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牛的解釋,蘇萱可以說是目瞪口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在朝堂上打交道竟然這麽困難,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明白的事情,周福非要弄得這麽麻煩,一邊用鹵鹽答謝右武衛,一邊還能把自己裝飾的大義淩然。


    這是一門技術……很難的那種。


    反正蘇萱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適應這種麻煩的打交道方式,大家麵對麵把話說的明明白白的多好,非要耗費一大堆腦細胞說話,腦細胞那麽可憐,不要錢的?


    周天快步走出了右武衛的大營,站在遠處的老奴看到自己老爺出來後,便趕著牛車慢悠悠的走過來,瞧見自家老爺的表情有些不對,關切的問道。


    “老爺,您沒事吧?”


    “有事?當然有事,”周天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即將撿到的功勞,突然爆發出了大笑說道;“而且還是大好事,哈哈,那群王八蛋在老子的下麵待久了,耐不住想要把我踹開,有種你們接著彈劾我啊!隻要老子把隴右所有的鹵鹽都收攏起來,等到朝堂上知道後,這種天大的功勞,就算你們彈劾的奏折摞起來有城牆高也都沒用。”


    老奴一臉驚恐的看著哈哈大笑的周天,手腳冰涼,手忙腳亂的將周天扶上牛車,趕緊駕駛牛車向蘭州城趕去,自家的老爺竟然發癔症了,要趕快找一個大夫看一看,說不得趁早還有救。


    世上最動人心的是真摯的情感,這是享受生活的文藝青年說的,至於那些粗俗的人,則有另一種說法,對他們來說,世上最動人心的隻有利益。


    三成的利益就足夠商賈起早貪黑,一倍的利益就可以讓他們跋山涉水,三倍的利益就可以讓商賈眼紅,五倍的利益就可以讓商賈把自己給賣了,至於十倍的利益,就可以讓無數人為之拔刀子拚命。


    把鹵鹽變成精鹽其中的利益又何止十倍,右武衛的甲士在金錢的誘惑下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活力,一包包鹵鹽運進右武衛,然後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包包精鹽,經過蘇萱多次試驗,十斤鹵鹽就能淨化成七斤精鹽,這個轉化率肯定還能更高,但是蘇萱憑借目前這些簡單的器械認為做到這一步就已經是極限了。


    既然老牛準備靠鹵鹽發財,當然是要趁早,若是等鹵鹽可以淨化成精鹽的消息傳出去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所以一包包精鹽剛剛淨化出來,就被老牛憑自己的關係送到了大唐其他地方。


    老牛的目的很明確,這些精鹽不能賣給百姓,過幾日精鹽的價格就會跳崖似的下降,這種昧良心的錢不能賺,所以除了跟自家關係極好的,老牛準備把自己認識的大唐勳貴過篩子似的坑一遍。


    隴右的百姓在一覺醒來之後,突然發現往日爛大街都沒有人要的鹵鹽竟然成了香餑餑,老牛的右武衛在收,老程的左武衛也在收,蘭州城同樣在收,雖然左武衛跟右武衛的動作越來越小,但是蘭州城的動作卻越來越大,價格比平時高出了一半,如此怪異的舉動當然也引起了很多商家的注意,。


    反正鹵鹽也不貴,花不了多少錢,所以他們也準備跟風收一些,到時候即便是賠了也不心疼,而且看目前的態勢,賺的可能性更多。


    但是誰想到那些商家剛剛打出收購鹵鹽的牌子,立馬就有官府的人禮貌的過來拜訪一下,然後客客氣氣的請那商戶去蘭州城的縣衙聯絡一下感情。


    周天笑容滿麵的接待了這些商賈,聲音溫和,仿佛嘮家常一般,很輕易就能讓人放下內心的擔憂,對他們,周天隻是問了一句話。


    “你要造反麽?”


    ……………………………………………………


    蘇萱認為自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既然自己都快要死了,當然不能留下遺憾,就比如說蘇萱曾經誤會過那個胖胖的廚子,從他那裏友善的‘借’來了一小包青鹽,現在既然知道了這是個誤會,當然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


    一大清早,蘇萱就在那胖胖的廚子感激涕零的表情下,給胖廚子丟下一麻袋精鹽,麻袋足足有半人高,粗略估計也有個八九十斤,遠比當初蘇萱從胖廚子這裏借走的青鹽重多了。


    胖廚子哭的很傷心,臃腫的身子趴在麻袋上哭的根本直不起腰來,若是在以前得到這麽一麻袋上好的精鹽,胖廚子會興奮的昏過去,但是現在的精鹽即將是一個什麽樣的價格,他也是右武衛的人能不明白麽。


