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邢氏順口問。


    林之孝家的沉吟片刻,跟邢氏解釋了孫紹祖祖上的光耀,以及如今落魄的光景。“他此來,想必是有求於咱們。”


    “窮朋友上門自是要求助的,我看咱們與孫家當初也不過是酒肉之交,沒什麽深情厚誼。你去問他有什麽打算,再回我,若隻是要些小錢,就不必回了,數目折半給他。咱們不是不幫,卻也幫不了大的。其餘的,由他自己折騰去。”邢氏回道。


    林之孝覺得大太太說的太有理了,忙賠笑稱是。出了門,就見女兒小紅端著茶進門。


    “爹這麽快就走?茶還沒來得及喝呢。”小紅道。


    林之孝笑道:“事兒回完了自然要走,回頭勤快點找你娘,她想你了。對了,你在這可好?比得上寶二爺那裏?”


    小紅甜甜一笑,點頭道:“那是,跟個睿智的主子就是不一樣。”


    林之孝笑了笑,不再多言,轉身去了。


    孫紹祖拜於賈家門下,等候多時,他見隻有管家一人回來,心中罵聲四起。他本以為賈家會念及往日的舊情,如今瞧他們原也是個嫌貧愛富的。


    孫紹祖再聽林之孝解釋什麽主子都忙的理由,料知都是些搪塞的借口,拱拱手,二話不說,甩袖告辭。


    林之孝家的欲言又止,想想也算了,轉身派人去知會大太太一聲。


    不一會兒,大太太的人來回話:“太太說了,他既是這般輕浮無禮之人,也不必施舍,救了將來也是個麻煩,就此斷了也好。”


    林之孝家的釋然,點點頭,越加覺得女兒小紅的話沒錯,如今的大太太真真是個睿智的人兒。


    傍晚賈赦回來,瞧著三天都不怎麽搭理他的邢氏,心裏就愁。他知道邢氏愛吃花糕,變著法的賣遍了京城所有的糕點哄他,連宮裏頭的好東西他也托人弄來了。


    飯後,邢氏麵對著擺滿兩桌子的點心,蹙眉。


    “難道沒一樣喜歡的?”賈赦憂愁的問。


    “浪費!”邢氏瞪眼賈赦,轉而吩咐嬌紅留下兩份即可,其餘的分給各房和姑娘們。


    賈赦笑了笑:“你能搭理我就不算浪費,這不,你也算賣人情了。那個,那天晚上的事兒,你別——”


    “我記得清楚。”


    “呃,好吧,我們也都是喝醉了。酒醉後,就容易出現像這樣幸福的意外。”賈赦臉紅尷尬的解釋道。


    “老太太叫我勸你幫襯著你二弟。”邢氏突然道。


    賈赦一怔,回道:“這事兒他昨兒個跟我喝酒時我提了,說了不少軟話,可不像他以前抬著下巴瞧我的作風。果然是當官了,有地位好!”賈赦摩挲著下巴,樂嗬兩聲,繼續道,“朝裏要是能有個自己親戚幫襯著也好,回頭我仔細斟酌斟酌。”


    邢氏笑了笑,抬眼打量賈赦。就怕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樣好。瞧他這些年都沒出息,估摸是不怎麽樣。那賈政跟王氏是一家子的,脾性會互相傳染,這賈政估計也不會是什麽好貨色,搞不好還會是個扯後腿的。怕隻怕到時候不是互相幫襯,而是連累!


    賈赦看出邢氏的遲疑,料知她擔心,自己個兒的心裏就莫名的喜滋滋的。賈赦趕緊賠笑,跟邢氏保證道:“我一定會仔細斟酌,你放心吧。”


    “明兒個你正好歇著,我打算帶著二丫頭去廟裏上香,求姻緣討個吉利,回頭就該為她說個親事了。你正好一塊去,可有空?”


    “有,有!隻要是夫人的事兒我永遠有空。”賈赦巧嘴道。


    邢氏別他一眼,輕笑道:“花言巧語,不靠譜。”


    賈赦反駁:“難道對你沉默寡言才算真心?那豈非更不靠譜?”


