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殺了太子嗎?”寧綰猶覺得難以置信,“太子好歹也為他做了那麽多年的事情,竟然這樣就要下殺心。帝王心,當真是石頭做的。”


    “當年紀大了之後,會瘋狂的回憶曾經鮮衣怒馬時候的拚勁兒。看著跟在身邊的人漸漸老去,漸漸死去,漸漸的,就會懷疑自己的能力,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沒有老,想要世人認可自己沒有老。”


    李洹抱著寶官站在窗戶前,目光透過窗戶,也不知看到了哪裏去,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他說,“當太執著於權利的時候,其實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何況,我的父皇,從來都是一個想要將天下握在手裏的人。”


    寧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皇帝是真的狠,不僅要對李銘下殺手,連李洹,也是籌謀著要殺害了的。


    對待李洹,甚至比對待李銘還要狠得厲害,如今隻是禁足在允王府,一步也不準出去,也不讓人進來允王府。


    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就會找人殺了李洹,或者是“找到”李洹試圖篡位的證據……


    若是自己的父親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寧綰覺得,她肯定做不到李洹這樣的安靜。


    怪不得,李洹總要自欺欺人的以為,他的父親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固執的以為,他的父親對他很好很好。


    很多時候,清醒著比混沌著要難過得多,絕望得多。


    “那個……”寧綰湊過去摸摸寶官的毛兒,說道,“玉王爺曉得了……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老玉王爺的模樣,是恨極了皇上的。我想,大概是那天晚上,王爺同我說的話,被玉王爺聽了去。”


    一直瞞著李洹,寧綰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可是她說完了,再去看李洹的表情,她訕訕的舔了舔嘴唇。


    “那天晚上,我沒醉。”李洹說。


    那麽就是明知道李延在暗處,故意說給李延聽的。


    做這個決定之前,必然想了很久很久,掙紮了很久很久吧。


    同床共枕的日子裏,李洹時常會在她半睡半醒輕歎,想來,這個問題,真的將他為難住了。


    “若是不這樣,我和如玉都會死,如玉是不可以死的,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要如玉好好活著。”李洹抬頭看向寧綰,忽地笑了,“至於我,思官,我也想活著,想要長長久久的和你活著。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死,真的,在成親之前,在去洛城之前,我沒那麽想活下去的。”


    寧綰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不知是疼痛還是麻木。


    看著李洹釋然又沒辦法真正解脫的笑容,她覺得李洹也沒那麽麵目可憎了。


    原諒他吧,如意公主不是說了嗎?他也過得不容易的,那就忘了他對自己的那些不好,隻記著他對她的好就好了。


    撇開那丁點兒的不好,他其實也很好的。


    寧綰嘿嘿的跟著笑,說,“太子被棄,心裏的最後一點執念肯定也不在了,龍檮鏢局的事兒,肯定是要說的。”


    “是啊,顏神醫也該出現了。”李洹拍拍寧綰的頭,“要是他們知道允王妃就是顏神醫,隻怕是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我家的思官,可不是他們嘴裏的草包,更不是他們說的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寧綰不滿的抿唇。


    誰說她是草包了。


    自打回來京城那一天開始,她殺人放火,怎麽開心怎麽來,吃了虧的人不少,誰還說她是草包……


    李洹知道寧綰是在逗他開心,也很配合的笑了幾聲,可終歸是笑不出來了。


    他說,“千夫所指,遺臭萬年,這樣的結局無異於淩遲。”


    “玉王爺不是沒和皇上說什麽嗎?”寧綰哄道,“說不定玉王爺也是不願意將結局弄得太淒慘的。說不準,他隻是想要皇上的權利,會將皇上奉為太上皇,好好的照顧著的。”


    “是啊,是想要權利,等到兵符拿到手了,等到封為太子的聖旨拿到手了,父皇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我說的,那隻是一個改變不了的結局……還有一個結局,如玉不會讓父皇死的,他會將父皇的性命留著,然後用比當初狠辣千倍萬倍的方法去盡情的折磨。”李洹說到這裏,眸子裏浮現了痛色。


    “如玉早就不是從前的如玉了,我知道他不該再是從前的如玉,卻還是心驚於他的改變。要想事情簡簡單單的過去,除非能讓他心裏頭的那口氣順了,否則,他絕對不會收手的。”


    李延的心狠手辣,藏得很嚴實,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像極了皇帝的性情,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達不到目的,就會遷怒於周邊的人。


    將皇位交到他手裏,不知道算是撫慰還是助長勢力。


    “王爺!”明智突然出現在了窗外,抱拳說,“皇上來了口諭,讓您進宮麵聖。”


    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去的,就算去了,也沒有意義,誰也不會退讓一步。


    若是想像夢裏那樣,想要尋個由頭將他困死宮中,就更是可笑。


    李洹稱病不去,老老實實待在允王府裏,養自己的寶官,抱自己的思官。


    伊人他們曆經了幾次刺殺,終於好端端的回到了京城,既然到了京城,那麽最先要去的,就是皇宮。


    皇宮等待顏神醫的,除了皇帝還有韓霖,這兩個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都是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置人於死地。


    寧綰進宮,是李洹親自將人送去玉王府的。


    李洹說,“關心則亂……我若是一道兒進去了皇宮,說不準哪裏就會露出馬腳。顏神醫已然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要是顏神醫還是允王妃,更是必死無疑,到時,韓霖必然冒險對付我,那麽連你也會受到牽連。再者,我在宮外,若宮裏生了意外,我也好補救。”


    李延清楚,李洹說這麽多,隻是希望他可以好好保護寧綰,畢竟,皇宮不是允王府,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對寧綰好的,也不是誰都會拚死保護寧綰的。


    進去了皇宮,那麽多人盯著寧綰,李洹又不在身邊,隻能讓他好好的保護著寧綰。


    這是叮囑,也是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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