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是賈敏的母親,真要追“源頭”,不就追到她老人家身上了?再說賈敏已逝,如今這樣非議她,賈母本必定會不高興。氣上加氣,她老人家必是憤怒的無以複加了。


    她中了邢氏的圈套!


    王夫人慌了,嚇得一頭冷汗。她萬分後悔的要跟賈母解釋,礙於賈母的威嚴,支支吾吾的卻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好。她嫁進賈家二十多年,事事做的完美無瑕,賈母對她的態度從來都是和顏悅色,讚歎有加,今日的怒火是頭一次。


    賈母礙於有外人在,沒當麵說王夫人。但這對於王夫人來說反而更難受,整顆心陷入煎熬的等待中。


    王夫人懷揣惴惴之心,與許久不見的妹妹薛姨媽私下敘舊。薛姨媽見她惱怒萬分,拉著她的手勸慰幾句。


    “咱們本就是好心,被壞人咬文嚼字了去。你家老太太此刻不明白這道理,以後也會懂的,別介懷。”


    王夫人歎口氣,想起邢氏那張臉就恨得牙癢癢。當即跟薛姨媽講述邢氏那天怎麽欺負寶玉,叫寶玉滾的事兒。


    薛姨媽驚訝的掩嘴:“還有這等事兒?豈能隨意饒了她!寶玉是老太太眼裏的心肝寶貝,你怎不說?”


    “我怎麽說?我說這些倒顯得我挑事兒,不安分似得。這種事兒,自然是外人去說,效果好。”王夫人笑看薛姨媽。


    薛姨媽眨眨眼,瞬間就懂了王夫人的意思。


    王夫人做主留住了薛姨媽,令其住進了梨香院。賈母因先前的懊惱,倒忘了留一留薛姨媽,想起來的時候,人家傳話說已然留下了,再不去計較。


    次日一早,邢氏趕早去賈母那裏請安,平常時候賈母才剛起,邢氏會先去黛玉房裏瞧瞧。今兒個特別,賈母早端端正正的坐好等著她了。


    邢氏見賈母臉色不對,屋內氣氛壓抑,早就料出賈母要為難她。


    “混賬東西,誰叫你罵寶玉的?你什麽人,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叫寶玉‘滾’?你不知自己的出身?掂量不輕自己幾斤幾兩?還要我告訴你麽!”賈母句句苛責,惱羞成怒。


    “母親認為我該是什麽身份?”邢氏一句話,無異於火中加薪,徹底點爆了賈母。


    賈母氣得發抖,用盡全身力氣拍桌,聲音之大震徹整個屋子。“別跟我裝糊塗!”


    “願聽母親教誨!”邢氏垂首。


    賈母見邢氏跟自己杠上了,冷笑:“你想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好,我就告訴你,你一個小戶人家出身來做填房的,身份上不得台麵的,又是無兒無女,算什麽。是你自己不爭氣,苛責別人的孩子算什麽本事。養個下蛋的母雞都比你強!”


    賈母的狠話沒有激怒邢氏,更沒有嚇到她。邢氏反而萬分冷靜的看著賈母,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答:“就算是繼室,媳婦也是榮府的大太太,媳婦雖沒有生子,但我有兒有女,賈璉、琮和迎春都是我的兒女。我既是寶玉的伯母,他犯錯,我訓他兩句他,有何錯?他目無尊長,我一時氣惱,罵他滾又如何。母親如今氣惱,罵我什麽母雞混賬豈非更狠?您此刻該理解我當時的心境。”


    “你……你……好一個伶牙俐齒,巧辯的邢氏!以前怎不見你有這等通天的本事!”賈母被噎得漲紅成了豬肝色。


    “媳婦做的本分事,可在母親眼裏,別人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今日若換成弟妹教訓他,母親可會也罵她?”


    “母親訓孩子天經地義。”賈母吼道。


    “可我也沒聽過伯母教訓侄兒是大逆不道。”看來賈母是拿兩個標準來衡量大房和二房的。多說無益,她也沒必要再留。


    賈母哪容她就這麽走了,氣呼呼的拍桌發了一頓火氣,非要把邢氏罵個體無完膚。


    邢氏再不言語,木著臉聽著。


    賈母越見她這副不卑不亢毫不在乎的表情,全身跟著了火一樣,她越發火反而越生氣。


    最終,賈母發火發的筋疲力盡,抑鬱成結,不得不打發走了邢氏。


    在一旁候命的嬌紅和小紅,心裏早替邢氏捏一把汗。怎料出了賈母的門,邢氏好似心情不錯,腳步輕快的往回走。


    小紅和嬌紅互望一眼,有幾分擔憂,忙上前匯報她們打聽的消息:“昨兒個傍晚,姨太太不顧趕路疲倦,特來找賈母打牌來著。但她才站腳不一會兒,就走了。”


    必是這薛姨媽告的狀!


    邢氏冷笑兩聲,看來王夫人、薛姨媽這對姐妹要跟她杠死磕了。她們既這樣不留情麵,以後就別怪她手狠!


