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對此倒也沒什麽意外的,這年頭各種利益矛盾尖銳對立,如果最高院這裏能夠沒有上訪的人,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費了好大得勁,傅華、賈昊和於立才進了巴東煌的庭長辦公室。巴東煌還好,並沒有顯得十分的倨傲,而是站起來跟三人一一握手,神情十分的平和。傅華一直在看著巴東煌的表情,他心裏在奇怪這樣子一個看上去平和有禮的男人,背地裏怎麽會是那樣一個摧殘女人的人呢?他很難將兩者的形象統一起來。


    巴東煌跟傅華握手的時候,笑了笑說:“傅主任,我們又見麵了,誒,這幾天有沒有跟小喬聚一聚啊?”


    傅華笑了笑說:“巴教授真是會說笑,都跟您說過了,我跟喬女士之間的往來並不頻繁的。”


    巴東煌笑笑說:“別裝了,小喬都叫上了,還是往來並不頻繁,回頭你幫我捎個話給小喬吧,就說什麽時間約著大家一起出來聚一聚吧,那次給呂先生接風好像酒喝得並不盡興的,大家應該在一起好好喝一喝的。”


    傅華心裏清楚喬玉甄一定是不會搭理巴東煌的,不過他被賈昊拖來求巴東煌辦事,倒也不會上來就直接拒絕巴東煌要他捎話的請求的,就笑了笑說:“行啊,教授,我會把話給你帶到的。”


    傅華本意是想說話我可以幫你帶到,但是喬玉甄答不答應可不關我什麽事了。沒想到巴東煌打蛇隨棍上,接著說道:“你這件事情我就栽托給你了,如果你沒把小喬約出來,我可是不答應啊。”


    傅華心裏罵了一句巴東煌混蛋,心說你答不答應關我屁事啊,不過到這份上他也不能不繼續敷衍下去了,就笑了笑說:“行啊,教授,我盡量爭取就是了。”


    握手寒暄完之後,巴東煌把三人讓到了沙發那裏,茶幾上擺了一套喝功夫茶的茶具,看上去很精致很講究的樣子。巴東煌坐下來之後,就打開了小電磁爐開始燒水,然後笑著對賈昊說:“賈副行長,你今天算是來著了,我剛搞到了一點普洱茶,品質還不錯,可以喝一喝的。”


    賈昊笑了,說:“庭長的普洱肯定差不了。”


    巴東煌似乎對普洱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接著說道:“賈副行長也喜歡喝普洱嗎?”


    賈昊笑笑說:“喜歡啊,這種茶是有很多功效的,降血脂降血壓,養胃護胃,對我們這些常年有應酬的人來說,喝點普洱是很有好處的。”


    巴東煌笑了起來,說:“看來你對普洱還真是了解的不少啊,那一會我看要看你能不能嚐出我這個普洱是一個什麽檔次的啊。”


    說話間水就開了,巴東煌就拿普洱刀開始從茶餅上解茶,他手法熟練的把茶刀從茶餅側麵沿邊緣插入,稍用點力,把茶刀再往茶餅裏推進去些,這樣不會把茶餅撬的很散碎,再向上用力,把茶餅撬開剝落,接著再用同樣的方法順著茶葉的間隙,一層一層的撬開,就這樣,餅茶就可以慢慢撬散了。


    賈昊笑笑說:“一看巴庭長解茶的這個架勢,就知道您是普洱茶行家裏手了。”


    巴東煌笑笑說沒言語,拿起茶壺,將解下來的茶放入倒了茶壺中,然後注入沸水醒了兩遍茶,這才將沸水注入到茶壺中,稍微停了一下,然後給眾人麵前的茶杯倒上了茶。


    傅華一看茶杯中的茶湯,就知道這個茶絕對是好茶。普洱的湯色是有講究的,優質的雲南普洱茶,泡出的茶湯紅濃明亮,具金圈,就是湯上麵看起來有油珠形的膜。質次的,茶湯紅而不濃,欠明亮,往往還會有塵埃物質懸浮其中,有的甚至發黑、發烏。


    再拿起茶杯一嗅,沉香濃鬱,氣感很強,更讓人感覺到這個普洱的不凡。喝到嘴裏,滋味濃醇、滑順、潤喉、回甘,舌根生津。一小杯喝完之後,巴東煌看了看三人,笑了笑說:“怎麽樣,喝出這是什麽檔次的茶來了嗎?”


    賈昊笑笑說:“很好的茶,我估計市麵上這種茶每斤最少也要上萬元才能買到的。”


    傅華對普洱的價位都是沒有什麽研究,聽賈昊這麽一說,不由得就有點咋舌,市麵上別的茶好的也就幾千快撐死了,這個要上萬,這是喝茶呢,還是喝錢呢?這麽昂貴有必要嗎?


