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也沒那麽差勁的。


    皇帝想起來了,李延小的時候雖喜歡跟在李洹身後,一口一聲哥哥的喊著,像個跟屁蟲兒似的,可那雙眸子裏,還是帶著一股子斜睨天下的霸氣的。


    要不是因為那股子貴氣,說不準當初他也不會將李延推入火坑,眼睜睜看著李延墜入地獄。


    可如今,他竟然隻能依靠李延了,隻能依靠那個他第一個就舍棄了的孩子,莫非,真的是注定了的麽?


    皇帝漠然的笑。


    若是注定了的,依照如今的局勢,倒也好了。


    當初那個麵相師說的,李延有帝王之相,李延當皇帝,他可以接受了。


    如今,他就盼望著李延能爭口氣,幫他守住他如今的一切,至於他如今的一切,早晚都是要給別人的,誰聽話他就給誰,李銘乖巧,他就給李銘,李延乖巧,他就給李延,他在世時,他們誰都不能肖想分毫,他不在世了,守得住守不住就是他們自個兒的本事了。


    就是可惜了,世人都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卻為什麽,連百歲都是為難的呢?


    “皇帝陛下莫不是真的在認真考慮玉王爺吧?”韓霖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流露出看瘋子傻子時才會有的可憐又不屑的表情,“與其想著與玉王爺為伍,不如和我一道兒算了。宣國和長陵國,交好了很多很多年,若是可以,大家心平氣和的談談,將這段緣分延續下去也好啊。”


    皇帝啐了一聲。


    宣國和長陵國,一個名揚四海的泱泱大國,一個在旮旯之地忍辱偷生的破落戶兒,何時可以相提並論了?


    他寧可宣國皇室鬥個頭破血流,也絕對不會允許宣國向長陵國示好,一丁點兒都不可以!


    “朕當初打下天下的時候你們在哪兒?黃口小兒如此的放肆,朕自當不會放過!”皇帝沉下了聲音說,“宣國和長陵國,一在平地一在天,斷然沒有同日而語的時候。朕也絕對不允許朕的兒孫向區區長陵國低頭,誰若是低了頭,朕便將誰的頭顱砍下!”


    韓霖嗤笑。


    到底是老了,從前打江山的氣勢還在,卻沒有了當初的才華和頭腦,將皇位看得太重,連自己親生骨肉都要一一防備,再三算計,怨不得會眾叛親離。


    皇帝被笑得惱了,連長陵國的人都在嘲笑他不中用了。於是,他已然花白的眉毛高高的挑起,再冷冰冰的讓人將韓霖關進了大牢。


    看,他老了又怎麽樣,這偌大的宣國,還不是他說了算,他說了要關誰,那就是要關誰。


    緊接著,就該是李銘和李洹了,而這件事,不管是試探也好,還是真的要將兩人鏟除也好,他都想交給李延去做。


    李延做事,還是很好的,自打李洹忤逆他以來,他交代給李延的事,李延都好好的做了,也做得好好的。


    沒有人瞧得起李延嗎?那麽剛好,他給李延這個機會,給李延一個富貴在天的機會。


    皇帝讓人叫李延過來禦書房,得知李延時刻等候他吩咐的時候,混濁的雙眸亮了。


    看看,多好的一顆棋子,幸虧,幸虧當初雖恥辱,卻還是留了一口氣在,幸虧,當初他雖然有千萬種不該,李延都是不知道的。


    皇帝看著低眉順眼站在他跟前的翩翩少年,用他很多很多年都沒有用過的親切的口吻。


    說,“如玉,朕老了,這江山大業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需要找個人替朕管管了。”


    李延眉眼溫順,睫毛垂下,遮住了眸子裏的情緒,隻是語氣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父皇不老。”他很誠懇的說,“宣國的江山,宣國的子民,都離不開父皇,父皇要好好活著,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聽得笑了。


    果真是個好孩子,隻有李延會這麽誠懇的盼著他長命百歲,其他的人,他們都巴不得他快點死,好把皇位讓出來。甚至都等不及他死,就想著要奪了他的皇位。


    他卻不知道,這個俊朗的少年,這個一臉認真說著違心的話,卻看不出半點端倪的少年,才是真的恨不得他趕緊的,淒慘的死去。


    “兒臣去了大牢,知道韓霖和哥哥都去看了皇兄,可惜當時如玉不在,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


    在皇帝開口問及之前,李延主動開了口。


    他知道皇帝的性格,自己還沒有問,別人就率先回答了,這是對他的尊重,也是認真辦事的模樣,皇帝是最喜歡這樣的處事的。


    而且,他率先說了,越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皇帝越會去相信其中的深意。


    本來或許還心存疑惑,不想一下子將李銘除掉,現在麽,隻怕是要徹底的將眼中釘拔去了。


    “方才來的途中,遇到韓霖了,他對兒臣說了幾句……”李延刻意頓了頓,讓皇帝覺得韓霖是遇到他以後,開口侮辱他了。


    然後他才說,“緣由……兒臣也聽到了,隻是父皇,這件事,事關國體,不好隻聽韓霖的一麵之詞,萬一這是他設下的毒計,是想要挑撥離間,壞了父皇與兩位皇兄的關係呢……不管是哥哥還是皇兄,都不是那樣的人……”


    皇帝看出了李延眸中的躲閃,這樣的躲閃是對事發之後李洹和李銘的不忍,也是對李洹和李銘竟然和韓霖狼狽為奸對付自己父親的憤懣。


    隻不過這麽一眼,皇帝心頭那一點殘存的懷疑都煙消雲散了。


    他說,“朕念及父子之情,才想著饒他們一命,他們卻不知悔改,竟然妄想冒天下之大不韙。朕,隻能忍痛。”


    李延在皇帝看不見的角落,輕輕的勾了唇角。


    念及父子之情?隻能忍痛?


    著實可笑!


    這世間誰都可以說這樣的話,唯獨這個自以為是的心狠手辣的冷漠無情的帝王,不配說這樣的話!


    “父皇,是父親也是皇,兒臣是兒子也是臣,有人想要傷害父親,當兒子的不會答應,有人想傷害君王,做臣子的不可以答應。所以,父皇,無論您如何抉擇,兒臣,總會站在您這邊的。”


    李延抬起頭,對皇帝說,“但是父皇可不可以告知兒子關於龍檮鏢局的事?這樣,兒臣才能用最好的方式為父皇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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