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上午,盛宣懷擬了一份允許林海辦報的公文,向李鴻章請示,並且稟告了林海準備辦學的計劃。李鴻章大喜,立刻向前來觀看軍事演習的光緒皇帝請奏。光緒聽是徐誌摩辦計劃的,二話不,準奏。


    公文在當天下午送到林海居住的旅社。盛宣懷又派人幫助林海在吉安廣場布置了一個招聘的場地,並且全城盡貼公告,通報了《中華日報》將在吉安廣場進行招聘的信息。


    第二天陽光明媚,廣場上擺放了四張巨大的桌子,其中兩張桌子招募銷售人員,另外兩張桌子分別招募編輯和記者。


    招募編輯的人是總編康有為,招募記者的人是副總編梁啟,招募銷售人員的兩個人是總裁譚嗣同和副總編唐才常。梁啟和唐才常分別受康有為和譚嗣同的邀請加入了報社。


    梁啟,中國近代史上最活躍的政治家之一,倡導君主立憲製。這個人也是林海欣賞的清末人物,雖然孫中山、袁世凱等人在政治上取得了更大的成就(暫不論好壞),但在性格方麵,梁啟比他們更加率直。或許梁啟不是一個很好的政治家,但他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朋友。


    唐才常和譚嗣同性格相似,有俠士之風。雖然和林海鬧過別扭,但當他看到林海在湖廣兌現了諾言,妥善安置了鐵廠的下崗員工,對林海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當譚嗣同邀請他加入報社時,他欣然答應。這天上午,林海和唐才常見麵後,兩人相逢一笑,恩仇盡泯。


    廣場上人頭攢動,雖然應聘記者和編輯的人略少,但想賣報紙的人卻很多,招聘會的人氣很不錯,遠遠站在一邊,靠著牆觀看著招聘會的林海深感欣慰。


    吉安廣場一角轉出三個人來,都是錦衣玉袍。走在前麵的是一個麵如冠玉的青年,緊隨其後的一個是胡須花白的老叟,一個是圓臉的中年人。這三個人正是光緒帝、翁同龢、盛宣懷。


    “皇上,這裏人太多,恐驚擾了聖駕,還是去別處走走吧。”盛宣懷謙卑的。


    “無妨。”光緒擺擺手,對盛宣懷:“朕提前來天津,正是因為此時的天津聚集了我朝的豪傑名士,我也想看一看有沒有可用之才。徐誌摩辦的這個招募會好啊,必能吸引到傑出的人才。走,我們到會場裏去看看。”


    光緒完,率先走進擁擠的人群中,盛宣懷和翁同龢無奈的跟隨在其左右,時刻保護著他不受到其他人的磕磕碰碰。


    百密一疏,終於光緒還是被一個身材偏於矮的男子碰了一下,盛宣懷嚇了一跳,皇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可吃罪不起啊。


    “大膽!”盛宣懷向那矮的男子吼了一嗓子。


    那矮的男子轉頭看了看光緒等人,笑了笑:“撞到你們了,抱歉了。不過你們也太金貴了吧,這裏人山人海的,哪能不被碰到呢?”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戴著帽,笑起來的時候兩道淺淺的眉毛彎得像月牙一樣,很是好看。而且他的五官也很精致,臉蛋比光緒這個偽娘還要漂亮。


    光緒揮了揮手:“無妨。”


    漂亮男人離開以後,翁同龢聲:“皇上,剛才那個人是個女子。”


    光緒驚訝的:“是嗎?我可沒有注意到這一。”


    盛宣懷:“聽翁大人這麽一,再回想起來,剛才那人好像真是女扮男裝的。她作男裝是為何呢?”


    光緒:“我們不妨隨她看一看。”


    三個人遠遠跟隨在女人身後。女人走到招募記者的隊列最後,竟然排起隊來。光緒笑道:“看來這女子是想應募記者。”


    翁同龢皺了皺眉,雖然他還算一個與時俱進的學者,對新學也有一定的了解和認同,但對女人拋頭露麵的行為還是持反對態度。


    盛宣懷指著梁啟:“皇上,那個招募記者的青年名叫梁啟,幾日前曾到我的府上見過我,這人12歲考中秀才,16歲考中舉人,被人稱為神童。不知他能不能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裝。”


    盛宣懷笑道:“稍後便知。”他的眼光四處掃了掃,偶然看到了站在廣場一隅的林海,眼睛一亮,指著林海對光緒道:“皇上,你看那個人,他就是《中華日報》的出資人徐誌摩。”


    光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個詩才斐然的徐誌摩,笑著:“此人以實業報國,在湖廣將鐵廠辦得風生水起,又開辟煤鐵礦,開田采油。現在又在天津辦報紙,還要辦成比《泰晤士報》更大的報紙,這個徐誌摩還真是不消停啊。”


    盛宣懷見了光緒的表情,隱隱覺得他好像認識徐誌摩,不由問道:“皇上認識徐誌摩嗎?”