    但是蘇萱卻不管這些,她固執的認為胖廚子傷心留下的淚水是因為自己的大度,這些精鹽足夠胖廚子自己一個人吃好幾年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蘇萱就很滿足,因為程處默給自己送來了很好的禮物,根據程處默說這一箱子是他爹程咬金精挑細選的寶貝,準備靠精鹽坑一把長安勳貴的不隻有老牛,一個人坑的話目標太大,也容易讓人記恨,但是多一個人分擔那就不一樣了,大家彼此照應一下,老牛和老程兩個人坑起人來也有底氣,這些就是老牛報答蘇萱準備的禮物,聽程處默說,事後老程好像還有大禮。


    蘇萱急不可耐的打開箱子,卻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象中寶光大方的景象,一個個造型粗糙,似玉非玉的東西鋪在最上層,顏色紅一片黃一片,有的地方還是綠的。


    蘇萱拿起來看了一眼,這才明白手裏的東西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琉璃了,不過這燒製的手藝……就比如說手裏這隻用琉璃燒製成的奔馬吧,四條腿彎彎曲曲的,大小不成比例,上麵細下麵粗,還一條腿長,三條腿短,肚子肥的像隻豬,麵部模糊一片,蘇萱費了好大得勁才看明白中間那塊向下凹陷的地方應該是馬的嘴巴,但是鼻子哪去了?


    這種東西就算是用來砸人蘇萱都覺得丟人。


    程處默走過來得意的指著蘇萱手中的玻璃馬笑道。


    “萱姐,這琉璃馬可是我爹滅了一夥山匪之後從他們的藏寶洞裏麵找到的,聽那個土匪頭子說,這個琉璃馬是他從一個大食商人那裏搶過來的,是那個土匪頭子的最愛,他平時睡覺的時候都在抱著這個琉璃馬。”


    蘇萱腦袋裏浮現出了一個滿臉橫肉,從來都不洗澡的大漢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敞著懷,漏出巴掌大小的護心毛,將手中的這個琉璃馬抱在懷裏的場景,天啊!像素太清晰,蘇萱的嘴角抽了抽,感覺辣的眼睛疼。毫不猶豫的就將這個琉璃馬扔了出去,誰知道那個土匪頭子身上有沒有什麽傳染病,趕忙把孟娘招呼進來,幹淨的清水洗手,接連換了三次,蘇萱才覺得不那麽惡心了。


    程處默在蘇萱扔出琉璃馬的那一刻,身子就如同一個炮彈一般直射出去,在琉璃馬落地前把琉璃馬抱在懷裏,起身後檢查了好幾遍才鬆了一口氣,責怪的說道。


    “萱姐,這可是一個寶貝,你怎麽可以就這麽扔出去呢,摔壞了可就不值錢了,這個琉璃馬我可是特意從軍營的庫房偷偷拿給你的,都沒敢讓我爹知道。”


    若是沒有老程的默許,程處默從左武衛的庫房裏麵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更不要說一個琉璃馬了,既然程處默一臉的得意,蘇萱也不準備點破,在箱子裏挑挑揀揀了半天,除了那些琉璃之外,剩下的總算都是好東西了,從箱子裏拿出一個碩大的珍珠放在手心裏,指頭大小的珍珠放在陽光下看了一眼,光澤細膩,美得令人發指,蘇萱滿意的將這顆珍珠收了起來,指著箱子裏剩下的說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送禮這種事就見外了,如果認我這個姐姐的話,就把這些東西收回去吧,反正我一個快死的人了,留那麽多錢做什麽,別捧著你那個破馬了,你什麽時候見過腿扭曲的跟麻花一樣的戰馬,還不夠丟人的,今天就讓你開開眼,送你個好東西。”


    憨態可掬的玻璃豬惟妙惟肖,一瞬間就吸引住了程處默的目光,得知蘇萱準備把玻璃豬送給他後,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從蘇萱的帳篷裏走出後,程處默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抿,痛苦的看了一眼蘇萱的帳篷,便走向了老牛的帥帳,在那裏,老牛,段幹,牛見虎,還有孫道長,老早就等在了那裏。


    老牛放下手裏的公文,看向撩開門簾走進來的程處默問道。


    “怎麽樣?”


    程處默苦笑一聲,沒有說話,隻是將手裏麵的玻璃豬放在了老牛麵前的桌子上,老牛眉頭大皺,將手裏的公文用力的摔到一旁,長歎一聲說道。


    “這丫頭是在交代後事啊!不想一身的才學隨她消亡,所以昨天將一個箱子交給老夫,說裏麵是她認為能在大唐流傳的學識,現在就連身邊的東西也不準備留了,孫道長,您真的沒辦法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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