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毛頓了頓,轉過臉來,看到是梁健,他心虛地讓到了一邊。他還真擔心梁健忽然上來揍他。畢竟當初是他使勁手段讓他和胡小英差點命喪黃泉,雖然他們可能並不清楚電梯事件是他一手操作,但這種事情,紙包不住火。若梁健真的知道了,此時找來揍他一頓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梁健臉色溫和,還稱呼他“朱局長”,應該不是為了電梯事件。


    腦海裏無數念頭滑過,朱新毛慢慢放下心來,這兩天積蓄的壞心情也慢慢地回到臉上,氣呼呼地道:“別叫我朱局長,你們很清楚我已經不是什麽局長了,我是朱新毛。”


    梁健見朱新毛頭發蓬亂,臉色蠟黃,眼角還殘留著眼屎,整個人完全萎靡不振,有著當酒鬼的強大潛力,就說:“你方便嗎?我想找你聊幾句,要不我們去外麵的‘藍吧’?”


    朱新毛聽說去“藍吧”,這等於是一個喝酒的信號,就說:“好吧,不過,我隻給你喝一杯的時間。”


    李菊見梁健和朱新毛一同從小區裏走出來,趕緊吩咐周強強:“馬上轉彎,別讓梁健發現了。”


    周強強是老駕駛員了,反應敏捷,一把方向盤,車子順利地轉入了一條岔道。


    進了“藍吧”,梁健下意識地尋找阮玨的背影。卻全沒有她靚麗的身影。梁健心想:這麽快她就走了?她不是說在等男朋友嗎?難道那個男的已經來過了?


    將思緒從阮玨身上拉了回來,梁健招呼服務員過來。朱新毛要了一杯威士忌,梁健不想喝酒,也不想再喝咖啡,就說來一杯礦泉水。朱新毛說:“來這裏喝礦泉水,你也太浪費了。”梁健說:“喝什麽都一樣,關鍵是想跟你聊聊。”


    酒來了,朱新毛用酒杯跟梁健的礦泉水碰了碰,一口喝了威士忌。梁健也把一杯礦泉水喝了。


    朱新毛看著梁健,點點頭說:“你這人,喝水都喝的這樣有氣勢,喝酒估計也不差。”梁健說:“隻可惜沒跟朱局長喝過酒。”朱新毛說:“是啊,你是不可能再跟朱局長喝酒了,朱局長已經被人整死了,現在坐在你身邊的隻是朱新毛而已。”


    梁健盯著朱新毛說:“話也不能這麽說。朱局長,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我就跟你實說了吧,我這次找你,是因為胡小英書記讓我帶一句話給你。有些事情區政府不方便出麵,區委卻是方便的,隻要你肯配合,說不定不久的將來,我就可以跟朱‘局長’喝酒了!”


    朱新毛盯著梁健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神裏判斷出這話的真實性,看梁健目光誠懇,便又不放心地問:“你說的是真的?不是故意消遣我?”


    梁健說:“朱局長,你應該很清楚,區委大樓裏那麽多部門,組織部算得上最忙,不排第一,也能排第二,你覺得我有這個時間巴巴地來找你,隻是為了消遣你嗎?而且,這事還是胡書記交代的,作為一個區委書記,我想她沒有時間跟一個已經被免職的領導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朱局長,你覺得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事的真與不真,關鍵還要看朱局長自己!”


    朱新毛的目光落在吧台裏麵琳琅滿目的酒架上,說:“再給我來一杯。”目光一動,飄過來凝在梁健臉上,說:“我要考慮考慮。”


    梁健不看他,隻看著服務員熟練地又給朱新毛的杯子裏續了一杯,凝神片刻,淡淡地說:“考慮可以,不過我隻給你一天時間。有些機會,因為是‘機會’,所以不是它等你,而是你得等它,錯過了就沒有了。胡書記這人,你應該很清楚,她可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女人,一旦,她收回了這個機會,你想再要回來,那是不可能的。”


    朱新毛的目光依然像蒼蠅一樣停在梁健臉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判斷出他話裏的真實意思,然後,他突然端起酒杯一口氣把那杯酒喝了,扔下了一句話:“一天時間,夠了。”


    朱新毛走後,梁健付了錢走出酒吧,開了車,不緊不慢地回區裏。周強強的車,影子一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看梁健走的是回區裏的路,李菊掏出手機,給朱庸良打電話:“朱部長,梁健跟朱新毛碰上麵了!他們談了大概有十分鍾。”


    “現在他們人呢?”


    李菊說:“朱新毛回家了。我們跟著梁健,正在回區裏的路上。至於他和朱新毛具體談了什麽,我還不知道。”


    朱庸良說:“我知道了。有沒人發現你?”


