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盧紹準備接替蘇萱成為小牛的老師,作為一名嚴師,他認為自己當然不能與蘇萱一樣,隻教導小牛那些淺顯的東西,應該以雷霆之威震懾住小牛,讓牛見虎明白算學一道的博大精深不是跟蘇萱那個從荒野中出來的丫頭遊戲幾天就能領悟的。


    咳嗽一聲,盧紹背過手一臉高深的說道。


    “汝可知折繩測井?不知井深幾許,繩長幾何,麻繩三折入井餘十六尺,四折入井餘四尺,問井深幾許,繩長幾何?”


    盧紹一開始就搬出國子監的不傳之秘,不信難不住牛見虎這個紈絝子弟,即便看到牛見虎聽完自己的問題後立刻就拿著毛筆在案幾上寫寫畫畫也不在意,年輕人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想當初自己不也是為了能夠解出這道題耗盡了心血,三天三夜滴米未進才靈光一閃參悟透徹。


    等到牛見虎意識到這道題目遠遠超過他的能力,就會虛心請教,到時候自己再出言安慰一番,不怕牛將軍不讓自己成為牛將軍府上嫡子的授業恩師。


    很快牛見虎就將手裏麵的毛筆不耐煩的一扔,懶散的趴在案幾上,如此表現讓盧紹內心多少有些失望。原本盧紹還以為小牛能在堅持一些時間,沒想到這麽一會小牛就頹然放棄。


    無力的趴在案幾上,小牛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無精打采的說道。


    “算出來了,太簡單,沒意思,繩長一百四十四尺,井深三十二尺,盧先生,這種簡單的題目就不要出了,還是換一些有難度的吧!”


    “哦,算不出來也沒關係,畢竟你還年輕,隻要抓緊時間跟在老夫的身邊學……”


    話說到一半,盧紹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猛地瞪大,死死的盯著趴在案幾上的小牛,聲音都開始顫抖。


    “你……你說什麽?你解出來了!”


    “怎麽,這小子解錯了?”


    麵對老牛探尋的目光,盧紹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恭敬的回稟道。


    “回將軍,解出的答案沒有錯誤”


    盧紹轉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喝水的蘇萱,牛見虎之前就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盧紹如何不明白,短短幾日就可以讓一個紈絝在眨眼間解出國子監的不傳之秘,看來這個丫頭得到的傳承確實不凡。


    不過盧紹並不認為自己從國子監得到的傳承比不過一個從荒野中鑽出來的小丫頭,有很大可能對方不過是剛好同國子監一同掌握了折繩測井之法而已,這種事情並不稀罕,隻要自己換一道題目就可以了。


    “古有韓信點兵……”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這種連小孩子都知道的東西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沒有更難的題目就不要打擾我睡覺。”


    牛見虎很無聊,原本以為盧紹能拿出一點新奇的東西,沒想到都是一些蘇萱最裏麵說爛了的,實在是連一點新鮮感都欠奉。


    所以盧紹的話還沒有說完,牛見虎趴在案幾上就不耐煩揮手打斷,兩眼微閉,發出細微的鼾聲,竟然真的好似快要睡著了


    盧紹的額頭開始見汗,小牛那不屑一顧的姿態給了盧紹很大的壓力,偷偷看了一眼牛見虎旁邊坐著的蘇萱,卻發現蘇萱正端著手裏麵的碗,盯著裏麵的清水怔怔出神,對外界一點反應都沒有,身後老牛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目光更是讓盧紹心跳加速,難道自己今天就要折辱在一個半大的小子手裏?


    此刻盧紹已經不再去想如何成為牛見虎授業恩師的事情,自己引以為傲的兩道算學難題竟在牛見虎的嘴裏麵說成是孩童的遊戲,與自己之前嘲諷蘇萱的話是多麽的相似,僅僅跟蘇萱學習了幾天的牛見虎尚且如此,那蘇萱的算學究竟達到了何種高深莫測的地步?


    盧紹已經不想跟蘇萱再爭什麽,隻想要挽回自己今天的顏麵,當下狠狠的一咬牙不再理會牛見虎,直接向著蘇萱的位置問道。


    “如何測泰山之高?”