    邢氏默然,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兒。默認賈赦的話,破例不再反駁。


    次日三口出行,邢氏臨時帶上了賈琮,也叫他沾沾佛氣。一家四人拜佛之後,晌午剛過便回了京。還沒到府,就遠遠地瞧見榮府地界有一處地方冒著青煙。


    賈赦挪到車頭坐,仔細查看方位,覺得不大對,立馬吩咐車夫快些行駛。賈赦與邢氏共乘的馬車先到府,倆人腳一著地,便有小廝跑過來急急地告知,大房的屋子走水了。


    “走水?”邢氏略微懷疑,同賈赦匆匆走向正房。


    果然,正方屋子朝西南的幾個窗戶燒的漆黑,窗扇幾乎燒成炭了。屋子裏濕噠噠的,四處彌漫著燒焦的味道。


    邢氏剛進去,掃了一眼就被賈赦拉了出來。


    “醃臢地兒,哪是你該去的。”賈赦護住邢氏。


    “大老爺、大太太放心,火已經滅了。”林之孝家的過來陪笑道。


    邢氏盯著林之孝家的:“怎麽起火的?可有傷亡?”


    “晌後,倆看門丫鬟去吃飯的功夫,屋子裏著起來。火著大了,煙冒出來,院裏人才曉得不對,幸虧撲滅的及時,才燒成這光景。也就兩間耳房和正房的一麵牆燒著了。人都沒大礙,隻有兩個小廝救火的時候,燙著了點,補償都安排下去了。”林之孝家的回道。


    兩間耳房是相通的,一間是琮哥兒的臥房,另一間空著,邢氏就存放了幾個小盒子,放著貴重物件。


    邢氏剛才那一眼就瞧出來了,存東西的那間耳房燒的最嚴重。放火這什麽意圖,顯而易見。


    “大白天的,必不是什麽燭台倒塌所致的走水了,人都不在,屋子裏空空的,顯然是蓄意放火。這事兒不能過,必要嚴查!敢在我屋裏放火,她有膽量,以後看我怎麽收拾她!”邢氏放狠話道。


    賈赦不明白,拉著邢氏問:“你知道是誰幹的?”


    “心裏有數。”邢氏看眼賈赦,補充道,“後宅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我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賈赦聞言不多問了,信任的點點頭。


    這時候,王熙鳳急急地跑過來,吩咐幾個粗使趕緊去打掃屋子,另跟邢氏匯報道:“修房子的人媳婦已經找好了,估摸也就十天半月的功夫就可住人。這屋子不幹淨,母親必是不好住哪兒了,我把我住的那小院置辦好了,母親和父親暫且委屈一下,先在那兒歇腳。”


    邢氏點點頭,眯起眼,毫不吝嗇的誇了王熙鳳幾句,隨後笑問她:“那你們夫妻住哪兒去?”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我想著要不我們暫且搬回原來住的地兒,等太太這房子修好了,我們夫妻再搬回來就是。我和二爺都是年輕的,也不怕麻煩。”


    她們不怕麻煩,可邢氏如果真叫他們這麽折騰、麻煩,必然會落人口實,罵她多事兒挑毛病了。第一個挑的可定就是賈母,原本王熙鳳搬過來她就不高興,這回王熙鳳搬走,邢氏若真的再叫她們搬回來,賈母還不得瘋了發飆?所以,這再搬回已是絕無可能了。


    邢氏笑眯眯的打量口嘴伶俐的王熙鳳,淺笑,真不愧是“鳳辣子”,這麽快就想出法子應對她了。


    邢氏同賈赦在旁邊的小院兒坐下來,王熙鳳已去忙活搬家的事兒了。


    嬌紅在正房裏細查了幾樣東西,跑來回稟邢氏:“首飾金釵之類的都不怕燒,沒什麽損失,獨獨那份契約燒沒了。”


    “什麽契約?”賈赦疑惑的問。


    邢氏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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