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的寒風挾卷著冰霜吹進了郢都。


    夙瀟在模糊中,感到有人推她,終古的聲音很急:“小姐,小姐,你快醒醒,王後派人來傳旨了。”


    她迷迷糊糊問:“哥哥呢?”


    “少爺去上朝了。”


    “終古,你剛才說什麽?”


    終古看著她,有些焦急:“小姐,你快醒醒,王後派人請你進宮呢?”


    夙瀟終於清醒了一點:“王後請我進宮幹什麽?我從未見過她。”


    “王後的旨意,奴婢哪裏知道?”


    一個時辰之後,夙瀟站在了當今王後的寢宮裏。


    說起當今王後,夙瀟暗自一想,微微歎了一口氣。


    當今王後,名喚李嫣。雖貴為王後,但全楚的人都知道,楚王並不喜歡她,早些年的時候,後宮中不知有多少的夫人,女禦。


    甚至聽說有一次,王後回宮的時候正好撞見楚王同一個宮女抱在了一處。王後當即便鐵青著臉拂袖離開。


    說來也奇,雖有那麽多的夫人,但楚王子息單薄,唯一的兩子,也是王後所出,且一直被人懷疑不是王室血脈。


    很多人都知道,王後並不是楚國人,而是趙國人。聽說在趙國的時候,過的很是淒苦,後來同哥哥李園來到楚國,成為春申君門下舍人,而李嫣被其哥哥,獻給春申君做了姬妾,在春申君府上懷胎三月,轉手便讓春申君送給了當今的楚王,就連生下的二子也一直被人詬病。


    到的如今,也有人說,楚王不喜她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且當年春申君官拜令尹,權傾朝野,其下門客也不知多少,楚王攝於他不得不收下李嫣。


    夙瀟知道這些,大多是夙尋說的,也有許多是終古聽外麵的人說,回來說給她聽。可而今,她卻是想不出,王後召她來有什麽事。


    四周垂下鮫綃紗帳,藤床上的女子容色半掩,從紗帳中伸出一隻白瓷般的手,聲音冷淡:“來了?”


    夙瀟抬眸去看,那容色很冷。雖然這八年來所見之人不多,如哥哥,景臣,昭陵,但無一不是一等一的容色,但這麽些人,沒有一人的容色可以用冷來形容。


    第一眼看過去,便覺如處寒冰,冷意直直抵達骨髓。


    眉眼說不上多漂亮,甚至和此前關於這位王後的傳聞都不太一樣。那眼睛是笑著的,卻從眉間顯出病容,麵色蒼白而頹敗,顯出死相。


    她低聲咳起來,夙瀟看見她掩著的錦帕延出的一縷血跡,她心下一驚,這位王後已經病的這樣重了嗎?


    她喚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夙瀟順從地走過去,她抓著夙瀟的手因為用力,而顯出青白,但她還是柔和的笑著:“夙尋他時常提你。”


    夙瀟不知這話何意,看著她一瞬間展開的眉,還是說道:“王後召我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李嫣放開了她的手,一手扶在藤床上,一手不自覺的輕扣,良久,才說:“我來找你,做一樣交易。”


    李嫣看她不解,低噎一笑,輕聲開口,那聲音也是冷冷的:“夙尋曾經同我做過交易,他幫我辦一件事,我告訴他怎樣借得隋侯之珠。可那隋侯之珠卻被景氏拿走了,對不對?”


    夙瀟看著她,問道:“王後想說什麽?”


    “南宮族的少主,以風流名動天下,可此人做事,卻不是個溫軟的主,狠辣無情,斬盡殺絕說的便是他了,如今夙尋用昔年的一個約定,借來隋侯之珠,可萬萬再借不到第二次。如那廣白君所言,你隻有找尋?琈之玉,才能解毒。不然,紅衣毒下,你必死無疑。”


    “你若死了,你猜猜,夙尋會如何?”


    夙瀟神色愈發冷,李嫣笑道:“顏氏一族因何覆滅,你不會不知吧?說來可笑,不過是因為說錯了一句話。他從來,將你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你知道的?”


    夙瀟問道:“你要我為你做什麽?那你呢?你能為我再次借來隋侯之珠?”


    李嫣起身,那身形很是瘦弱,她輕咳一聲,才緩緩說道:“南宮族豈是表麵上那般簡單。我不能為你借來隋侯之珠。但我可以給你?琈之玉。”


    夙瀟看向她,一字一頓道:“?琈之玉?海外歸墟?是,真的?”


    李嫣搖頭笑笑,卻不再說話,良久,看著飄起的鮫綃紗帳,才閉目說道:“我要承影劍。”


    夙瀟剛要詢問,卻聽見外麵傳來聲音:“左尹大人,這可是王後寢殿,您不能亂闖。”


    李嫣伸出手指,抵著額頭,聲音含了笑意:“我請你來才這些時間,他都已經找來了。”


    轉而吩咐一旁的宮人:“請左尹大人進來。”


    夙尋看到夙瀟的一刻,麵色和緩了些,但還是轉頭對著李嫣問:“不知王後請令妹進宮,所為何事?”


    李嫣一笑:“左尹這身官服都還未脫下,莫不是下朝後直接趕來。隻是請你妹妹過來說說話,左尹大人急什麽?”


    “那王後的話可是說完了,若是說完了,我這就帶瀟瀟離開。”


    李嫣不知想起什麽,神色莫名一怔,良久,麵上顯出頹敗,神色間有了倦意:“該說的已經說了,左尹請便。”


    夙尋帶著夙瀟離開那一刻,李嫣立時便扶著藤床坐下,麵上滲出冷汗。有個年長的宮人從帷幔後走出,頓時一驚:“王後!”


    李嫣笑笑:“我沒事。”


    那宮人臉上浮現悲色,握著李嫣的手:“王後,奴婢心裏難受。”


    李嫣咳了一聲,眸光開始渙散,眸底泛起莫名的淚花,那宮人扶著李嫣躺下:“王後,您又何必,何必這樣呢?那?琈之玉怎可出世?更何況,您如今這般樣子,?琈之玉還能護您啊!”


    李嫣手指緊緊攥起,不知想起什麽,麵上浮現一瞬的紅潤:“你知道的,承影劍是我此生唯一一個心願了。讓她去大梁,夙尋也會同意的。這個節骨眼,就算沒有我,夙尋也會送她離開的。咳……咳,更何況,我也活不長了,用?琈之玉救她,也好!”


    那宮人臉上老淚縱橫:“王後,苦了您了!”


    李嫣不再說話,眼瞼輕闔,那藤床四周垂下的紗帳掩了她的情緒容色,隻在婆娑光影中看見她半邊影子寂寥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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