    一旁的老牛楞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表情漸漸收抿,臉色開始不善,牛見虎輕易的解開盧紹拋出的難題,讓這位長安的算學名家亂了陣腳,讓老牛感到老懷大慰,這一場比試不用說已經是蘇萱占據了上風,原本老牛還想找個機會給盧紹一個台階下,此時卻徹底沒了這個心思。


    測泰山誌高豈是人力可為?


    老牛覺得盧紹這個家夥輸不起已經開始耍賴了,真是瞎了眼平時才會對這個家夥多有倚重,但老牛並不準備打斷這場比試,目光看向了蘇萱,準備看看這個小丫頭能不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都沒有頭緒的牛見虎也將目光偷偷的看向蘇萱,大帳中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在等著蘇萱如何應付盧紹無理的提問。


    牛見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經開始摩拳擦掌,就等著蘇萱一聲令下衝出去狠狠揍盧紹一頓,明明他剛才出風頭出的正爽,老牛欣慰的目光快讓牛見虎快活的飛了起來,還等著盧紹再出幾道題讓他好好的過把癮,誰知道這個不識趣的家夥刻意出了一道沒有人能解出來的題目。


    裝逼裝到一半突然被人給打斷的感覺快讓牛見虎憋屈的發瘋。


    蘇萱將目光從清水上麵收回來,看向盧紹淡笑著說道。


    “這就是你最後的問題了?其實你還可以問一問黃河攜沙幾何,草原碧草幾許之類的問題,這些要比測泰山之高困難多了。”


    盧紹覺得蘇萱在諷刺他,臉色漲得通紅仍站在那裏不發一言,今日被羞辱也就算了,但是他一定要用這道題難住蘇萱,即便他根本不知道答案也要這麽做,大家都不知道答案就是平手,否則他今日比不過一個及笄的丫頭傳到長安就會成為一個眾人皆知笑話,在國子監他將永遠的抬不起頭。


    等了一會確定盧紹不會改變主意,蘇萱搖頭無奈的歎息一聲說道。


    “勾三股四玄五,《周髀算經》我不信你這個名滿長安的算學大家沒有看過,既然看過為何不會活學活用,以山陰側山高之事很難麽?隻要在同一時間立下一根可測的竹竿,山陰與竹竿影子之比便是山高與竹竿之比,如此淺顯的道理你為何不明白?”


    盧紹的兩眼瞪到了極致,以他的才學當然明白這個方法是可行的,但就是因此內心中受到的挫折才越大,一想到自己今日竟然在一個及笄少女的手下一敗塗地,而且自己之前還曾羞辱於她。


    心中的雜亂的情緒席卷而上,盧紹悶哼了一聲竟然直接昏厥了過去。


    蘇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幾步伸手搭在盧紹的脖子上,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臉無奈的向老牛攤了攤手。


    “明明大家之前還交談甚歡,怎麽一下子就氣急攻心昏過去了?”


    老牛點了點頭就讓人將盧紹小心的抬出去休養,雖然心裏麵已經開始不喜盧紹這個人,但要是盧紹真的就這麽死在了老牛麵前,因為盧紹國子監的身份,老牛多少也會有些麻煩。


    蘇萱剛剛坐定,牛見虎就一臉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


    “萱姐實在是才學過人,僅僅一句話就讓那家夥被萱姐的學識所懾,直接昏了過去,小弟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狠狠抽了小牛後腦勺一巴掌,蘇萱冷笑著說道。


    “少來,你當我剛才說的沒有你?勾股定理我早就教給你了,你為什麽就想不出來?”


    小牛摸著被蘇萱打的後腦勺也不敢生氣,嘿嘿笑道。


    “失誤,失誤,最近學的東西太多,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也是情有可原。”


    老牛罕見的沒有因為小牛這句不負責任的話而生氣,他老人家對小牛今天的表現已經很滿意了,蘇萱張了張嘴,最後隻得是點了點頭。


    牛見虎說的沒錯,自己實在是有些太著急了,填鴨式的教育總想著盡快將自己腦袋裏麵對小牛有用的東西都塞給小牛,卻忘記了自己這些學識也是用十多年的時間一點一滴的積累出來的,小牛哪怕再聰明,一個月的時間又能學多少,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還相差著一千多年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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