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析注意到那個小孩說到一半,視線突然轉移,許久都沒轉移過來。


    眼神還顯得很有樂趣。


    他撫平著自己的傷痕,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唐希,告訴我不是你。”


    唐希在酒店的房間裏,看著楚析在遙遠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的地方對看著她。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十兔子問它為什麽哭?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咯咯咯咯嘻嘻嘻嘻嘻。”


    楚析不清楚唐希什麽情況的時候隔空對望,看不到對方的眼神,看不到對方的神態,不知道她為什麽還是要看。


    小男孩唱著自己最愛的歌,乖乖地呆在楚析腳邊。


    “嘿嘿嘿……”小楚析的腳下出現了一條條黑色的如河流般,連接到了楚析的腳板,一點點輸入過去。


    楚析和唐希兩人都沒意識到。


    周邊的風景像快速駛過一樣,刷刷刷,仔細一看都是有畫麵的,黑白的,從大到小。


    “那是什麽?”唐希離開了楚析的視線,那個畫麵閃的太快,極其吸引注意。


    “楚析?楚析!”唐希坐了起來,抓緊了手下的被子,“楚析!快看!快注意到那個!那是你!”


    唐希嘶吼到嗓子都開始劈開了,可楚析聽不到,唯獨那個孩子還在咯咯咯咯地笑。


    楚析還在看著,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手腕的紅繩發出的紅光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大,唐希遠遠看著覺得它快要燒起來了,在散發著熱度,為什麽楚析察覺不到?


    小孩腳下的黑條還在不停地灌輸進去,從粗變細。


    楚析突然感覺身體一陣緊繃,整個人有種強烈的壓迫感,有一種外力在將自己壓縮。


    他這才發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的紅繩在咆哮發熱來提醒它,腳下多了黑色的東西繞著腳底,踩不斷,手在變小。


    “為什麽感覺不到熱度?”楚析自言自語在說話,“已經被影響到這個程度了嗎,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楚析你在幹什麽?”唐希腦子仿佛堆滿了漿糊,她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不明白他的意思,她隻知道她現在看到了楚析正在慢慢回去,他正在慢慢變小。


    “你不反抗嗎?”男孩和楚析對比起來越來越高,兩個人也長得越來越像。


    “反抗有用嗎?”這個男孩就是自己,內心的自己,小時候衍生出來的黑暗麵,自己會的他都會,與其反抗還不如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有用啊,我們實力相當,還是可以拚一下的呢。”


    小楚析沒再笑了,他的身體隨著楚析的變矮而漸漸變得透明,越變透明,就離楚析越近。


    他又一次看向了那個方向。


    “你想做什麽?”


    “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啊,讓你看看他的過去,純粹善良?真是笑死我了喲,現在,遊戲開始,讓我們好好玩一把。”


    小楚析的聲音被時空扭曲,漸漸變音。


    他徹底地和楚析融合在了一起。


    楚析沒有任何要製服他的動作,但唐希注意到了他在變小的同時,也在一直揉捏著紅繩,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間,都留有了一個紅色小點。


    “你在幹嘛?”


    “我在拯救世界。”


    楚析所呆的地方的風景,變為了唐希所熟悉的那個小區,樹木,牆壁,都是楚析門前的樣子。


    他在變為之前那個男孩大小的時候,眼神是呆滯的,直到場景到了現在的樣子時,他的靈魂仿佛才回歸了肉體。


    楚析現在就是那個男孩。


    小男孩看了看周邊安靜,黑暗的路麵,一蹦三跳地跑進了那個樹叢裏,偷偷摸摸爬到了最隱蔽的地方,拿著指甲在摳挖著牆麵。


    “這是,楚析的童年?”唐希控製不住地繼續看著,一點細節都不肯放過。


    她想起了王佳音之前說的,楚析崩潰時期的模樣。


    是這個時期嗎。


    “你今天又幹了什麽?”


    唐希聽到了一個中年婦女溫柔的嗓音,可無論她怎麽看怎麽找都沒找到人影。


    是誰在說話?


    “我呆在家裏,在房間裏找到了一隻蟑螂,兩隻蒼蠅,幾隻不知道是什麽的,好小好小的蟲子。”‘楚析’把手伸到了空中,比劃了兩下,“我把他們關在了一起,讓他們好好相處。”


    “然後呢?”


