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丈之外,就是火裁蓮古道的盡頭。


    盡頭處,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凝視著前方。


    老人的神情很寧靜,臉上的皺紋並不深刻,看起來最多五六十歲。不過老人自己知道,如今自己已是八十九歲的高齡了。


    越劍爐當代驚才絕豔的宗主趙罔,確確實實已經是一個十足的老人了,這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


    所以外界推測,這極有可能是趙罔主持的最後一屆開爐大典了。


    以後的開爐大典能否依舊有魂兵問世,就完全成了未知之數。


    趙罔站在高處,看見下方正艱難攀行的張遼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十年前,年輕氣盛的呂布一騎絕塵,勇奪開爐大典首錘。


    現如今,已入練髒境的張遼雖然比呂布少了幾分霸氣,但破關的速度卻比當年的呂布更快。


    近十年來,趙罔能很清晰地感知到空氣中的天地元氣濃度在日益增加,這也是天下間湧出了越來越多強者的原因。


    四百年前,項羽烏江戰死,從此天地元氣凋零,所以此後再無絕世強者出現。


    現如今天地元氣又盛,僅僅是呂布座下的一名將領就有如此實力,那號稱天下武力第一的呂布又該如何呢?


    趙罔突然覺得自己老了,但是他體內的熱血卻越燒越旺。


    趙罔一生都在鑄器,鑄神兵,鑄寶刀,鑄方天畫戟,將整個生命都奉獻給了鑄器這件事。


    在他的觀念裏,神兵隻能由至強者擁有,不然就是對神兵的侮辱。這也是曆屆開爐大典闖關都異常殘酷的原因之一。


    連血都不肯流,連命都不肯拚的人,在趙罔的眼裏,就沒有資格獲取越劍爐的神兵,特別是出自他趙罔之手的魂兵!


    就在趙罔對張遼感到很滿意,張遼也對自己感到很滿意之時,顧飛舟卻突兀地出現在了畫麵裏。


    他走得並不辛苦,甚至有些輕鬆,一步一紅蓮,紅蓮漫成河。


    趙罔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化作了兩枚細窄的柳刀。


    入山門的五十四人,趙罔早就有所了解,他認為有機會戰勝張遼的,隻能是那名出自常山的使槍少年而已。


    而現在顧飛舟的出現,明顯是一個很大的意外。


    此時晨光彌漫,張遼離古道盡頭不過十丈左右距離,他自然能很清楚看見趙罔此刻臉上的表情。


    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對方吃驚於自己的實力,才會如此錯愕,不由越發感到暢快。


    讓越劍爐的宗主露出這樣的表情,這確實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直至他在趙罔的眼瞳裏,看到了另外一個身影。


    張遼茫然轉身,眼瞳瞬間收縮成了兩個黑點。


    他看見了顧飛舟,看見了顧飛舟正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對方走得很輕鬆,看起來宛如來山間遊曆的旅者,和他每跨出一步就像是在搬山般的沉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怎麽可能?!!”


    對於火裁蓮古道對於人體氣血的牽製,張遼可是深有體會。


    境界明顯弱於他的顧飛舟此刻卻能如此輕鬆應對,這叫他能如何能相信?


    可是看見不斷逼近的顧飛舟,他又不得不相信。


    隻見張遼目眥盡裂,毅然轉身,開始用盡全力抬步。


    越到後麵,古道對人體氣血的影響就越大,行走就越艱難,現在的張遼,真的可以用舉步維艱來形容。


    可是顧飛舟的突然殺出,卻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張遼依然不認為自己會輸,因為他知道,隻要脫離了這條怪異的古道,他就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現在他離這條古道的盡頭,不過數丈距離而已。


    額頭上的汗水被震碎,身體猶如千斤重,骨骼發出劈裏啪啦的炸響,張遼身體已然成了弓形,他在用盡一切力量去攀爬!


    十丈,五丈,三丈......


    就在張遼咬緊牙關,以為自己將取得最終的勝利時,他已經顯得有些佝僂的身體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這一撞並不重,但對於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張遼來說,卻是一股巨大的衝擊力。


    張遼的身體陡然失去了控製,直接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張遼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初升的陽光都消失不見了一般。


    顧飛舟再次站在了他的身麵,一如在火雲劍陣時一般。


    張遼從未想過會輸給一個隻有煉骨境的後輩,而且一輸還是兩次。


    剛剛對對手的嘲諷輕視,對自己的意氣風發,現在都化成了那不堪的汗水,流入了他的眼瞳,以至於刺痛了他的眼睛。


    顧飛舟頓步,身形挺拔如槍。


    他先是看了看頹廢如草狗的張遼,又看了看不遠處眉頭緊鎖的趙罔,笑著道:“要不是越劍爐有規矩,不遠處的那人肯定不會讓我殺你。張文遠,信不信,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張遼全身顫抖著,眼神中滿是狠厲的光,回應道:“可是趙罔偏偏就在那裏,他不敢讓你這樣殺了我,他怕董卓的震怒,所以你說的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隻要出了越劍爐,你就必死無疑!”


    顧飛舟回頭,一臉燦爛道:“哦?是嗎?那我等著!”


    說完這句話後,顧飛舟便徑直向上方走去。


    期間他的右手一直緊緊握在劍柄上,壓製住了自己好幾次出劍的衝動。


    這確實是他殺死張遼最好的機會,能在這裏斬掉呂布最得力的下屬之一,簡直可以說上蒼的恩賜。


    但是顧飛舟依然沒有出手,因為他沒有把握。


    先不論趙罔會不會阻止他,單是將張遼逼得急了,說不定對方會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張遼這種作戰經驗豐富的修行者,不可能沒有玉石俱焚的招式。


    更加重要的是,雖然朱雀真血讓他的血流速度快於常人,但終究隻是抵消掉了一部分火裁蓮古道的力量,並未完全消除。


    現在的顧飛舟雖然看似占據了完全的上風,但身體的狀況並不比張遼好上多少。


    對於煉骨境的修行者來說,要抵抗氣血的緩慢往往比練髒境修行者更加艱難,他能如此快速地趕上張遼,已經逼近了他身體的極限。


    將喉頭即將湧出的鮮血強行咽了回去後,顧飛舟抬步,往上走去,眼神堅定如鐵。


    火裁蓮古道的盡頭,就是天地熔爐。


    天地熔爐昨夜已經被再次點燃,散發出了滾滾熱浪。


    而它的前麵,是一柄漆黑的大鐵錘。


    開爐大典的首錘,必須是屬於他顧飛舟的,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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