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長風突然被這方鐵錘引起了興趣。所謂“特異之人必有特異之處”,無論方鐵錘對客人如何淡漠、怠慢,但至少他對自己的職業卻是熱忱負責的。穀長風也不著急,拉起一條板凳,也不答話,就這樣靠在方鐵錘的旁邊坐了下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鐵牛總算停下了手中的鐵錘。夾起打好的烙鐵扔進了旁邊的水池裏,頓時“嗤嗤”冒出一陣青煙。


    “我師傅最近情緒不好,無心做生意,你不要怪他。”


    “就你話多,一邊去。”那鐵牛剛開口,又被師傅給罵了回去。不過方鐵錘總算轉過了身來,抬眼向穀長風道:“說吧,要打什麽?”


    穀長風剛才聽鐵牛說方鐵錘最近無心做生意,不由暗自著急。他懷中這東西恐怕非方鐵錘親自動手不能完成。心思一動,故意長歎了一口氣,道:“我要的東西怕是你打不出來啊!”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要再這樣陰陽怪氣的就給我滾出去!”


    穀長風竟真的起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喊道:“鐵牛師傅,你可否過來一下?”


    那鐵牛本就幾次都想叫住穀長風,但都被師傅的眼色止住。此刻聽穀長風呼喚,連忙跑了過來,“客官,您有何吩咐?”


    穀長風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圖紙,遞給鐵牛,輕聲道:“你看看,倘若要你把這份東西打出來,你能不能做到?”


    那鐵牛見圖紙上的物件極為精細,而且布滿了凹槽,確實非自己能力可為。剛要拿過去問師傅,卻已被穀長風伸手奪了回去。隻聽他輕聲勸道:“這東西我已經拿給很多師傅看過了,都說不可能打造出來。你拿給你師傅看了也沒用,反而是在為難他!”


    鐵牛覺得穀長風的話也確實在理,道:“也好,那你再去找找其他師傅看看。”


    “拿來。我倒想看看是個什麽了不起的物件”方鐵錘不知何時已悄悄湊了過來。


    鐵牛剛要答話,卻被穀長風止住了。隻聽他道:“方師傅,要給你也可以,但話必須說清楚。如果你看完之後覺得確實造不出來,那萬事皆休;如果能造出來,那絕不能借故推脫,你敢不敢答應?”


    方鐵錘當著自己徒弟的麵,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喝道:“廢什麽話?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無論你那畫的物件有多難、多複雜,隻要是鐵製的,我就一定能把他造出來!”


    穀長風見激將法奏效,連忙將圖紙遞了過去。方鐵錘接過圖紙,研究了片刻,本來就緊鎖的眉頭更是完全糾結在了一起。


    其實,穀長風想打造的正是馬昭群最後那份信箋中所描繪的器物。在武當山,盡管兩位師伯都認為馬師兄一家之死和這件器物有關的可能性很小,但畢竟並未完全排除,何況現場也確實並未發現這件器物。穀長風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就想出了這麽一招“引蛇出洞”之計。


    馬昭群在信中既然說這東西很可能是唐朝年間的,那應該是找懂行之人鑒定過的。唐朝距今少說也有五六百年的時間,那按常理推斷,如今任何一個聽說過這件器物的人,其實都不敢斷馬昭群手上的那件就一定是真品。如果此時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件外觀完全相同的東西,而器物又確實是被凶手拿走的,那他就完全可能前來打探,甚至再次出手搶奪!


    方鐵錘終於從那件器物中抽離了出來,開口向穀長風道:“你最遲什麽時候要?”


    穀長風不由大喜,道:“後天中午之前,可以嗎?”


    方鐵錘想了想,道:“可以,但有兩個條件。”


    “請講!”


    “第一個,我這邊人手不夠,這兩天你得留在鋪子裏幫忙。”


    穀長風心道:“兩天的時間也不算長,現在案情也無具體的眉目,想查也是無從查起。”點頭答應道:“可以。第二個條件如果是價錢的問題,還請方師傅盡管開口。”穀長風此次下山其實盤纏帶的並不多。他也想好了,萬一方鐵錘要價太高,就先找顧偉南周轉一下。


    方鐵錘白眼一翻,道:“你很有錢?”


