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崢身為上古神帝,心機極深,謀略深遠。


    這些年來,玉帝一手掌控天庭,說一不二,連道教供奉的玄武大帝都被他趕到北極了,天庭可謂再無一神可與他分權匹敵。


    三君已老,修煉的修煉,隱居的隱居,煉丹的煉丹,多不問天庭之事。


    三位上古神帝,大正神帝已去了其他空間創世,重光神帝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知跑哪裏隱遁去了。唯留東華神帝,仍然鎮守在這天界。


    玉帝這個帝位,當初是三君一手拱上的,籬崢見他性格剛正,又曆經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劫的考驗,當可成為天庭代言人,便也沒有異議。


    但近些年來,這天庭漸漸有些不像樣子,竟與人間的皇權無甚區別,神仙間也有了溜須拍馬,趨炎附勢的姿態。而且玉帝獨攬大權,又與佛教隱有相爭之意,顯然心更大了。


    這些波濤暗湧,東華神帝都在一旁冷眼看著。


    他去人間曆經十世輪回,一來是修煉己心,二來也是想看看這人間現在如何。


    回到天界後,他尚未開始動作,卻動了凡心,與兔兒神成了親。


    這次大鬧天庭,初時是為了兔兒神。但後來他在人間找到了兔兒神,便放下了心,見玉帝竟然對王母隱有庇護之意,甚至任由天兵天將捉拿自己,說不定也是存了鏟除異己的心思。


    不管玉帝是不是這麽打算,籬崢卻不想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了。


    既然玉帝不出麵,王母娘娘也被他一劍削掉了頭上的鳳冠,花容失色,狼狽逃竄,他出了口氣,便幹脆引著二郎神一路戰到不周山。


    不使出點雷霆手段,便不能震懾天庭。


    太平日子過久了,現在這些神仙還有幾個記得他的厲害?


    明皇太一劍寂寞太久,他早就手癢了。


    天庭現在這種清平日子,著實讓他懷念起昔日神魔大戰的時候。魔尊那柄滅世赤火尊皇劍,足以與他的明皇太一相匹敵。


    不過可惜那時候他多在天軍陣後指揮,陣前臨戰的多是重光神帝,現在想來,真是遺憾啊。


    兔兒神此時已經隱隱猜到籬崢這次可能是要借題發揮,別有目的,不由低低一笑,望著他道:“你小心玩過了頭,真把這不周山撞塌了。”


    籬崢笑道:“有人不喜歡和風細雨,大事化小。那本帝隻好雷霆萬鈞,小事鬧大了。”


    兔兒神眼睛一瞪:“我是小事?”


    籬崢笑道:“不要小心眼。你懂我的。”


    這一句輕輕的‘你懂我’,瞬間就讓兔兒神什麽小脾氣都飛走了。


    他喜滋滋地道:“我自然是懂你的。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一定支持!”


    “真是好老婆。”


    籬崢忍不住,摟住他親了一口。啪地一聲親在臉頰,竟然還有響聲。


    兔兒神吃驚地摸著臉,道:“你這究竟是什麽法術?怎麽我竟然能感覺得到?難道我們不是魂魄離體麽?”


    籬崢指了指那站在山巔的金甲戰神,緩緩道:“那個也是我,我也是我。我還是我,我就是我。”


    兔兒神突然明白了。


    那邊的金甲神帝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舉起手來作勢又要一揮,二郎神大叫:“帝君等等!”


    籬崢冷冷地看著他。


    二郎神額上冒汗,道:“帝君若還想再打,我們不妨換個地方再來?”


    唰地一下。


    漫天劍光再次鋪天蓋地而來。


    二郎神舉戟一擋,狼狽滾過。


    不周山再次晃了一晃,岩石滾落,天柱震顫,飛鳥靈獸嘶聲鳴叫。


    幾隻上古異獸顫顫巍巍地匍匐在山腰處,哀聲叩求道:“神帝大人!求神帝大人手下留情,給我等留一存身之所。”


    籬崢淡淡地瞥了它們一眼,冷漠地道:“你們長腿是幹什麽用的?天塌了輪不到你們頂,地陷了輪不到你們埋。不周山要是崩塌了,你們大不了換個窩就是了,在哪裏不能過。”說著意有所指地瞥了二郎神一眼。


    二郎神一愣,手握戰戟,神態有一瞬猶豫,但很快又堅定下來,長戟擺在身前,凝動不移。


    兔兒神低低道:“二郎神果然忠義。”


    籬崢點了點頭。


    他再次舉起明皇太一劍,有些懶洋洋地道:“二郎神,你說本帝再劈一劍如何?”


    二郎神臉色大變。


    當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已撞倒了一條天柱。如今不周山隻剩下三條天柱支撐著東北、東南、西南三個方向。現在經東華神帝兩劍劈下,東南和西南兩條天柱已經出現了裂痕。若是再來一劍,三柱必定倒下一條。


    四角可撐,三足也可鼎力。然兩條天柱……那是怎樣也撐不住了。


    二郎神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咬牙舉起手中戰戟,大不了拚死一戰,無論如何也要擋住東華神帝這一劍。


    籬崢嘴角輕扯,笑了一笑,慢悠悠地舉起明皇太一劍。


    兔兒神緊張地道:“你還要來真的啊?”