    邢氏回頭算了算自己的私房和嫁妝,一共也沒多少現銀,賣了那幾畝薄田莊子,也就能湊個三千兩銀子。三千兩對於平頭百姓來說是不少,但對於像榮府這樣的大家族來說,便捉襟見肘了。


    邢氏想做利潤大來錢快的生意,針對的對象必是那些喜歡揮霍金錢的世家大族。最好是富貴流行的物件,容易提價出手的,可這本錢也要的多,三千兩肯定不夠。


    邢氏琢磨這事兒的功夫,帶人去給賈赦送湯,順便就在他書房裏瞧著幾樣好東西。幾幅古畫,更有許多把書畫名家所繪的扇麵。


    賈赦正在寫東西,發現邢氏對著那幾樣東西愛不釋手,笑了笑。“喜歡就隨便拿去。”


    “真的?” 邢氏雙眼發亮,當即就叫丫鬟收了去。速度之快,容不得賈赦反悔。


    賈赦好笑的看著邢氏,勾了勾手指,示意邢氏過來。


    “你看我寫的字怎麽樣?”


    邢氏附身探頭,仔細看賈赦的字,可謂是揮毫潑墨,寫的蒼勁有力,氣勢恢宏。看這字,邢氏倒覺得這個人以前真的當過帝王了。


    “……”


    邢氏感覺自己的臉被柔軟溫熱的東西‘撞擊’了一下,腦子空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個“吻”。她捂著被親過的臉,懊惱的看著賈赦。


    賈赦一副“奸人得逞”的模樣,樂嗬嗬的笑。“權算是你的回贈。”


    邢氏錯愕,才反應過來“回贈”的意思。邢氏紅了半邊臉,尷尬的放下手,身子依靠在桌案邊不知道想什麽。


    賈赦打量她神色不對,溫柔的湊過來哄她:“生氣了?”


    邢氏突然,目光灼灼的盯著賈赦淺笑:“你還有畫麽?”


    賈赦愣了,隨即聽懂了邢氏的“暗示”,高興地回身上下翻騰書房,找出所有的值錢的古畫給她。


    “這回,我要親這裏。”賈赦將他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按在邢氏的唇瓣上。


    邢氏眨眨眼,嫣然一笑,撥開賈赦的手。主從湊近了賈赦的臉頰,賈赦眼裏閃過驚喜,高興地閉上眼……


    “下次吧!”一句話後,一陣風掃過,再睜眼,賈赦發現‘他的畫\''和‘他的人’都不見了。


    賈赦跑到門口,望著邢氏的倩影悵然若失,許久,心底開始滋生起濃濃的喜意……


    王夫人得知邢氏在賈母那裏吃癟了,第一個告知薛姨媽,以示感謝。第二個則告知了王熙鳳,以向她表示她跟著自己是最正確的選擇。


    王熙聽了王夫人的話,鳳深感爽快,這些日子裏她從邢氏那裏受的氣消散全無。高興之餘,王熙鳳越加賣力的感激孝敬王夫人。王夫人說的話對她來說就是聖旨,必要聽話,妥善執行。


    自從賈母訓斥邢氏之後,邢氏便被免了請安禮,賈母叫她不必去討嫌。王熙鳳整日見不著她,更覺得自己勝他一籌,每日幾乎在榮府裏橫著走,囂張跋扈更勝往日。


    這一日,王熙鳳忙至黃昏,吃過晚飯,便逗弄巧姐兒玩。賈蓉過來回話,王熙鳳笑他來的太晚了。


    賈蓉笑嘻嘻的彎起他浪蕩的桃花眼,跟王熙鳳陪笑道:“早前你叫我‘晚些來’的。”


    “說什麽混話!”王熙鳳半嗔一句,轉而揚起丹鳳眼,跟賈蓉道,“你送我那玉鏡子是個好東西,昨兒我挑了半天回禮,不曉得你喜歡什麽,便想著你倒不如親口問問你,送個你喜歡的東西。”


    “哎呦,嬸子可折煞我了,那是我真心孝敬您的東西,可不要什麽回禮,那東西能博嬸子一笑,我便知足樂嗬了。”賈蓉回道。


    王熙鳳粲然一笑,欣賞的看著賈蓉:“虧你懂事,行了,你回吧。”


    賈蓉“噯”了一聲,轉身慢騰騰的挪步走了。王熙鳳見他的背影,突然起身叫了一聲,賈蓉忙回頭。王熙鳳欲言又止:“算了,天兒晚了你先回,回頭再找你說。”


    賈蓉兩眼放光,高興地應下,轉身走了。


    王熙鳳轉眼看著睡著的巧姐,叫奶媽照顧她,她則踱步回房。她望著空蕩蕩的床,毫無人氣兒的屋子,心裏突然又恨起邢氏來。若非邢氏圈禁了賈璉,賈璉此時早賴皮的求著她夫妻歡好了。


    次日一早兒,王熙鳳才穿戴好,邢氏就派人來叫。


    王熙鳳不想去,隨口打發了傳話的。豈料邢氏又派人來催她,必叫她過去。王熙鳳氣得摔了茶杯,這才抬腳過去,預備敷衍幾句邢氏。


    王熙鳳才到院,就看見院子裏黑壓壓的站著不少的婆子婦人,有好多她都眼熟的很,還有的不曾見過。


    王熙鳳不明所以,心裏罵邢氏唱的又是哪一出。不管如何,她不怕,邢氏已經討了賈母的嫌棄,而她正好有賈母撐腰,大可以挺直腰板,大搖大擺的進屋。


    “跪下!”邢氏一聲恫嚇,嚇得王熙鳳險些腿軟,險些直接跪了。


    王熙鳳整理情緒,仰頭,不服氣的對視邢氏:“母親可要講理,不知媳婦兒犯了什麽錯?”


    邢氏嗤笑,冷眼瞪著王熙鳳,高聲道:“你私自放利,罪可受刑,這算不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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