    穀長風忙道:“實不相瞞,在下身上的銀子加起來恐怕也不足二十兩。但此事需您夙夜辛勞。在下定會想方設法,絕不至虧待於你!”


    方鐵錘接下來卻並未提及價錢,而是突然滿臉期盼的問道:“看你打扮,應該是習武之人,不知可有飛簷走壁的能耐?”


    穀長風一愕,道:“在下確實練功幾年功夫,方師傅有話請講。”


    方鐵錘突然向鐵牛道:“你去後院看看你天全弟弟。”見鐵牛走遠後,方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城東顧家的藥材庫裏有一隻“千年參王”,你如果有辦法幫我取來,我不僅不要你的錢,還必當另有重謝!”


    穀長風怎麽也沒想到方鐵錘會讓自己去偷東西,而且偷的還是顧家?他知道“千年參王”乃大補之物,用之得法可以強身健骨、延年益壽。如果能提煉成丹藥服之,功效更佳。心中一動,故意問道:“你要此物何用?”


    方鐵錘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位至親之人,因被大火燒傷而危在旦夕,我聽說這“千年參王”能生死人而肉白骨,故特來相求,還望少俠成全!”說到後來,已是語帶嗚咽之聲。


    穀長風剛要答話,忽聽門外有人喊道:“方鐵錘師傅在家嗎?”


    穀長風聽聲音竟有幾分耳熟,轉身一看,竟是前陣子剛見過的太原前總捕頭成瑛,忙招呼道:“成捕頭,看來咱們還真是緣分不淺啊?”


    成瑛見是穀長風,也不由頗感驚訝,微笑道:“穀少俠怎麽會在這裏?”


    穀長風轉念一想,此事暫不宜告知成捕頭,避重就輕的道:“我過來找方師傅打個鐵件,成捕頭來是有私事還是公幹?”


    成瑛道:“我和方師傅還有一件案子未了,特來打探情況。”轉身朝方鐵錘道:“令侄目前情況如何?”


    方鐵錘起先見是總捕頭成瑛,不由嚇出一身冷汗。如今聽他口氣,剛才應該並未聽到什麽,方才舒了口氣,怒聲道:“你何必又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呢?”


    成瑛似乎早已習慣了方鐵錘的態度,也不生氣,溫聲道:“我把全太原最好的醫生都給您請來了,但您侄兒本就身體虛弱,加上受此重傷,口不能張,眼不能抬,每日隻靠一口參湯續命,就算華佗轉世、扁雀再生恐怕也是於事無補啊!”


    方鐵錘忽然放聲哭喊道:“你說的好聽。你們衙門那點心思我會不知道?恐怕心裏早就巴不得我那侄兒早點死。這樣你們就能早點結案,早點向朝廷交差!要不然,直接去顧家把那“千年參王”取來,我那侄兒早就生龍活虎,又何至於拖到這步田地?”


    成瑛見對方如此無理取鬧,也不由無語的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方道:“我早跟你解釋過了,這“千年參王”乃顧家私人之物,衙門憑什麽去讓人拿出來,給你侄兒治病?何況,我也問過大夫,張天全早已病入膏肓,虛不進補,“千年參王”於他不僅無益,反而有害,你為何就是聽不進去呢?”


    見方鐵錘不語,成瑛接著道:“還有,你多次到知府衙門擊鼓鳴冤,說那張鐵板一家均係被人蓄意縱火,卻遲遲拿不出半點證據,叫我們如何去立案緝凶?我實話跟你說,若不是我素來了解你方鐵錘的為人,又見令侄一息尚存,一直幫你頂著,此案上頭早就要求完結了。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令侄情況,若確已毫無轉機,那衙門就要徹底結案了。”


    方鐵錘忽然暴怒道:“你們這簡直就是在草菅人命!你們怎麽就不好好想想,我師弟這店鋪都開了近二十年,一直都平安無事,怎麽那天就會好好的失火呢?我們師傅在我們八歲學藝的時候,就每天督導我們要做好防火,他怎麽可能會突然大意?更何況,如果真是失火,我那自幼殘疾的侄兒尚能掙紮著爬進窖井藏身,其他人都好手好腳,怎麽反而通通被燒的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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