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驟然消失,布爾迪蘭咳嗽幾聲,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


    他抬起頭,看到伯爵一臉劍拔弩張的表情,眼睛瞪得快突出來,看來他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兒子去向如何。


    布爾迪蘭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有些疼痛,但說話大概是無礙,他盯著黑斑鳩伯爵看,“你的兒子……是藍眼睛嗎?跟葛藤一樣的海藍色眼睛。”


    布爾迪蘭心裏迅速地算了算斑的年齡,與黑斑鳩伯爵和葛藤花女郎失去他們兒子的時間,也是差不多吻合的。


    “是。”這位似乎是久居地下的黑斑鳩伯爵表情很不耐煩,情緒也很不穩定,似乎在考慮隨時再來上剛才那麽一出。


    布爾迪蘭並不是故意拖延時間想等梅麗他們來救自己,因為斑親生父母的事情,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他得確定一下,而且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對不上號,那他估計還是難逃魔爪。


    “他……是不是不太會說話的時候就被迫跟你們分開了?而你真正失去他們的音訊的時間……是在大陸曆221年,那時候……那時候你的兒子五歲。”


    “是,少羅嗦,快告訴我,我的兒子在哪!”


    咆哮的聲音幾乎把布爾迪蘭的耳朵震破。


    麵對暴怒的黑魔法師,布爾迪蘭再沒囉嗦,把一切和盤托出。


    “其實,我是個施法失敗之後將自己縮小的全係法師,布爾迪蘭這個名字,也許你聽吟遊詩人們唱過,我已經快四十歲,如今卻變成這副樣子,這一切,都得從十年前,我在自己門前的毒水河裏撿上來一個小孩開始說起……”


    布爾迪蘭給黑斑鳩伯爵原原本本地講了關於斑的成長,當然,略過了他跟斑兩人的夜間活動,“這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接了任務,想湊錢回奧克蘭郡找斑。”


    說完之後,這位久不在人類社會活動的伯爵似乎是被布爾迪蘭的故事給唬住了,消化了很久才有反應,他準確地抓住了有效信息,“那就是說……就是說,他還是死了?”


    “我不知道,也許他活過來了,正在奧克蘭郡等我。”布爾迪蘭低下頭,斑的事情,他敢肯定自己的傷心並不比眼前這個男人少,都說生不如養,他好歹是養了斑十年,斑跟他相處的時間比跟伯爵相處的時間多了一倍。


    “不對,這不可能,我的古堡之中是有血親封印的,以我和葛藤的生命和鮮血作為引子,隻有我們的血親才能通過封印,不觸動古堡的機關,你的身上一定流著斑的血!”


    說著,黑斑鳩伯爵又激動起來,他伸手再一次抓住布爾迪蘭的衣領,“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騙我!一定是你謀害了我的孩子,還用他的血在自己身上施了禁術才變年輕的!”


    布爾迪蘭覺得失去孩子的父親真是沒有理智,他脾氣也上來了,對著黑斑鳩伯爵怒吼回去,“我從來!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你兒子的事情!他也是我的兒子,我養了他十年!十年!!我也想用自己的生命讓他複活!你這個鬼城堡的封印不知道多少年了,根本不可靠,而且我進來的時候胸口就一直疼,肯定是有問題!”


    “胸口……疼?”黑斑鳩伯爵的視線轉移到布爾迪蘭的胸口,之前誰也沒發現,但此時在漆黑的房間裏,卻看到布爾迪蘭胸前的衣服內部,似乎有什麽在發光。


    布爾迪蘭也發現了,那地方的確是在發光,而且,自從見到了葛藤和黑斑鳩伯爵,那地方的疼痛就沒有消失過。


    他立刻掀起自己的法師袍子,由於是夏天,他又還屬於兒童的範疇,所以袍子裏麵除了一條短褲什麽也沒有穿,他變小之後稚嫩而白皙的胸口上此時正明亮地閃爍著一個法陣。


    黑斑鳩伯爵盯著那個法陣,“這個是……”


    “之前我畫的……犧牲術……?”


