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已經死定了,盧傳禮知道,長安縣令知道,蘇萱和李承乾以及很多人都知道,好像隻有盧青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下場,隻要看圍觀的大唐百姓在看向盧青時眼睛裏的仇恨的光芒,就知道盧青如果被帶到菜市場砍頭已經算得上善終了,要不是長安縣裏麵的衙役,以及跟過來的巡街的侍衛極力的阻攔,這個時候盧青已經跟他身邊拿兩個明顯進氣多出氣少的盧家下人一樣,被大唐的百姓活活的毆打致死。


    看著跪在那裏仍舊不斷掙紮的盧青,盧傳禮心中冰涼一片,甚至心中暗恨盧青為什麽沒有像那兩個下人一樣被人打死,如果是這樣的話,盧家還能多一些回轉的餘地,長安縣令笑的很開心,眉眼不見,笑吟吟的向盧傳禮行禮,按照官階,長安縣令要比盧傳禮低,所以行禮也是必然,從長安縣令的笑容中,盧傳禮就知道一定是這貨才讓盧青現在還沒有被其他人打死。


    盧青當然不能死,即便在長安縣令的眼裏,盧青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但是這個死人什麽時候死還是很有講究了,現在死了的盧青沒有任何價值,盧家隨便吧事情往盧青身上一推,也死無對證,但是活著的盧青就不一樣了,活著的盧青對長安縣令來說就是一個跳板,不管自己能不能借助盧青撼動盧家這棵大樹,一個為民請命的名聲肯定是跑不了的,說不定能夠離開長安縣令這個位置的同時,還能往上升一升,所以長安縣令怎麽忍心就讓盧青現在就死掉。


    盧傳禮歎了一口氣,能夠在長安這種勳貴多如狗的地方當縣令,並且一當就是五年,沒出過任何問題的人,本身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是盧傳禮仍舊想要做最後一絲努力。


    “如果我跟你說,我以盧家的聲譽保證,盧青做的事情我之前從不知情,剛才之所以將你擋在門外是你們你還沒有資格進盧家的大門,並不是為盧青拖延時間,你信不信?”


    長安縣令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說道。“盧家千年世家的聲譽當然值得下官相信,盧家是個大家族,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一個大家族出一兩個敗類也是人之常情。”


    長安縣令說的很自然,表情誠懇,仿佛是在說自己的真心話,不過盧傳禮的表情並沒有哪怕一點的放鬆,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如果長安縣令大罵盧家不仁不義,盧傳禮反而不至於如此,偏偏長安縣令每一句話好像都是在為盧家說話,在官場打拚了這麽多年,uc還禮如何不知道一般這麽說話的時候,後麵都會加一個‘但是’。


    “但是下官身為長安縣令,便應該為長安的子民做事,下官相不相信盧家一點用都沒有,隻有大唐的其他子民都相信盧家才行,下官是很願意給盧家還一個清白的,所以隻要一個人不相信盧家是幹淨的,下官認為自己就有義務幫助那個人信任盧家。”


    盧傳禮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長安縣令這是一點活路都不準備給盧家留啊!隻要有一個人認為盧家有嫌疑,長安縣令就會還盧家的清白,怎麽還?當然是把盧家上上下下查他個一清二楚,把盧家身上的衣衫扒光,甚至連盧家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扯下來,讓盧家赤裸裸的站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時候再把盧家放在眾人的麵前,指著盧家問對方是不是看清楚了。


    那時候的盧家就根本不是一個令人敬畏的世家,而是比勾欄裏麵讓人戲耍的伶人都要不如的存在,這是盧傳禮所不能允許的,所以盧傳禮無視盧青哀求的目光,指著盧青冷硬的開口說道。


    “此人的所作所為,可以說人神共憤,在知道之後,盧家已經將他逐出家族,收回了盧家的姓氏,因為這等人不配姓盧,族譜上也把他的名字勾掉了,所以他才會帶著自己的奴仆和屍體想要逃走,準確來說,他已經不是盧家的人了,即便他犯了法,你也不能因此針對盧家。”