    雖然喝起來口感是很不錯的,但是傅華仍然認為這茶貴得有點太離譜了。


    可是令傅華更沒想到的是,巴東煌居然衝著賈昊搖了搖頭,笑了笑說:“賈副行長,每斤上萬還遠不能夠表達出這種茶的好處的。誒,於董,你也是走南闖北的人,見多識廣,你來給這個普洱定定位好不好?”


    於立笑了笑說:“其實我大老粗一個,對普洱隻會喝,不會品的。不過既然巴庭長說每斤上萬還不夠,那就是每斤上十萬了。巴庭長您有檔次啊。”


    能讓於立這種暴發戶感覺有檔次,說明巴東煌喝這種每斤上十萬的茶葉確實是很令人驚訝的。試想對一個嗜茶的人來說,一斤茶很短時間就會喝完的。而十萬塊卻是一個好一點的白領一年的收入。


    傅華覺得於立這個說法應該符合巴東煌這個茶的價位了,哪知道巴東煌還是搖了搖頭,看著傅華笑笑說:“傅主任是駐京辦搞接待出身的,向來對普洱茶應該是有研究的才對,你說一下這是什麽價位的茶啊?”


    傅華這個時候才明白巴東煌親手泡茶給他們喝,不單是因為這個茶好,還有一種炫耀的意味在其中,看來這茶一定是貴的嚇死人了。


    傅華心中就覺得巴東煌淺薄了,不炫耀是一種貴族才具有的一種高貴的品質,那些西方社會裏麵的貴族往往都是拿著很貴重的東西不當一回事的。而隻有那種像於立這種煤老板一樣的暴發戶才會故意向別人宣示他使用的東西是多麽昂貴的。


    傅華本來覺得巴東煌是受過很深的教育,名教授,最高院的民庭庭長,大法官,就算他身上沒有貴族的氣質,起碼也不會跟於立一樣像暴發戶,哪知道這家夥比於立還像暴發戶。


    傅華並不想去迎合巴東煌這種想炫耀的心理,就笑了笑說:“庭長真是錯說了,實際上我喝過的普洱都還沒有一斤上千的,您這茶喝起來是不錯,但是跟我喝的那種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的。”


    “什麽,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巴東煌很不屑地說,“你究竟懂不懂喝普洱啊,你要知道我這茶一兩五十萬拍賣回來的,珍貴無比。”


    “啊,一兩五十萬?怎麽可能?”於立眼睛瞪大了,驚訝的叫了出來,顯然就是他這種暴發戶對巴東煌這種豪奢也是感覺十分震驚的。


    巴東煌估計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笑著拍了拍於立的肩膀,說:“於董啊,你不需要驚訝到這個程度吧?你們煤老板不是有出手更大方的嗎?”


    於立趕忙搖了搖頭,說:“我們可沒有像您這麽玩的,我們頂多買個車買個房的,一兩五十萬的茶葉我們倒不是買不起,隻是五十萬幾杯水就喝沒有了,這也實在是太誇張了。”


    賈昊笑笑說:“巴庭長這應該是玩的就是心跳吧?”


    巴東煌笑笑說:“我不是玩心跳,我是喜歡這種茶的風味。”


    傅華瞅了巴東煌一眼,心裏暗自搖頭,心說這個巴東煌總還是京華大學出來的高級知識分子,怎麽一點韜光養晦的道理都不懂得啊?你跟這些人炫耀這個有用嗎?也不知道你是做學問做傻了呢,還是當官當傻了?難道你自己不清楚你一年的薪水都是不夠買這一兩茶的嗎?你這麽炫耀,這不等於在告訴別人你行為不檢,有受賄行為嗎?


    傅華倒不是沒見過得意忘形的那種官員,政壇上行行色色的什麽樣的官員都是有的,自然也少不了範進中舉型的人物。但是像巴東煌這種得意忘形到這種程度的,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傅華更願意相信是做了最高院民庭的庭長給了巴東煌這種良好的自我感覺,權利讓他被蒙上了雙眼,陶醉在這種好像是可以肆意妄為的感覺之中了。但其實巴東煌現在這種美好的感覺隻是一種幻覺而已,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是美好的未來,而是堅硬的鐐銬。


    巴東煌又給壺裏注滿了水,然後給三人的杯中倒上了茶,這才看了看於立,笑笑說:“於董啊,說說你的案子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於立就講了案件的來龍去脈,然後說:“巴庭長,我現在需要把東海省高院的調解書給撤消了,不然的話我投進去的錢可就一點也拿不回來了。您這裏是最高法院,可不可以下個命令給東海省高院,讓他們把調解書給撤消了啊?”


    巴東煌看了看於立,笑了笑說:“於董啊,一看就知道你不懂的法院這邊的程序啊,你以為法院是行政部門啊,可以直接下命令撤銷下級法院的裁判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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