    布爾迪蘭認得這個法陣,正是他之前畫在斑軀體周圍的那個,但有有些微妙的不同,也許是當時自己畫錯了?當時自己的情緒並不穩定,連記憶都並不清晰,隻要想起來那時候的事情,悲傷就占據了他全部的神智,也許一時失手也是有可能的。


    倒是黑斑鳩伯爵忽然直起身來,他臉色興奮地打開門快步離開了,“我……我知道這個東西……你等著,我去查資料,這裏是古堡的地下,呆在這裏別動,否則我不保證你會麵對什麽。”然後“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布爾迪蘭看著自己的胸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看黑斑鳩伯爵的態度,似乎是他身上的法陣大有來頭,然而由於經濟原因的製約,他知道的法術十分有限,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為什麽,他有些忐忑不安,通過這個法陣,也許能知道斑的生死,一提到斑,他就頭腦一片混亂。


    布爾迪蘭重生的時候,覺得自己似乎是親身體驗了那痛苦和灼熱,隻不過沒留下什麽記憶,隻有斑被烈火燒灼死亡的那一幕始終深刻地印在他腦子裏,那好像就在昨日,卻也仿佛過了很久,布爾迪蘭沒有想過,失去斑的時間竟然會這樣漫長,那畫麵始終糾纏著他,讓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在布爾迪蘭胡思亂想之際,之前演戲的那位幽靈少女出現了,站在他身邊,好奇地望著他。


    “你就是收養了伯爵兒子的人嗎?”


    布爾迪蘭知道她是個幽靈,而且喜怒無常陰陽怪氣,認為沒有必要跟她進行正常人的對話,所以並不理她。


    可是這名幽靈卻對他十分有興趣,圍著他轉來轉去。


    布爾迪蘭被她騷擾得頭暈,於是白了她一眼,“如果我是伯爵,絕對不會娶你這種女人。”


    “你……!”幽靈憤怒地張牙舞爪,“我要殺了你!”


    然而布爾迪蘭知道她隻是虛張聲勢,於是一動不動,任憑幽靈在一旁大呼小叫。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的時間流逝感似乎跟平常不一樣,布爾迪蘭懷疑自己等了很久,但或許隻是一小會兒,伯爵回來了。


    “果然是這個法術,好久沒有用過,我都快忘記了。”


    伯爵的表情要笑不笑,卻能夠看出是在壓抑著興奮,“祝賀你撿回了一條命,你胸口的法陣是生命法陣,你自認為失敗的那個法術不是什麽犧牲自己的性命去複活他人的禁術,而是一個成功的生命連接術。”


    “生命連接術?”布爾迪蘭從來沒聽過這個法術的名字。


    伯爵確信地點點頭,他拿出一本書,上麵畫了無數複雜的法陣解析圖,對法陣略有研究的布爾迪蘭看了一眼就別了一下目光,那上麵的……都是死靈法術。


    這個黑斑鳩伯爵就算是無辜的,恐怕也不像少女幽靈描繪得那樣善良。


    伯爵對於布爾迪蘭懷疑的目光不以為意,他哼了一聲,凡人總是這樣拘泥於表象。


    “剛剛跟葛藤分開的時候,我怕葛藤遭遇不測,時常研究這些能夠複活死者的法術,曾經看過這本法術書,這跟生命女神的犧牲術很像,但區別卻很大。”


    伯爵伸出手指沿著破舊泛黃的紙頁快速地畫了一個圈,“生命女神的犧牲術除了需要施術者是個法力高強的法師之外,還需要施術者本人心甘情願地奉獻出生命來複活靈魂還沒來得及消散的人才行。而生命連接術,聽起來挺好聽的,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死靈法術。”


    “死……死靈法術?!”布爾迪蘭頓時冷汗涔涔,他不知自己無意中竟然使用了必然會被抓去坐牢的禁術。


    然而黑斑鳩伯爵興致勃勃,他看布爾迪蘭似乎並不明白這個法術的重要性,就解說起來,“是的,這是一個死靈法術,當然,我認為不該把它劃分到死靈法術當中去,在上古時期,生命法術和死靈法術是不分家的,實際上,當時所有的法術都不怎麽分派係。在那時有不少約定同生共死的戰友和情侶使用這個東西,不過後來有些邪惡的法師以此來獲得長生才被列為禁術。”


    “那就是說……?”布爾迪蘭再笨也聽出了那話裏的意思。


    伯爵也是滿臉興奮欣喜,他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向著布爾迪蘭微微頷首,“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你,法師先生,你把自己剩下的生命跟我兒子共用了。隻要身上刻印了法陣的你不死亡,我的兒子也不會死亡,也就是說,他現在一定還在什麽地方生存著。”


    “……斑……斑現在還活著嗎?!太好了……這……這是真的嗎?這個法陣不會出錯吧?!”