    “然後,他們真的好好在相處,各幹各的事,都不打擾對方。”‘楚析’顯得很苦惱很煩人的樣子,眉頭皺成了八字模樣,“可是為什麽啊,他們應該打起來的,最大的欺負中等的,中等的欺負最小的,不都是這樣麽?對不對?”


    “對啊,當然是這樣,這叫弱肉強食,我可愛的孩子。”


    中年婦女的聲線裏帶著溫柔教導的意味。


    “對啊!所以弱肉強食是應該的,它們這樣就是錯誤的,我就用他們教我的蠱惑術讓兩隻蒼蠅爭相打架,然後把蟲子吃了,然後再讓蟑螂把兩隻蒼蠅捉住吃掉了!有沒有很好,我教它們這個世界的法則是什麽樣的!”


    “對!你很棒,做的很對,就應該這樣。”


    唐希在房間裏看的詭異,這到底是什麽。


    好惡心。


    ‘楚析’還在一邊興高采烈地說一邊拿著自己的指甲在牆壁上刻著那幾個東西,像是要把他剛剛描述的東西記錄下來。


    “畫的真棒!”


    這次的女聲顯得虛無縹緲,好像是她的最後一句,說完便走。


    唐希以為是自己看的太久,眼睛疲勞,明明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在‘楚析’旁邊的空中,飄散了一股極淡的白煙。


    “你就在家裏這樣玩了一天?那你晚上出去之後呢!沒幹什麽嗎?”


    這次又是一個聽起來很威嚴很沉穩的男聲,老年的。


    唐希徹底瘋了,什麽也沒有,大大小小就那麽一個空間展示在她麵前,除了‘楚析’和那些花花草草,什麽都沒有。


    可聲音總是要有出處的。


    在哪?


    “我做了別的!我聽你們的出來找動物玩!我看到了可愛的小貓咪,好多隻!”‘楚析’開心地咧開了嘴,兩隻手搭在了臉上,發出了喵喵喵的叫聲,“可是這群貓有大有小,大的居多,小的和它們長得好像哦,我覺得它們可能是母子父子關係!”


    ‘楚析’為自己的推理感到雀躍。


    “嗯。推理的不錯,然後呢?”


    男聲不再那麽威嚴了,帶著一股欣慰的疑問接著問道。


    “然後!它們一群貓走在那個石子路上,一個個都是貓步,顯得很高高在上特立獨行的樣子,明明隻是貓呢,還一個個高傲的很。”‘楚析’好像很不屑,一直在撇嘴翻白眼,時不時地發出哼哼哼的聲音,“接著它們走到了一個垃圾桶旁邊,垃圾桶底下也有一隻小貓,看大小和它們的孩子一樣大。”


    “可好奇怪啊,它們並沒有在一塊兒玩,我至今都不明白,同類不應該更加相親相愛嗎,見了麵不應該有熟悉感嗎,可它們沒有欸。為什麽?”


    “很簡單,因為即使是同類,有的人心中也把同類之間的相處劃分等級,自詡等級高的瞧不起等級低的,”‘楚析’的腦袋上下微動了一下,好像是被人摸了腦袋,“然後合群的排擠不合群的,所謂正常的排擠所謂不正常的,這叫做人性。”


    ‘楚析’歪著個脖子不是很懂的樣子。


    “這套理論適用於所有生物,當然也包括你的貓貓。之後你有做什麽嗎?”


    “有啊!”‘楚析’清脆且大聲地回應了一句,並且又開始在牆壁上塗塗畫畫著東西,因為距離太遠,所以唐希看不太真切那個究竟是什麽,但是‘楚析’接下來的動作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楚析’把手指用力地往牆上一抹,粗糙,凹凸不平的水泥牆瞬間將他的手指染上了一片紅色,他把出了血的手指塗抹在了他畫的圖像上。


    “我覺得那隻被孤立的貓貓好可憐,明明什麽都沒有幹,就這樣被排擠,你知道嗎,我在旁邊一直偷偷地看著,那群貓不止沒有一塊兒玩,大的還把自己的小孩推搡到一邊,然後一起集結圍攻這那隻單獨的小貓,想把它趕到別的地方去,你說慘不慘?”