    長安縣令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沒有想到盧家竟然突然用了這麽一手,既然盧青已經被盧家驅逐,那麽盧青的所作所為當然跟盧家沒有任何關係,至於盧家的族譜,長安縣令相信自己想要看的話,盧青那一頁一定被勾抹掉了,即便現在盧青的名字還好好的在盧家的族譜上,但是等到他看到的時候,絕對跟盧傳禮說的一模一樣。


    盧青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在今天織田還對自己關愛有加的大伯,沒想到一向是盧青偶像的大伯今天竟然毫不猶豫的就對自己不管不顧,盧青明白自己現在之所以能夠在這裏耀武揚威,完全是因為身後有著盧家這個強大的靠山,要是盧家把自己趕出來,自己沒有了盧家這個強大的靠山,恐怕比普通人過的都不如,想到這裏,盧青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盧正一臉不忍,但是麵對盧青的目光,卻是根本無能為力,隻能將目光偏向一旁,不敢跟盧青的目光對視。


    終於搞清楚自己目前狀況的盧青一愣,悲從心中來,淒慘的放聲大笑道。


    “哈……哈哈……,盧家,狗屁的盧家,枉我一直以自己身為盧家的男兒而自豪,沒想到事到臨頭盧家簡直跟蘇萱那個土鱉都比不過,蘇萱在自己的妹妹被欺負了之後還知道要我一條胳膊,為此一個芝麻大的勳貴就敢跟盧家這種龐然大物敵對,而你們……”


    盧青身子顫抖的看著盧傳禮和自己的父親,咬著牙齒一臉猙獰的大笑道。


    “你們這群平日裏自以為是的家夥,現在寧願讓我去送死,也不準備為我說一句話,沒錯,我是買賣了一個良人,也是我把她逼死的,這些我都認,按照大唐律我應該遭受剮性,但是因為我是讀書人,不至於受此羞辱,可以直接在菜市場砍頭,這些我都認了,我活該如此,有違自己讀書人的身份,被人棄之不顧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你們卻沒有這麽做的資格,我為什麽會這麽做?啊!你們不要告訴我我是盧家唯一一個人做這種事情的,從小到大,這種事情,被你們逼死的良人多了,光是我親眼見到的,就不止一次,但是你們現在仍舊好好地站在這裏,所以我才認為做這件事情沒什麽,不說別人,就說你盧傳禮,平日裏一副高高在上,處處以禮法說事,但是等到晚上,你……”


    “住口!你買賣良人已經犯下了大罪,盧家怎麽可能幫你這種禽獸不如之人,事到如今你不好好悔過,還想要反咬一口將你養大的盧家,看來今天不動用家法是不行了,來人,掌嘴!”


    盧傳禮的聲音剛剛落下,便從身後走出了兩個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的壯漢,如果說程咬金這種類型的猛將強壯的還在蘇萱認可的人的範圍內的話,那麽這兩個壯漢就已經屬於野獸的範疇了,每一步落下,蘇萱都仿佛看到了地麵在瑟瑟發抖,手掌張開,都要比普通人的腦袋都要大,身上肌肉鼓起發如同山巒,隨著他們的呼吸,粗重的鼻息在冰涼的空氣中形成了兩道肉眼可見的痕跡,在這種天氣,這兩個家夥隻穿了一件普通的單衣,這就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披著人皮的巨獸,要是讓這兩個家夥張嘴,以盧青的體格,恐怕連一巴掌都撐不下去,滿口牙齒都被打掉,直接昏過去都是輕的,這是要準備殺人滅口啊!


    長安縣令的兩眼一縮,身子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麵對這種龐然大物,是個人都要感覺到驚嚇,周圍原本圍的緊密的大唐百姓,在這兩個巨漢出現的時候,早就退出二十米遠了,空出了老大的一片空地,不過後退了兩步對長安縣令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屈辱了,如何能讓盧青被人殺人滅口,手一揮,不用說話,長安縣的衙役已經腰刀出竅,如臨大敵的麵對這兩個巨漢。


    盧青毫不畏懼的與盧傳禮對視,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站在盧傳禮的盧正悲愴的開口說道。


    “我兒,你難道真想要親眼看著盧家徹底消亡不成?”


