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是五月那一次嗎?回京的路上我就發現算錯了帳。這次要是能平平安安離開烏癸鎮,就走官道回去吧,經過洛城時,正好找蓉娘那隻老猴精好好說道說道,敢糊弄我……”挽月呲起牙,揚了揚小拳頭。


    “不是…是幾年前的老賬本…罷了。嗯?要是能平平安安離開?小二覺得這烏癸鎮,有什麽問題?”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她快速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遠處的火燒雲。


    此情此景,好似曾經經曆過。


    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讓她有些眩暈。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習慣生命中多出來一個人,不再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心亂得手足無措。


    “我倒是發現一個問題。”少歌懶聲道。


    “什麽?”


    “太刻意了。小二你想,這烏癸鎮若是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就不會故意做那些姿態——將碗筷放在桌上讓我們自行挑選,以證明碗筷並沒有問題。飯菜也應當是請客人先動筷,而不是像試菜一般,挨個先吃過,再請我們吃。”


    “嗯,的確不正常。飯菜中倒是沒動手腳,難道是先讓我們放鬆警惕?”


    少歌搖搖頭,“程裏正沒有惡意,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那我真是有點糊塗了。或者…他們知道外人對烏癸鎮有誤解,所以特別照顧客人的感受?”挽月迷茫地揪著地上的草根。


    “如果是這樣,應當早就有人替烏癸鎮正名了。小二,若是我們順利下了山,你會不會告訴旁人,烏癸鎮其實並不是什麽有去無回之地,而是一個好客之鄉,鎮中美食叫人流連忘返?”


    挽月點頭連連:“那是一定的。若是得空了,或許還會叫上朋友再來。”


    她倒抽一口涼氣。


    隻要有人能回去,烏癸鎮就能正名。


    問題是,烏癸鎮並沒有被正名。


    也就是說,並沒有人回去過。


    “少歌,如果我們現在強行下山,會發生什麽事?”


    “嗯?”他彎起月牙眼,“怎麽不叫我七公子了?”


    “你還有閑心打趣。我都脊背發涼了。那如果來到鎮中的人,不待他們出什麽後招,連夜偷偷下山,會怎樣?”


    “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吧?還是不要試了,小二你看,夕陽多美。”


    “……”


    夜幕降臨時,滿山金稻一片一片暗下去。


    很熟悉。


    “少歌,此情此景,仿佛經曆過。隻不過我見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分不清是夢中的情景,或者是前世的情景。曾經,足不出戶,就能看遍天下美景,坐在屋子裏,就能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這樣說起來,你恐怕會一頭霧水。”


    她從來也沒有刻意瞞著他關於前世的事情,但也從未主動提起過。


    少歌怔了怔,“小二說的是畫?還是…眼?”


    “都不是。就是真真切切的,和真實的景色絲毫沒有出入……我笨,沒辦法讓那樣的技術出現在這裏。”她無奈地笑了笑。


    “小二,你的過去,沒有我。”


    “是啊。”她偏頭看他,“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過這樣幸福的時光,真的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是怎樣難過。”


    她心想,沒有電腦,沒有手機的日子,倒是很快就適應了。但沒有他…無法想,不敢想。


    四周已經暗下來了,這樣的時刻,說上一兩句甜蜜情話,氣氛實在是叫人臉熱心跳。


    他牽起她的手。


    “該走了。寧大少怕是要焦急。”


    她垂著頭,踢著石子,甩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就像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人,偷偷牽著手,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這樣的時光,竟是從未有過的。


    第一次,和一個心心相映的人,手牽著手,走在夜色下。


    當初兩個人匆忙定下終生,竟沒有好好體會過慢慢戀愛,循序漸進的感覺。


    不過有什麽要緊呢?日子還長,足夠將那些缺失的一點一點補回來。


    隻是挽月心中始終有些隱隱的不安。這烏癸鎮中,究竟藏著怎樣的玄機?


    會用什麽樣的方式,讓他們無法離開這裏?


    以少歌的身手,趁著夜色悄悄離開,應該是毫無困難的一件事。除非他們堵住那些險峻的路段。她雙眼一亮,是了。如果將路堵了,的確隻能折返回來的。


    烏癸鎮……到底要對他們做什麽?


    更奇怪的是,心頭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像是兩個人早已這樣手牽著手,走過這條靜謐的小路。


    山風微涼,一陣寒意襲來,倒是將她心頭隱隱的奇異的感覺衝散了。她縮了縮肩膀,將手緊緊貼在林少歌的掌心,不住地蹭他,偷走他手中的溫度。他察覺到,輕輕笑了笑,手上加大了力氣,步子也快了,很快就回到程裏正的住處。


    到了廂房外麵,他突然俯下身,貼在她耳旁,低聲道:“你我已是夫妻,如今這樣牽一牽手,可算是由奢入儉?”


    說罷,他輕笑一聲,吻了吻她的耳垂。


    挽月渾身一顫,呼吸淩亂得嗆了嗆。羞也不是,惱也不是。


    林少歌收起陰謀得逞的笑意,鬆開了她的手,先一步推門而入。


    謝傾寧已經睡熟了,橫在炕上。少歌將他扔到一旁,自己躺在正中,拍拍身側,示意挽月躺在另一側。


    挽月無奈地躺下,歎道:“我們三人在一室過夜,已經是驚世駭俗了,如今竟同臥一炕,真是要命。”


    “不用顧慮。我不睡的。”


    “下半夜你把我叫醒。謝傾寧守夜,我實在放心不下。”


    “嗯。”


    挽月一覺睡到了天亮。


    早該想到,他寧願自己熬一夜,也不舍得叫醒她的。


    “騙子。”她嘟囔一句,爬起來找人。


    到了外頭,見少歌和謝傾寧正在井邊洗漱。


    井水冰涼,拍了拍臉,整個人神清氣爽。


    挽月仔細察看少歌的臉色,倒也不見絲毫萎靡。


    “二弟快點,遲了怕那個雲海又去給人家做鈴鐺。”謝傾寧焦急地四下踱步。


    少歌見挽月一臉迷茫,便解釋道:“程裏正方才說,雲海做的簪子好,但是做起來頗費功夫,倒不如給新生嬰孩做項圈、鈴鐺賺得多。所以這些年,他極少做簪子了。”


    挽月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無論怎樣,也要買它十根八根的帶回去發財。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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