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後,一條三桅的葡萄牙帆船在澳門碼頭靠岸,這條船從天津出海,將在這裏補給一天,然後前往歐洲。


    班克斯興衝衝的找到林海,“林,我們的機會來了,有一條船明天上午離開澳門,剛才總督大人告訴我,有一批軍人會隨船返回葡萄牙,讓我給他們做身體檢查。我給你們弄了兩套衣服,明天你們穿上,混在葡萄牙士兵裏,我們一起離開澳門。”


    “班克斯,從形象上看,葡萄牙人和中國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我們就算穿上軍服也不像吧?難道不會被現?”


    “放心吧,林。這次離開澳門的士兵足有一百多人,不仔細檢查,是不可能現你們的。”班克斯笑著:“如果清軍想檢查葡萄牙軍隊,你認為他們會答應嗎?”


    “他們可能會答應,但是他們手中的槍可能不會。”林海也笑了起來。


    當兵的人,哪能被人欺負?


    ……


    這一次的行動,幾個人準備得很充分。班克斯為兩個人喬裝了一下,竟然讓他們看起來很像葡萄牙士兵。一百多人浩浩蕩蕩經過碼頭的時候,清兵也沒有攔阻,因為從理論上講,現在的澳門是由葡萄牙管轄的,葡萄牙軍隊才是名正言順的駐軍。


    商船緩緩離開了碼頭,林海佇立在船尾的甲板上,望著逐漸遠去的澳門港,心中感慨萬分。來到這個世界,他千辛萬苦帶領著橫海號擊敗風暴,返回到澳門港,可是連地皮還沒踩熱就被趕回了海上,現在,自己算是回到原了。


    “親愛的,你在想什麽?”卡珊娜走到林海身側,抱著胳膊,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得到了味精的提煉方法以後,班克斯父女便決心回國建廠,製造和銷售這種調味品。


    海風吹拂起她金色的長,她顯得美麗極了。在一瞬間,林海產生了一種熟悉的幸福感覺,他仿佛回到了橫海號上,站在身邊的這個女人似乎也不再是卡珊娜,而變成了顧盼媚生的慕容燕。


    林海沒有回答她的提問,當他的心裏想到慕容燕的時候,這個世界是容不下別的女人的。


    有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放下的。


    ……


    金甌角碼頭,黃昏。


    一個留著辮子,穿著清朝水師服的漢子垂著頭,眯著眼睛,無精打采的坐在碼頭一隅,這個人乃是橫海號的水兵,名叫劉秩,當日被林海從監獄裏救出來的7匹狼之一。劉秩身邊,同樣穿著清朝水師服的胡子正像一塑雕像一樣,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眉頭微皺,目光眺望著遠方的海麵。


    海風甚大,攜帶著腥味吹拂在劉秩的臉上,他打了一個哆嗦,睜開了眼睛。


    “胡子,過來休息一下吧,你這樣看著,他們也不會出現。”看著胡子的背影,劉秩道。


    胡子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身體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胡子,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我還是林公子親自救出來的,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歸來。可是你這樣又能有什麽用呢?你還是先過來坐下吧,有船來了,咱又不是看不到。”劉秩拍了拍身邊的地麵。


    十天以前,橫海號到達金甌角。安頓好海員以後,胡子就開始在海邊守望,希望能夠看到林海、趙全泰和慕容燕平安歸來。在他成為“望海石”的第一天,他盼來了一艘漁船,船裏乘載著畢永晉、馬明遠、劉末等三十個水手,在澳門走失的兄弟幾乎全部安全回來了。胡子高興壞了,覺得這是上天垂憐。不過此後雖然也偶有船舶停靠,卻始終沒有林海和趙全泰的蹤影。


    一次又一次滿懷希望,一次又一次希望破滅,就這樣過了九天。很多船員勸他,若回得來,早就回來了;現在還沒有消息,多半是不行了……勸他不要在固執的在海邊守望,就算等也留在碼頭客棧裏等,畢竟那是事先約定好的。但胡子還在堅持著,守望著那條海平線,他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奇跡的,趙大人一定會平安回來,林公子和慕容姐一定會平安回來!


    晚霞是紅色的,海水是藍色的,天水相接的地方是紫色的。在海上,這條紫色的海平線是希望的線,任憑*、凶濤駭浪,它總是指引著水手們勇往直前,因為每一個水手都相信,越了那條紫色的海平線之後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胡子在守望著海平線,在守望著希望。