    “這樣齷齪的家裏麵到底有多少令人不齒的事情,你比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之前被盧家所謂的榮耀蒙蔽了雙眼,現在才總算看清楚,知道了盧家才是世上最肮髒的地方這樣的家族存在就是對這個世界的不公,還不如趁早毀滅,還給世界一個清靜。”


    話雖這麽說,盧青卻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即便盧青已經不願意稱呼盧正為自己的爹,但是終歸不願意因為自己讓這個家族徹底毀掉這個家族,畢竟這個家裏麵還有自己的母親,那是一個真正善良的人,跟自己母親善良的人雖然很少,但是總歸還有一些,即便盧家再如何的不對,盧家的存在總歸會讓那些善良的人,包括自己的母親有一個好的待遇,盧家要是完蛋了,自己的母親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想起自己的母親,盧青臉上猙獰的表情溫和了一些,那個善良的女人此時恐怕正在盧家裏麵為自己擔驚受怕,為了自己的母親下半生的生活有所保障,自己也不能將盧家牽扯進來。


    “呀,那個手環好像是孫家的那個……。”


    因為剛才長安縣的衙役上前保護長安縣令,一個衙役不小心踢了一腳地上被麻布包裹的屍體,導致本來就包裹不嚴實的實體漏出了一隻手臂。


    話說到一半,扶著孫氏的那個中年婦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還是被一旁的孫氏聽到了,原本一直沉默的孫氏用力的抓住了那個說話的夫人,一臉驚喜的問道。


    “王家的,你看到了我的閨女是麽?她在哪裏,快帶我去找她,快帶我去找她,女兒!女兒!你在哪?娘來了……”


    但是不論孫氏如何追問,王家的婦人卻緊閉著嘴巴一個字都不提,長安縣令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不願意看這種人間慘劇,白發人送黑發人,尤其是一個瞎了眼的老婦人,但凡是有些人性的,都會感覺到於心不忍。


    盧青痛苦的抓著自己的腦袋,想要堵住自己跌耳朵卻無濟於事。


    終於孫氏意識到了什麽,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王家的夫人很擔心孫氏會傷心過度,想要帶孫氏離開,但是孫氏卻一臉平靜的說道。


    “我的女兒在哪裏,讓我再看她一眼,我那閨女從小就膽小,沒有我陪伴的話,走的也不會安心。”


    這時候沒有人會反對這樣一位母親,長安縣令點了點頭之後,就有衙役上前小心的扶著孫氏走到那被麻布包裹的屍體前。即便惡臭撲鼻,孫氏臉色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當孫氏在衙役的引導下摸到那簡陋的手環之後,表情越發的慈祥,向扶著自己的衙役感激的說了一句謝謝之後,孫氏一臉寵溺的笑道。


    “閨女,不要怕,娘就在這呢,娘就在這呢……”


    孫氏的笑容在臉上停留的時間很長,就那麽坐在地上拉著自己閨女得手,很久都不願意動一下,一旁的老衙役歎了口氣,上前在孫氏的鼻下用手指探了一下之後,向著看著他的長安縣令搖了搖頭。


    原本盧家外麵嘈雜的人群刺客變得異常的安靜,盧傳禮恨死了那個不長眼的老婦人,盧家已經能夠安全的置身事外了,但是卻因為這個不長眼的老婦人死在這裏,又成了盧家的麻煩,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卻非要將盧家拖下水。


    盧傳禮恨不得將這個老婦人的屍體大卸八塊來泄憤,但是麵對著長安縣令憤怒的目光,趕忙說道。


    “這件事雖然是被盧家驅逐家門的敗類做下的事情,但是盧家願意出一百貫錢用來賠償。”


    在這個感個冒就可能死人的時代,人命並不值錢,盧家出一百貫錢,已經是大出血了,即便長安縣令知道事情不是這樣處理的,即便他知道盧家之中盧青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但是他有證明不了,又有什麽用呢。


    “一百貫啊!真的是好大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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