    ‘楚析’說著說著還哽咽了起來,難過的要死。


    “然後我就更奇怪了,為什麽要這樣啊!小貓咪被排擠已經夠可憐了,它還要被驅逐,明明它什麽也沒做,好氣哦。”‘楚析’揮舞著拳頭,想象著那些人就在自己身邊,哼哼哈嘿朝著他們打。


    “奇怪完了之後我就在想,你說說這些貓是不是內裏結構和別人不一樣啊,心是不是黑的,五髒六腑是不是全都流淌著黑色的血液,接著,為了能印證我這個想法,我就把那一夥兒貓都給抓住了,隨意撿起一塊石頭,砸啊砸,砸啊砸,哎呀,可難過了,心髒是紅的,五髒六腑裏的血液也都是紅的,那究竟是哪裏的問題呢?”


    唐希全程都是用手捂住嘴,即使房間隻有一個人,她也一點兒聲都不敢出。


    剛剛那個小蟲子,還能勉強說是小孩子心性,調皮。


    可這個,算什麽?虐殺動物。


    那不是楚析,不是……


    “那就是楚析。”耳邊又回蕩起了聲音,猝不及防的。


    唐希理都沒理那個聲音在說什麽,想幹什麽,直接拿著個枕頭對著聲音可能在的方向扔了過去。


    “滾開!”


    “咯咯咯咯嘻嘻嘻,好怕怕,你打我做什麽,你不應該喜歡這種嗎?把你以前想做的都做了,你不覺得你會更愛我了嗎?”


    “你?”唐希冷笑著,“你不過就是個可憐蟲,就借著楚析還小時受到的傷害從而誕生出來的小惡魔罷了,你看看你的德行,這麽多年了,還是個小孩樣,楚析早就走出來陰影,而你,還在固步自封。”


    “咯咯咯咯咯,你和肖哥哥說的一樣呢,滿嘴大道理,隨你怎麽說,好好享受吧。”他的聲音裏麵帶著一絲惋惜和沒勁,“有一點你說的沒錯,他是長大了,能力比我那個時候強多了,唉,馬上你可就看不到了。”


    “我的空間正在慢慢瓦解呢,不過也足夠了。”


    男孩在自說自話,唐希直接屏蔽了他,一點不聽一點不想,繼續觀察著那邊的發展。


    ‘小楚析’也不生氣,還在笑,“這就對了嘛,好好看啊。”


    ‘楚析’還在自己說自己的,仿佛旁邊還有別人,還在接著將那幅有血跡的圖畫完,徹底弄好了之後,他就走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可能是空間次元的不同,時間的足跡也不同,不過剛剛進屋,太陽就迅速升起了,然後又迅速落下,小區裏的景象像是被人按了快進鍵,刷刷刷地過去了。


    雖然速度很快,人來往很多,但唐希仔仔細細地看到了,楚析一整天都沒從房間裏出來過。


    真的像王佳音所說,楚析那段時間,白天從不出門,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出來。


    到了後半夜,一個小人又鑽了出來,還是呆在了那個老地方,還是對著空氣在說話,還是用著自己的指甲刮蹭著牆壁,在上麵畫出各種情節。


    “畫的真好看。”


    “還有什麽?”


    “你做的很對,就應該這樣。”


    “沒關係,你沒有錯,別有負擔,錯的不是你,是他們。”


    “我可愛的孩子。”


    今晚說話的聲音更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溫柔的,粗獷的,嚴肅的,可怖的。


    可是‘楚析’早上並沒有出去啊,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可說的。


    這些人又是哪來的?那邊世界裏的人嗎?


    太多太多的疑問堆積在胸腔,讓唐希透不過氣。


    ‘楚析’所在的空間已經瓦解的讓唐希都能看出來了,天空草地都出現了馬賽克一樣的模式,整個地方都在顫動,轟隆隆,轟隆隆,聲音也愈發劇烈。


    唐希看到了‘楚析’手上的紅點正在慢慢放大。


    那個透明的男孩又開始脫離出來,慢慢具象化。


    ‘楚析’伸出手,紅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裏,他將透明的‘小楚析’按了回去,把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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