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副鎮長其實是通過區財政局辦公室主任袁小越才知道蔡芬芬的。蔡副鎮長在三元鎮副鎮長崗位上有五六年了,急切地盼望著能再上一個台階,可就是沒有路子。知道蔡芬芬和梁健的關係後,他下了血本。他知道紅酒價格裏水分多,他沒有還價,就是希望蔡芬芬從這些水分中擠一部分給梁健。


    蔡芬芬也的確那麽做了。那天她專程跑到梁健辦公室,給梁健送卡。可梁健態度很堅決的拒絕了。蔡芬芬沒想到梁健在錢方麵把關把得這麽牢。對蔡芬芬來說,她跟老板沈鴻誌一樣,認為權力不用、過期作廢。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表哥有些矯情,這社會誰不喜歡錢呢。因此,她想,也許表哥是不喜歡這種收錢的方式,所以她去了衢州老家,把錢送給了梁健父母。


    這麽些天來,大姨、姨夫和梁健都沒有把錢送回來,蔡芬芬想,梁健應該是已經默認了。但從他剛才的電話聽來,仿佛還不知這回事,難道大姨和姨夫沒有把錢的事跟梁健說?


    這時,蔡芬芬的手機又響起來。三元鎮蔡副鎮長的電話打了過來:“芬芬啊!我問你個事!我讓你帶給你表哥梁部長的東西,你到底帶到了沒有啊?今天晚上我跟他一起吃晚飯,問起關於錢的事情,他似乎並不知道的樣子!”


    蔡芬芬趕緊道:“蔡副鎮長,你放心,我早就已經送去他家了。你不知道我表哥這個人,他在人前就是這樣,其實他心裏清楚得很,你就放心好了!”


    蔡副鎮長將信將疑:“芬芬,你幫我抓緊點,我年紀不小了,想動一動。競爭性選拔剛過去,我以為有希望,結果,你表哥沒發揮作用嘛!現在,我們三元鎮的黨委副書記位置空了出來,你得抓緊時間幫我跟你表哥說說,看能不能幫我安排下。那個,上次跟你買的那些紅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方便的時候你再給我帶兩箱過來吧!”


    蔡芬芬趕緊道:“知道了,馬上,蔡副鎮長!”


    事到如今,蔡芬芬壓根就不能告訴別人,她在梁健這裏根本說不上話,否則人家肯定認為她蔡芬芬是一個大騙子,到時候,她就別想在長湖區混下去了!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蔡芬芬打電話給梁健母親:“大姨,上次給表哥的提成,你跟他說起過嗎?”


    邵小琴聽到蔡芬芬問到這事,才猛然記了起來:“呀!芬芬,不好意思,我和你姨夫都老糊塗了。上次碰到一個朋友突然生病,就忘記了跟你表哥說這事了,怎麽,有什麽事嗎?”


    這事就麻煩了,原來表哥梁健一直不知蔡芬芬送了錢給他家裏。蔡芬芬忙道:“沒什麽事,有空你跟他說一下,就說這是我們酒莊老板給的提成。”


    邵小琴說:“我讓你姨夫趕緊給你梁健哥打電話……算了,還是我自己打吧。”


    回到住處,梁健一直為蔡副鎮長的那句話感到困惑,而蔡芬芬又似乎有什麽事瞞著自己,思來想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這時,母親邵小琴的電話打了進來。


    “媽,怎麽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梁健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在櫃子裏拿了衣服,準備洗澡。


    “梁健啊,有件事情,我和你爸老糊塗了,給忘了告訴你了。”


    梁健停了手中的動作,提起精神:“什麽事情啊?”


    “上次,你表妹蔡芬芬來過我們家裏,送了四萬塊錢。”


    梁健一聽蔡芬芬往家裏送錢,一下子警覺起來:“什麽?錢?四萬塊?她送這麽多錢給你們?她這麽孝順你們啊!”


    “不是的。她說,這是你幫他們賣酒的提成!”


    梁建一頭霧水:“賣酒的提成?我沒有替她賣過酒!”


    “我開頭也不相信,可她硬是要給我們,說你太客氣,不肯收,所以她專程跑回家來給我們的。”


    梁健頓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個蔡芬芬,怎麽做這種糊塗事情,這不是在害我嘛!”


    邵小琴一聽說是害了兒子,就著急了,問道:“兒子,那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我得趕緊把錢還回去。是四萬嗎?”梁建心裏火透了,這個蔡芬芬完全不知輕重。


    邵小琴關心兒子,心急火燎地問:“是四萬!我們馬上給你寄過去?”


    “不用了。我工資卡上有錢,我直接取了錢還她。”


    掛了電話,邵小琴把事情跟老伴梁東方說了,兩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自責起來:“我們當時怎麽這麽糊塗,看,這回給兒子找麻煩了!”梁東方:“看到報紙上,有些當官的家裏人收錢,當官的就被抓了起來,你說我們梁健會不會因為我們……”邵小琴說:“別烏鴉嘴。這錢是蔡芬芬給的,蔡芬芬是我們的侄女,就是自家人,又不是受賄!而且,兒子說了,他馬上就去把錢還給芬芬!”