    布爾迪蘭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他“騰”地一聲撲到黑斑鳩伯爵麵前,伸長手臂拽住他的衣領,以他現在的身高,完成這個動作頗有難度,但他並不介意,對於自己使用了死靈法術的震驚,絲毫比不上能夠確認養子依然生存的事實。


    “唔……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不過我們叫他伊格拉姆。”黑斑鳩伯爵此時也真正放鬆下來了,所以容忍了這位外表隻有十歲,內裏卻住著一個快四十歲的法師的無理,不過,這倒讓他忽然注意到一個問題,於是盯著布爾迪蘭看起來,“說起來,你有些特別,按說使用這種法術的人應該會急速變老才對,為什麽你會縮回十歲?”


    “這個……我也不知道。”


    難道我天賦異稟?布爾迪蘭開始習慣性地自命不凡,混合著得知斑依然生存的欣喜,他有些飄飄然起來。


    然而他沒能飄然多久,被這個整日呆在地下研修黑魔法的法師用盯獵物的眼神盯著,布爾迪蘭逐漸內心發毛,以多年同類的經驗來看,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生命跟他兒子的連在一起,這個邪惡的黑法師不介意把他弄上手術台。


    他心虛地幹巴巴地說:“關……關於我的年齡問題,我們以後再議怎麽樣。現在,你不認為你需要把當年的事跟我解釋一下嗎?讓我們這群人白跑一趟,還把我擄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布爾迪蘭整理好衣服,在漆黑中摸索到一把椅子,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上麵,然而他沒發現自己手腳還是顫抖的,確認斑很有可能還活著的消息讓他太興奮了。


    黑斑鳩伯爵皺起眉頭,“其實,跟之前的……她所敘述的差不多,隻不過她是想通過柔弱少女的外表去欺騙不明就裏的冒險者去找王族送死而已。伊格拉姆也並沒有死,而是在混戰中被我推入了傳送到王國另一端的法陣。”


    好嘛,他小時候被傳到了我那裏,我複活的時候又被傳回來,這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嗎?布爾迪蘭默默在內心裏吐了個槽。


    “那斑,額……伊格拉姆……額,我是說我們的兒子……”布爾迪蘭忽然意識到怎麽稱呼斑都有點奇怪,他尷尬地停頓了一下,“他的身世……”


    伯爵噗地一聲笑起來,他垂下眼皮,“我的確是深愛葛藤,而且結婚之後擁有了兒子,雖然我們叫他伊格拉姆,但你叫他斑也沒什麽所謂,對於你撫養他長大的事情,我要深深地感謝你。”說到這裏,伯爵又向著布爾迪蘭很鄭重地行了個禮。


    “至於他的身世,關係到我們奧斯本家族的舊事,這件事,要從很久之前的降魔戰爭開始講起……”


    “大鏡湖之戰嗎?”布爾迪蘭沒想到斑的身世還挺撲朔迷離,他感到有些興奮,這情節,簡直跟他看過的小說傳記中的一樣,沒想到他當年的意淫居然成真了。


    “是的。”伯爵點頭,“二百三十一年之前,英雄們將魔物趕回魔界,並將通道封印,這道封印至少能堅持五百年抵禦魔界的入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普通的民眾所不知道的是,封印之地的神力並不是自古存在的,要隨時抵禦魔族次元對人類世界的衝擊,封印之地的神力由六個蘊含強大魔力的魔盒提供。”


    “難道……”布爾迪蘭從沒聽說過這種秘辛,“你們家族世代守護的物品就是……”


    “不是。”伯爵搖頭笑出聲來,“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隻交給一個家族的人來保管。這些魔盒被分別放置在六國的神殿之中。”


    “大鏡湖之戰之後,六國統一了曆法、語言與信仰,尊瑪頓為戰神,奧格姆為奧術之神,澤蘭朵為生命女神,路修德爾為死亡之神,泰拉為命運女神,巴塞蒂為秩序之神。


    六個魔盒由六位神祗加持,分別放置在六個國家的六個神殿之中。當然,每個國家都有這幾位神祗的神殿,至於具體在哪一個國家的哪一個神殿裏就不得而知了。我們家族所掌握的情報是,奧格姆魔盒被放置在輝光首都聖芳丁的澤蘭朵神殿之內。


    自從封印結成之後,不乏有人想盜取魔盒得到裏麵的神力,總有些人覺得封印缺了一角還有另外五個角支撐,並無所謂,或者說,這些人為了得到力量,即使讓魔族再度進犯賽芒克也在所不惜。”


    布爾迪蘭狐疑地看著伯爵,“那這些跟你們家族又有什麽關係,莫非你們想……”


    作者有話要說:鑒於文中提到了,就把神祗篇提前畫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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