    籬崢握著他的手,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想看,我們就回去吧。”


    “不是……”


    兔兒神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瞬光一閃,倏然睜開雙眼。


    耳邊傳來雞鳴之聲。


    周惠婷兩個兒子嘹亮的哭聲穿透房門從廳堂傳了過來。


    居然在關鍵時刻把他送了回來?


    兔兒神惱怒,側頭一看,哪裏還有籬崢的影子?臥室裏隻有他一人。


    他吃力地撐著床榻坐起身來,狠狠地捶著床板,吼道:“我要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兔兒神?你起來啦?”阿義在外麵聽見他的喊聲,奇怪地敲了敲門,問道:“兔兒神,你怎麽了?起床了嗎?”


    兔兒神喘了口氣,道:“起來了。剛才做噩夢,沒什麽。”


    “哦。那你起來吃早飯吧,惠婷把飯做好了。”


    “知道了。”


    兔兒神挪到床邊,彎腰要穿鞋子。


    嗯?勾不到?


    他扶著肚子,再往下彎彎……


    靠!還是夠不到!


    兔兒神氣壞了。


    昨天還能勉強彎腰呢,怎麽今天就彎不下去了?


    “你們長得也太快了吧?”


    兔兒神指著自己的大肚子不高興地道:“現在爹爹鞋子都穿不了,怎麽辦?啊?你們說,怎麽辦?”


    肚皮跳了跳,又跳了跳。


    兔兒神沒辦法,摸出脖子上的寶珠,低聲喚道:“籬崢籬崢籬崢,你快來!”


    籬崢閃身出現在房間裏,有些擔心地道:“怎麽了?這麽急著喚我?”


    兔兒神瞪他一眼,把腳一伸,道:“給我穿鞋!”


    “啊?”籬崢沒反應過來,笑道:“你生氣了?”


    兔兒神指著自己的肚子,沒好氣地低聲道:“生氣你個頭!都是因為它們,我都彎不下腰了。”


    籬崢道:“原來如此。我來,你坐著。”


    他蹲在地上,幫兔兒神穿上鞋子。


    兔兒神看著他,突然道:“你在凡間的時候,有沒有給你的夫人穿過鞋?”


    記得前世,籬崢轉世的巡按大人家有賢妻,非常賢惠淑德,聽說是京城閣老的女兒呢。而且那時巡按大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有了兩子一女,都是嫡出。


    籬崢笑了笑,道:“我轉世的十世,身份不大不小,都還過得去。娶的夫人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用不著我幫她們穿鞋。”


    兔兒神撫了撫耳邊的頭發,眼睛一轉,慢悠悠地緩聲問道:“那你有沒有納過妾啊?”


    籬崢抬眼看了他一眼,哪裏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柔聲微笑道:“人生如夢,似幻非真,對我來說,都是不真實的。你也是神仙,應該明白曆練轉世是怎麽回事,何必要與那些虛幻的前塵往事計較?”


    兔兒神心裏也明白,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較真,拉著他的衣袖搖了搖,道:“我就是想知道嘛。你老實回答我。”


    籬崢無奈地道:“好好。讓我想想。”


    他回憶了一下,道:“第一世,我娶了京城閣老的女兒,有嫡子嫡女,未曾納妾。第二世娶了青梅竹馬的表妹,也沒有納妾。第三世我追求劍道,終身未娶。第四世我轉生為紈絝子弟,醉生夢死,娶了兩個老婆四個小妾,還有紅粉知己無數。”他看了兔兒神一眼,見他在那急喘氣。


    籬崢頓了一頓,又繼續慢悠悠地數著,最後道:“……第十世,我出家為道,修煉成仙,重回天界,沒有成親。”


    兔兒神撫撫自己胸口。


    籬崢道:“都交待完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兔兒神悶悶地道:“沒了。我要出去吃飯了。”


    籬崢扶他起來,微笑道:“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你自己慢著點。”說著消失不見了。


    阿義和周惠婷看著在那戳飯碗的兔兒神,不由麵麵相覷。


    周惠婷道:“兔兒神,我今天做的飯不好吃嗎?不合你胃口?”


    兔兒神回過神來,道:“不是。很好吃。”


    周惠婷見他情緒不高,道:“你怎麽啦?聽阿義說你早上做噩夢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兔兒神突然望著周惠婷,正色地道:“惠婷,我問你,如果阿義納妾,你願不願意?”


    “什麽!?你想納妾!?”周惠婷立刻對著阿義河東獅吼。


    阿義筷子掉地上,跳起來叫道:“天地良心!我哪有!喂,兔兒神,我哪裏得罪你了?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哦!”


    兔兒神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我隨口說說,你們這麽當真做什麽。”說著安然自若地吃飯。


    周惠婷和阿義都被噎了一下。


    阿義重新坐下,周惠婷瞪了他一眼,阿義很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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