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傍山依水而立,城外群山環繞,其中刺雲山乃群山中最為高聳險峻的山峰,向上望去越是往上山峰越是狹小,到最上方猶如一把利劍真要將天上雲給刺下來般。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刺雲山常年雲霧繚繞加之山峰險峻很少有人願意上山打獵或是伐木,刺雲山腳原本有一莊山民,久而久之山民也都離開了,隻餘下一莊空茅屋。


    一戶茅屋中阿箬再也支撐不住以手撐地咳嗽起來,一團烏黑的血跡噴吐在地上,阿箬順勢坐在地上。


    早在她咳嗽之時被她挾住的周子恒便滾落在地,江別枝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因為失血過多加之這麽久都未得到醫治,周子恒麵色蒼白如雪,身子也變得冰涼。


    “他要是在不醫治會死的。”


    阿箬看向周子恒,嘴唇緊緊抿著。


    “你為什麽要把他帶走,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嗎?”


    “我沒有!”


    阿箬急急辯解,這一岔氣又咳出血來,喘息好一陣才緩過來。


    “我……隻是情急之下,我不是故意要將他帶走的。”


    阿箬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無措的看著江別枝,江別枝心頭兀的一軟,知道她在那種狀態下做的事很多都不是她的本意,可周子恒現在再不得到醫師救治,隻怕真的命喪黃泉了。


    “你還能支撐到把他帶回城嗎?”


    阿箬搖頭,江別枝也明白自己這算是白問,可沒有辦法此處隻有他們三人,她現在餓的要死渾身都提不上力,剛才將周子恒扶起來便用盡了力氣,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阿箬身上。


    她知道若是周子恒就這般死去阿箬定會自責,傷心之下說不準又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可現在這情形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把他扶過來一些。”


    江別枝疑惑的看向阿箬,見她不說話便提起力氣勉力將周子恒扶起來拖向阿箬一些,到底沒走到阿箬旁邊,緩慢的將他平放在地上,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我、我沒有力氣了,他受了傷這樣一直移動也不好,你做什麽?”


    阿箬不知從哪拿出的匕首猛的往自己胳膊上一劃,頓時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滴落,阿箬抬起右手,有節奏的搖晃起來,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江別枝麵色一白,腹中突來的疼痛讓她整個人蜷在地上,冷汗直流。


    “對不起對不起……一會就好了……”


    阿箬似乎也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臉色比之之前又白上了幾分,隻一會阿箬手臂皮肉之下有東西慢慢向手掌的方向蠕動著,直到那處傷口處慢慢的蠕動出來。


    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蟲子。


    阿箬捂住胸口走向周子恒,將手臂平放在他胸膛處,那隻蟲子蠕動而下進入了被劍劃破的的衣裳處,不一會阿箬隻覺心口一痛,直直噴出一口血來,虛弱的一笑,她知道周子恒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阿箬……你做了什麽……”


    腹中疼痛減輕,江別枝勉力支撐起身子便看見阿箬噴出一口血來,手臂上也是鮮血淋漓,江別枝不由得驚道。


    阿箬一聲苦笑,沒有回答她。


    周子恒胸前還是隱隱有血跡透出,阿箬眉心一皺,心口的疼痛卻讓她越發無力。


    “江姑娘,你能幫……子恒包紮一下嗎?”


    當江別枝給周子恒包紮好的時候,阿箬嘴角忍不住一抽。


    江別枝力氣不大,如今又是許久未進食根本無法將衣服撕裂給周子恒包紮,又顧男女之防所以並沒有將周子恒的上衣褪盡,隻將受傷那邊衣服慢慢撕開褪至手臂關節處,又清理了一下傷口,便將外衣脫下裹住周子恒受傷的地方再打一結就算是包紮好了。


    江別枝察覺到阿箬的目光臉上也有些發熱……她從沒給人包紮過,全靠感覺給周子恒包紮,雖然粗糙了些但總歸沒有血跡滲出來了。


    “你打算怎麽辦,他這樣也不能一直不去找醫師醫治。”


    阿箬伸出去的手一僵,“我這個狀況帶著他支撐不到城中。”


    江別別默然,“那就讓他等死嗎?”


    阿箬的撫摸上周子恒蒼白的麵容,輕聲說道。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秦少白他們最多明天就會找到我們的。”


    “那你還待在這幹嘛?趕緊走啊。”


    江別枝聽阿箬所說不由有些焦急,她不知道周子恒能不能撐到秦少白他們找過來,但隻要他們找過來阿箬便再也走不掉了。


    江別枝不清楚錦州現在是什麽狀況,但也多少猜到了些,阿箬尋了那麽多水井下蠱城裏怕是全混亂了,秦少白他們也許不會殺阿箬但一定不會放她離開至少會在她解了蠱後才會讓她離開,可那些江湖人士會要了她的命的。


    江別枝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阿箬的行徑的確可謂喪盡天良,可這樣的阿箬她卻不希望她被人殺害。


    阿箬一聲嗤笑,“就算走,我也逃不掉的。”


    又看向江別枝,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你是在擔心我嗎?我以為你巴不得我死呢。”


    江別枝白了她一眼,心中卻有些黯然,之前她目睹阿箬行惡心中對她自是厭惡,可當阿箬告訴她所以事情的時候她卻再也討厭不起來了。


    “桃花蠱……真的沒辦法解了嗎……”


    山風呼嘯,冷風從茅屋破敗處灌入屋中,阿箬緊了緊手臂,目光望向長空。


    “沒有辦法的。”


    桃花蠱不是南疆最為狠辣的蠱,卻是唯一不可解的蠱,以自己心頭血入蠱,蠱蟲一分為二在月圓夜分別種入有情人體中,相當於兩人立下誓言白頭偕老,永不相棄。


    若中蠱的兩人有一人生出異心兩人都會受到蠱蟲反噬,日夜受蠱蟲噬心之痛直至身亡。


    月圓之時陰氣正盛種入蠱蟲對中蠱人身體亦有傷害,身種桃花蠱的女子終身難再有孕,也因此桃花蠱並不受人青睞,即使在南疆也極少有人知道。


    阿箬曾隨姐姐進入南疆密閣在其中一本冊子上發現了桃花蠱,覺著有趣便學下了,那日她深夜去找周子恒卻被他無情拒絕,阿箬心中悲戚,她不信他所說,她不信他會這麽無情。


    她從首飾盒中取出銀鈴鐺,搖曳燭火打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阿箬一聲怪笑,又從袖中取出一柄彎匕猛的喂入胸口,鮮血滴落在鈴鐺上,轉瞬如被吸收了般消失不見。


    她將鈴鐺打開,兩隻淺粉的蟲子在裏麵蠕動著。


    周子恒成親那晚正是月圓夜,她去了周宅,滿宅喜慶中周子恒獨自坐在後院飲酒,眉眼落寞,腳下已堆積了不少酒壇。


    阿箬坐在牆頭看著他飲了一壇又一壇,皎潔的月光落滿後院,微風拂起周子恒麵前的落發,清俊的麵容露在月下。


    阿箬怔怔的看著。


    他穿喜服的樣子真好看,可惜他要迎娶的人卻不少她。


    蠱蟲在身體中蠕動著傳出陣陣刺痛,她就坐在牆頭看著周子恒直到周母來後院將他拉了出去,阿箬跳下牆頭,在自己的宅子中放了一把火。


    她終究沒有將桃花蠱種入周子恒體中。


    身後火光獵獵,阿箬最後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周宅。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我再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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