費時間了?可真敢說!


    不過看著慕眠那神采飛揚的甜美笑容,沒有絲毫瞧不起他的意味,青年也就生不起什麽氣。


    慕眠拒絕了青年後就回到亞當斯的身邊,「老師,我們回去吧,今天玩夠了。」


    「確定玩夠了?」亞當斯笑道:「現在時間還早,回去就要學習。」


    「該學習的時候還是要學習的嘛。」慕眠無所謂道。


    亞當斯也不再說什麽,領著她走。


    路上慕眠走神的在想別的事情,也就沒注意到亞當斯落在她身上關切的目光,欲言又止。


    《星河獵手》這個遊戲竟然引進了國外,也就說明在國內已經正式公布了,那麽可以預測《穿越星河》這個正統網遊,也不用多久就會上市。


    慕眠不是不可以通過遊戲給國內那邊傳消息,甚至於除了最開始幾天外,後來亞當斯就沒有限製她的自由了,無論上網的自由還是別的自由。


    她其實有的是辦法給國內熟人傳消息的,隻是慕眠沒有傳而已。


    從慕眠決定走上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有各種心理準備,以及決定。再者說給國內傳消息又怎麽樣?讓舅舅來抓她回去歸案嗎?雖然她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幫凶們也都在船上。可既然亞當斯他們能逍遙這麽久,不被追不被抓,自然是他們的手段和辦法的,單說他們各自明麵上的身份都沒任何問題。


    這艘遊輪也不是當初的霍幫的船,這船上大多都是國外的上流人士,白道上的人很多。


    現在遊輪又不在國內,荀知英他沒資格來抓他們,或者審問這遊輪上的人。


    早在發現自己陷入了某個圈套後,慕眠就打算自己麵對,不輕易把其他人牽扯進來了。這倒不是她心地多善良,害怕連累別人,而是覺得有些事,被別人盯著,她做起來也會變得束手束腳。


    例如說,她之前在遊輪底層做的事,以及要對朱雉做的事,這一切要是有荀知英在的話,對方絕對會阻止她的吧。


    慕眠扯了扯嘴角,把心思收斂起來,發現不自覺已經到畫室了。


    畫室的門打開,看著熟悉的場景,慕眠眯眼笑起來,就好像這裏是能夠給她帶來安全感,以及輕鬆感的安全場所。


    一連五天,慕眠都和亞當斯在一塊,沒有回去過自己的房間。


    本來亞當斯的懲罰才一天,之後並沒有繼續押著慕眠不放,卻是慕眠自己賴在他住所不走的。亞當斯見此,沒有驅趕她回去,也沒說多餘的話。而慕眠也沒不知好歹到還霸占亞當斯的床,乖乖的每天晚上自己去睡那個對她來說剛剛好,不會擁擠也不會太短的長榻。


    兩人的相處短短幾天就變得更融洽了,連和他們碰麵的一些人都說,莉莉絲改變了亞當斯啊。


    的確是亞當斯被改變了,以前從來隻知道看書畫畫看風景的人,現在會陪慕眠玩消息,說笑,看惡趣味的搞笑電影。


    這一切被人看在眼裏,是人都可以感受到亞當斯對慕眠的縱容,以及慕眠對亞當斯的親昵。


    中間慕眠也『巧合』和地獄犬碰到麵幾次,地獄犬問慕眠什麽時候回自己的房間,慕眠沒有回答他,完全敷衍了事。


    地獄犬又提起朱雉,慕眠才有了反應,摸摸他的頭,「幫我照顧好小豬,拜託你了哦,裏奧。」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拉著亞當斯去了別的地方。


    哪怕不用回頭看,小助也把地獄犬肌肉的反應通通回饋給了慕眠,之後每睡覺的時候,小助都會因慕眠的要求,把掃描到朱雉情況的影像傳達給慕眠看。


    慕眠看到裏奧是怎麽認真執行她的拜託,精心的把朱雉照顧好,簡直照顧得比慕眠預料中的還要好。


    地獄犬把白天見到慕眠後卻不被重視的狂暴,都發泄在朱雉的身上,他偷偷的錄了慕眠和亞當斯的相處畫麵,專門拿來給朱雉看。


    朱雉看不到,但是他能聽到。


    所以,朱雉聽到了,聽到他的莉莉絲和該隱相處時的快樂聲調,喊著該隱老師時,那甜甜的透著信賴的聲音。


    憑藉這些聲音,朱雉看不見,也能想像出他們在做什麽,玩什麽,吃什麽,形影不離。


    「該隱說過,要把你網裏藏著的珍寶當做新的獵物,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以為她愛你麽?關心你麽?看啊,和該隱一起,她一樣把你給忘記了。」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真可惜你看不見,不過你可以摸摸自己……」


    「……怪物。還是一隻非常醜陋的怪物,難怪莉莉絲會噁心你,連自己的房間也不回了。」


    地獄犬的毒舌,以及他的惡劣,早就被很多人領教過了。他越是話多,就說明他內心越暴躁,他一點也不怕不羞於暴露自己粗魯的一麵,盡情的發泄著自己內心壓抑的不滿、憤恨等等情緒。


    作為這一切的承受者,朱雉是和他完全相反的沉默,然而有時候,沉默代表的是更激烈的爆發。


    這一天,慕眠輕輕一笑,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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