    李菊驕傲地抬了抬臉,說:“肯定沒有,我們隱蔽工作做得很好!”


    朱庸良說:“那就好,你可以回來了!”


    然而,李菊大意了。這個世界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實在太多。就在李菊車子開走之後,一輛長安麵包車也開動了,目標卻是朱新毛。


    坐在長安麵包車裏的人,叫潘二子。二子是區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平時遊手好閑,是個混混。這次區長周其同讓潘德州物色個人,專門盯朱新毛的稍。潘德州就想起了這個無所事事的侄子。為了二子不務正業,堂兄多次來找過潘德州,希望他能幫忙給他安排個工作,潘德州想這次機會正好。於是,潘德州就安排潘二子去跟蹤朱新毛,每天250塊,對二子這樣的家夥算是高薪了,這錢變個法子從區財政支出,區長周其同也已經同意了。


    潘二子見朱新毛上了樓,便拿出手機給潘德州打電話。


    潘德州問:“情況如何?”


    二子說:“他已經回家了!”


    潘德州說:“他回不回家不重要,有沒發生什麽事?”


    潘二子說:“事倒是沒有,就是見了一個人。”


    潘德州在機關裏見多了聰明人,往往他一個眼神,手下的人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聽二子不得要領的話,心裏有些生氣。他問的有沒發生什麽事跟見了什麽人不是一回事麽?可這個潘二子還跟他較起真來,潘德州隻好說:“見了一個人,也是事!你快說,見了啥人?”


    潘二子說:“是個年輕小夥子,見麵的地方是在翠苑小區門口的‘藍吧’。”


    潘德州沒去過“藍吧”,就問:“什麽‘爛吧’?還‘餿吧’呢!”


    潘二子說:“不是“爛吧”,是“藍吧”,一個酒吧。至於那個人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潘德州不滿意地說:“那你不去搞搞清楚?”


    潘二子說:“你不是讓我一直跟著朱新毛嗎?我又不是孫悟空,不會分身術,怎麽去搞清楚啊?”


    潘德州聽二子說話,心中有氣,卻不知該如何罵他!


    潘二子忽然又說:“不過我用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潘德州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還會拍照,趕緊說:“那你快把照片發給我!”


    潘二子發過來的照片,不僅僅有梁健,還有李菊坐在車裏的照片。潘德州一看,有些不解,問道:“另外一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潘二子說:“那個女人,一直跟著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許是他老婆,怕他偷人也不一定。我反正沒事,就拍了一張,不知道有沒有用。”


    潘德州認識李菊,心裏一驚,這可是一個重要信號,怒道:“你剛才怎麽沒有告訴我?”


    潘二子說:“可你也沒有問我啊?”


    潘德州在心裏罵道:怎麽就這麽沒腦子呢,真是算盤珠撥一撥動一動,我咋就有這種扶不起的親戚呢?


    潘德州見形勢緊急,趕緊來到了區長周其同辦公室。周其同說:“這麽說,胡小英在打朱新毛的主意?”潘德州說:“如果讓胡小英把朱新毛這張牌捏在了手裏,我們就會很被動。”周其同說:“朱新毛這家夥,對我們來說,遲早是個麻煩。”潘德州說:“可其實,朱新毛手裏並沒掌握什麽實質性東西,如果他敢說出什麽對你不利的話,也拿不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畢竟他現在被免職了,人微言輕,到時候大家一定會認為,朱新毛是因為丟了官,精神失常亂咬人!”周其同凝神思量,過了一會才說:“沒這麽簡單,如果朱新毛真被胡小英拿下了。對我們來說,他就是一個隨時會拉響的炸藥包,主動權全在胡小英手裏了。明年是屆中調整,萬一省委組織部來考察我,有這麽一個心腹大患在,總讓人不安!”


    潘德州說:“他手裏拿不出確切證據,估計也不會亂說,而且考察組講究證據,對無憑無據的說法,應該也不會相信。”周其同說:“證據不證據,隻是程度的問題,考察組對於存疑的事情,也會向首長匯報,到時候難以做出否定性的解釋,也是個問題。況且,電梯出事的那天晚上,朱新毛給我通過電話,若真是追查起來,這些通話記錄,也可以作為證據。哎,當時,我還真是不該接朱新毛這廝的電話!”


    潘德州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麵,說:“周區長,事情已經這樣了,後悔也沒用。你看,下一步我們該怎麽去做?”周其同說:“當務之急得阻止胡小英收買朱新毛!”潘德州說:“要不我去跟朱新毛談一次?”周其同說:“潘主任,你能主動勇挑重擔,我很高興。不過,這件事由你出麵恐怕不合適!”


    潘德州:“那總要有個人出麵!”


    周其同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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