    梁東方在遇上重大問題時,遠沒有邵小琴鎮定,有主見。邵小琴說:“這也是我們一時疏忽,以後關於兒子的事情,我們都不能擅自插手,對於別人送到家裏的東西,一概不拿。否則就是壞了兒子的前程。”梁東方說:“但願這次兒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梁健打電話給表妹蔡芬芬:“你來我這裏一趟。”蔡芬芬已經睡下了:“這麽晚了,表哥,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嗎?”梁建覺得這件事夜長夢多,早了早好:“那我來你這裏。”說著,也不等蔡芬芬回答,便掛了手機,下樓,開了車往蔡芬芬租住的小區趕。一路上,他腦子裏有些亂,想起三元鎮蔡副鎮長莫名其妙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在蔡芬芬租住的屋子下等了兩分鍾,蔡芬芬穿著一件吊帶蕾絲睡衣下來了,那件衣服薄而透,在車前燈的照射下,就像皇帝的新衣。梁建關了車燈,走過去,借著小區裏昏暗的路燈光,把裝著四萬塊錢的信封袋塞在了蔡芬芬手裏:“以後,別再給我家送東西,否則,我會跟人說,你根本不是我表妹。”


    蔡芬芬捏著那個信封,表情有些僵硬。梁建心裏微微軟了軟,但還是頭也不回地坐上車,走了。倒車的時候,他始終沒開車燈。


    車子開出蔡芬芬住的小區門口時,梁建從後視鏡裏往那個樓道門口望了一眼,因為天黑,他隻模糊地看到一個影子還杵在那裏。心想:剛才的話,是不是說的太狠了一點?隻是,若不狠一點,這個蔡芬芬實在太不靠譜,真不知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蔡芬芬捏著那個飽滿的信封獨自垂淚,心裏非常委屈。她實在無法理解這個表哥,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冷漠?不管怎樣,她都是他的親表妹,而且,他們背井離鄉在鏡州闖蕩,都不容易,他為什麽就不能對她好些?看看手中暫新的紙幣,蔡芬芬不知該怎麽處理,梁健的態度那麽堅決,她沒有辦法再送過去。若是把這個還給老板沈鴻誌,他肯定會覺得她沒用,連自己的表哥都搞不定。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將這錢先自己收起來。


    一天晚上,雲葡萄酒莊老板沈鴻誌帶著蔡芬芬去應酬。沈鴻誌喝大了,當眾這麽講:“我們芬芬的表哥,是區委組織部副部長梁健,分管幹部工作的。在座的領導哪位想要挪挪屁股,哪位想要提拔提拔,就找我們芬芬吧。別的要求沒有,多買我們幾箱雲葡萄酒就行了。大家買了我們的酒,我們會考慮向梁部長打招呼,芬芬你說是吧?


    蔡芬芬臉色尷尬,真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自己在表哥梁健那裏根本說不上話,可礙於麵子她又不能承認,隻好羞紅著臉默認。在座的人聽沈鴻誌這樣說,就爭著向蔡芬芬敬酒,說:“芬芬,什麽時候幫我們引見引見你表哥?”沈鴻誌代表蔡芬芬說:“這好說,這好說。”


    這天晚飯長湖區委組織部組織科長沙俊也在場。沙俊知道朱庸良和梁健之間存在很深的矛盾。原來的副科級組織員、辦公室主任李菊被開除後,朱庸良還沒有一個值得信賴的手下,梁健通過表妹賣紅酒收受賄賂的情況,如果報告給朱庸良,朱庸良肯定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到時候說不定就能更上一層樓。


    晚飯之後,沙俊拖住了雲葡萄酒莊老板沈鴻誌。沈鴻誌酒已經多了,沙俊說跟他去下一場,他來請客。沈鴻誌興高采烈跟他去了。到了一個酒吧,找了個位置,沙俊還真請客喝酒。


    沙俊問道:“沈老板,你剛才酒桌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啊?買你們的酒,梁部長能夠拿到好處,並且可以幫助安排升官?”沈鴻誌看沙俊有些猶豫:“你是組織部的,你應該清楚啊。”沙俊說:“說實話,我今天還是第一天知道呢,早知道如此,我早走你這條捷徑了。我也有不少朋友,在政府機關和企業當老總,我可以幫你推銷酒啊,隻要你讓蔡芬芬幫我在梁部長麵前美言幾句。”


    沈鴻誌聽沙俊說要幫助介紹紅酒生意,當然十分高興。他說:“沒問題。我們互惠互利,你幫我介紹生意,我幫你讓蔡芬芬替你說話。”沙俊見沈鴻誌上鉤,又問:“蔡芬芬說話真管用?你倒告訴我幾個人看,經過蔡芬芬提拔的?”沈鴻誌口無遮攔:“那多了去了,比如現在區委辦主任朱懷遇,十麵鎮黨委書記金凱歌,你們常務副部長宋城,另外還有三元鎮副鎮長蔡源都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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