    紫色的海平線上,緩緩出現了一隻桅杆,一條帆船一一出現在了胡子的視野中。


    “船!是一條船!劉秩,快看,有一條船來了!”胡子指著海麵,興奮的大叫。


    劉秩也興奮的站了起來,緊盯著海麵,他雖然不像胡子那麽執著,但內心深處卻也強烈的期盼著奇跡,否則也不會和胡子一起來到海邊。


    ……


    馬上就要進港了。


    趙全泰站在船頭甲板上,雙手負於身後,焦慮不安的眺望著前方的城市輪廓,十幾年的士官生涯並沒有讓他磨練出淡定的心態。


    不知道胡子還好嗎?趙大還好嗎?秀才還好嗎?兄弟們還好嗎?不知道老畢他們有沒有逃出來?不知道藏寶圖能不能挖出來?不知道兄弟們能不能過上好生活?不知道今後的路何去何從……太多的不知道令趙全泰的心猶如海浪中的飄萍,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船尾,林海正雙手輕輕摟著卡珊娜,他低著頭,讓兩個人的額頭抵在一起。晚霞中,這一對男女正在利用最後的時光述離別之苦。


    “親愛的,我們這一次分別以後,還有機會見麵嗎?”卡珊娜將臉貼在林海的懷裏,幽幽的問。


    “當然,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來德國找你的,一定會。”林海緊了緊摟住她的胳膊。


    卡珊娜抬起頭:“真的?那你一定要早一來,如果你來晚了,我怕你就見不到我了。”


    “為什麽?難道你準備嫁人?”林海笑著:“就算你嫁了人,我也會來找你的,我這個人最善於挖牆腳。”


    “噗哧!”卡珊娜笑了起來,“沒正經的,我是怕每天想你,把自己想死了。”


    ……


    商船轉著幅度,橫向轉入了金甌角碼頭。胡子和劉秩在岸邊伸著脖子,緊張的觀察著甲板上的每一個人,不過很快又失望了。甲板上大約有5o個人,幾乎全部都是葡萄牙軍人。


    一條寬厚的長木板將商船的甲板和碼頭的泊位連接了起來,葡萄牙軍人三三兩兩談笑著從船上走下來。難以掩飾失望的胡子正想轉身離開,突然,一個身體極為強壯的葡萄牙士兵從人群中衝出,快步衝到他的麵前,一把抱住,胡子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聽那士兵大聲吼道:“胡子,你還活著,太好了!”


    “趙大人?”胡子愣了一下,情緒立刻激動起來。稍稍將他推開一,定睛一看,這個葡萄牙士兵雖然笑得臉上的肌肉都擰在了一起,卻仍然是那麽不怒而威,可不是趙全泰是誰?


    “趙大人!你真的是趙大人!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大家都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胡子一把將趙全泰抱住,比抱媳婦還抱得緊,語無倫次的大叫起來。


    “大家都還活著,大家都還活著……”趙全泰的聲音在顫抖,有哽咽。


    看著眼前這一幕,站在趙全泰身後的林海嘴角抽*動一下,如此矯情的畫麵讓他覺得惡心——一種幸福的惡心。


    正當胡子和趙全泰惡心在一起的時候,眼圈有紅的劉秩也激動的走到了林海麵前。


    “林公子,你……你可回來了……你可知道,兄弟們都想死你了。”完,劉秩張開雙臂,向林海撲了過來……


    於是林海又被惡心了一把。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和其他兄弟會合吧。”林海訕笑著推開了劉秩。


    聽林海提到女人兩個字,劉秩突然想到,怎麽沒有見到慕容燕?他們可是一起去的澳門,為什麽沒有一起回來?難道慕容姐出了什麽意外?


    劉秩感到心頭一緊,心跳陡然加。要知道,他能從監獄裏就出來,慕容燕也是功不可沒的。


    “林公子……”劉秩心翼翼,謹顏慎言的問道:“請問,慕容姐呢?”


    林海的臉色一下就變得艴白陰冷。雖然慕容燕的背叛已經是十幾天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所造成的傷痛卻並不因為時間而愈合,反而與日俱增,因為慕容燕不在他的身邊的時候,他才現自己是多麽喜歡這個女人,而他越是覺得喜歡,對她的背叛就越是感到心痛。


    劉秩一看林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問錯了話,但他怎麽也想不動林海變色的原因,他還以為慕容燕或是被清軍抓住了,或是犧牲了。


    “林公子,節哀順變。”劉秩黯然。


    “節什麽哀?順什麽變?”林海苦笑:“你以為慕容燕掛了?她那隻狐狸哪裏有那麽容易掛掉,她隻是離開了我們,回她的土匪團去了。”


    林海隱瞞了事情,隻因為他並不確定,這時就將藏寶圖的事情公之於眾,是否是正確的。


    “好了,別在碼頭傻站著了,我們先和其他兄弟會合吧,胡子,兄弟們現在駐紮在哪裏?”趙全泰岔開了話題。


    “都住在橫海號上。”胡子回答。


    “橫海號?”趙全泰感到有些意外:“你們這群兔崽子,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愛船如家,到了碼頭還賴在船裏?”


    沒有一個水手喜歡住在船上,因為船艙總是臭氣轟天,就像後世的大學裏的極品男生宿舍,而且船艙還非常潮濕。


    “趙大人,我們也不想留在船上,可是這次出海歸來,你還沒有宣布解散啊。”胡子摸了摸頭,憨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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