    光緒頭:“在湖廣有一麵之緣。”


    盛宣懷:“皇上可要召見他?臣將他請過來與皇上一敘如何?”


    光緒:“不用,這裏太吵鬧,他那裏清靜,我們到他那裏去與他談一談。”


    三人走向林海,翁同龢聲對盛宣懷:“切記,皇上名叫尹呈,字天賜。”盛宣懷了頭,知道這是皇帝用了化名。


    林海也看到了光緒等人。尹呈和他的老管家出現在天津並沒有什麽可奇怪的,畢竟此時的天津人才濟濟。但他們與盛宣懷走在一起,並且盛宣懷竟然和老管家一樣,很低調的跟隨在尹呈的身後,則令林海深感意外。盛大人那可是朝廷大員啊,跟在李鴻章的身後還好,跟在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人身後?這個尹呈來曆很大?


    林海來不及多想,光緒已經在遠處抱拳,朗聲道:“徐兄,有緣啊,想不到湖廣一別,短短幾個月又在津門相遇。”


    對尹呈這個青年,林海還是很有好感的。當即迎麵走了過去,大笑道:“哈哈,想不到竟能在這裏遇到尹兄。尹兄,上次在湖廣,一場酒還沒有喝盡興,今天少不了再與你喝上幾杯。”


    光緒笑道:“正該如此。”


    幾人走近,林海看了看盛宣懷,問道:“盛大人認識尹兄?”


    盛宣懷不知道光緒是怎麽編造身份的,不知如何回答。光緒笑道:“我與直隸李中堂有一薄交。這次來觀摩水師演習,向李中堂借了盛大人來作幾天導遊。”又指著招募會場:“聽盛大人,這個《中華日報》是徐兄所辦,徐兄到天津來,是為辦報還是觀閱水師會演?”


    林海:“海軍演習是國家大事,我是關心此事而來的天津,順便辦了一份報紙。”


    光緒笑道:“徐兄順便所為,就為國家作了大貢獻,還望徐兄以後能夠經常順便做什麽事啊。”


    盛宣懷提醒光緒:“徐先生還準備在天津辦學。”


    光緒頭:“當年曾文正公就曾提出廢止八股,興辦新式學堂,近年來國家內憂外患,這件事也就拖了下來,但國家科舉變革是勢在必行的。屆時徐先生的學堂教育出的學子可參加新式科舉,相信必能為國家輸送人才。”


    林海和光緒正聊天時,招聘處出現了騷動,原來那扮男裝的女子前麵已經無人,她向梁啟要了一張表格,正填寫個人資料時,排在她身後的一人卻對梁啟:“這個人是女扮男裝,不能參加招募。”女人的身份別揭穿後,在場的人紛紛對她進行譴責,認為女人參加募工會是異想天開,不守婦道,有的話還很難聽。


    那女人的性格很是火辣,當即把帽取下,一頭青絲頓時散開。她瞪著雙眼:“女子怎麽了?女人為何就不能做工?今日世界最強國乃是英格蘭,英格蘭的婦女都是可以參加工作的。辦報紙是辦洋務,既然是辦洋務,就該當向英格蘭學習。再我中華自古就有‘唯才是舉’之,可沒有‘唯性別是舉’的法。我自由熟讀詩書,學問不比男人差,為何才學不如我的人可以做記者,我卻不能?”


    她的聲音挺大,林海和光緒等人聽見了,便走了過去。


    一個穿著長袍,拿著折扇,年約三十出頭,書生樣打扮的瘦弱青年不屑的:“你一個女子,能有什麽學問?我來問你,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可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其他人都紛紛笑了起來,大概認為女子答不上來。


    在這個時代,雖然公文、書信多數還是使用的文言文,但老百姓平時交流都是用白話,能夠接觸古文的人其實並不多。這句古文難度不,學問差一的就很難準確譯出。


    這時林海等人已經走到了事地。林海聽了書生的話,感到一陣眩暈,這句古文對他難度有大。


    女子輕哼了一聲,張口就:“孔子,‘將知識默記在心,學習時,不感到滿足;教人時,不感到疲倦,這些我做到了哪些呢?’”


    光緒微笑頭:“翻譯得非常正確。”


    嘲笑女子的聲音頓時消失,誰也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真能翻譯。


    過了一會兒,一個二十五六歲,體型微胖的青年道:“我再來問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這句話怎麽解讀?”


    女子微微一笑,道:“君子應該安於他平素所處的地位,做他所當做的事,而並不企求本分以外的事情。”


    微胖的青年有些得意,道:“既然如此,你一個女子正該在家相夫教子,這才是你應該所處的地位,你卻來應募,豈非與君子之道相悖?”


    頓時又引來一陣轟笑聲。


    女子冷冷的:“我又不是君子,我隻是一個女子,何必要遵循你們的君子之道?”


    眾人愕然,還能這樣狡辯的?


    女子又:“你們已經考了我兩個問題了,也該我來考考你們了,我來問你們,你們有誰知道h2o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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