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中湧起一個瘋狂的念頭:隻要記得幾期的中獎號碼,再自殺回到小時候,等到現在按著會中獎的號碼去買,就能夠一夜暴富不是夢!


    唐心悅伸長了脖子望望前麵,排隊排的老長,她的心砰砰直跳。


    那個年代的五百萬,購買力驚人,買房子不是多少錢一平方,而是一套120平方的房子才2-6萬不等,五分錢就能買一小袋無花果幹當零嘴,一碗麵才一元錢。


    五百萬,對於那個時代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小唐,幹嘛呢。”


    隔天,李文靜收了衣服,看到唐心悅手裏拿著一張紙在寫寫畫畫,瞟了一眼,“彩票?沒想到你對這個有興趣。”


    唐心悅莞爾,“我就看看。研究下規律,想著萬一哪一天中了就好了。對了,文靜姐,你咋不買彩票呢?”


    在這個人人多少都會買那麽一兩注的彩票火爆時候,李文靜從來不買。


    李文靜不好意地笑了下,“我以前愛買的,就是那種一盒一盒即開即中。我運氣不好很少中的了東西,偏心裏不服輸,越中不了越來勁兒,有次一個月工資都投進去,結果就中了床棉花被。氣的我啊,哭了一晚上!從那以後再不浪費錢了。我這也是怕又買上癮了。”


    那個時候,的確有人一夜暴富,但更多的是沉溺在美夢中不可自拔,持之不懈的買彩票以至於傾家蕩產。


    可兩人都沒想到,那一期的中獎彩票,竟然是李文靜家的電話號碼。


    90年代流行的是bp機、固定電話和大哥大。那時據說bp機的標準佩戴方式是,用機子上的卡子別在皮帶上,但一定要把衣服束在腰帶裏麵,這樣可以把bp機露出來,讓別人看到了倍有麵子。


    而大哥大對普通人來說價格昂貴的遙不可及。像李文靜這樣的雙職工家庭,96年也不過加起來每月工資600多,而那時一個大哥大就要兩萬多,還有6000的入網費。


    所以那個時候bp機還比較常見,而大哥大在這個地方很少見。更廣泛地普及的是固定電話。


    而96年,李文靜家兩口子趕時髦,去花錢安裝了一台固定電話機。


    那個時候座機號碼還沒有因為安裝人數太多而升位,隻有7位數,剛好和體彩一樣。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文靜拍著大腿,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我就該買一組的!五百萬啊!”


    唐心悅也覺得很可惜,這個時候買體彩的用的號碼,大部分都是自家電話號碼或者生日日期組合,李文靜要買的話也必然首選是這幾組數字。


    這段時間,李文靜有如祥林嫂,逢人就說她那追悔莫及的五百萬,還是她丈夫範東心態比較坦然,勸了她幾天,唐心悅也幫著見縫插針的安慰,才讓她逐漸從錯失五百萬的遺憾中走了出來。


    不過經此一役,唐心悅對這組號碼印象深刻。平時也拿筆記錄下容易記的幾期號碼。


    有次不小心被李文靜看到她記錄的小本子了,李文靜鄭重其事地找她談話,正色勸道,“聽姐一句話,這種事情都是命,強求不得。踏踏實實的過好每一天才是,偶爾買一兩注當玩玩也行,你別沉迷進去了,別像我那個時候一樣。”


    唐心悅心中一暖,“謝謝姐。”


    她知道李文靜是擔心她會執著於中獎,變得不可理喻瘋狂起來。


    李文靜看她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欣慰地摸摸她的腦袋,“你明白就好。”


    “文靜姐,”唐心悅捂著腦袋躲開,嗔笑道,“摸腦袋會長不高的。”


    李文靜故意去摸,“你現在夠高了,來讓姐摸摸,你頭發最柔順了。”


    “不要了~”唐心悅和她笑鬧著,心中終於有了決斷。


    人的本能會畏懼著死亡,就算她不死能回到小時候,但前兩次死亡的痛苦依然盤旋在內心深處,留下陰影。


    況且,回到過去,意味著還要過六年這樣的生活,從內心年齡來講,是給人家做了十二年的保姆,重複同樣的行為,也有些難熬。


    最重要的是,重生就像是神的恩賜,她並不知道這樣珍貴的機會是有一次,還是兩次,還是今後都不會再有了?誰不敢在無法確定的情況下貿然做出決定,倒不如珍惜現在。


    10月6號,唐心悅拿了身份證,也找好了介紹人,準備啟程南下廣州打工。


    臨行前,唐心悅私下找李文靜單獨談話。認真道,“文靜姐,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和東哥都想辦法調走吧。”


    文靜不明所以,“調走?調到哪裏去,這裏雖然窮了點,但我和你東哥都是正式的職工,工資每個月少不了我們的。”


    唐心悅道,“我是看電視,看到新聞說威遠自貢那邊的煤礦年年都在減產。我想著我們這鎮上的環境和那邊差不多,煤礦肯定也有挖空的一天,”隨著她的說話,李文靜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她接著道,“本來我們小鎮就是依托煤礦發展起來,矸磚廠、汽修廠、機組車間、職工醫院和學校,如果煤礦關閉了的話,監獄和醫院說不定也要搬出去。你們兩個倒是肯定不會失業,但誰知道監獄會搬到哪兒去呢。萬一是更遠、條件更惡劣的地方,以後瑩瑩也長大了,東哥卻一個月回不了家幾次,你會很辛苦的。”


    李文靜沉吟了下,“你這樣一說,我也想到最近聽到點風聲……”她感謝道,“也謝謝你給我提了個醒兒,這件事我回頭就跟東子說。是要想辦法調出去才行。”


    “最好能往省城那邊調動,經濟好收入也高,以後瑩瑩讀書教育環境也更好。”看到李文靜聽進去了她的話,唐心悅不由舒了口氣。


    她是記得90年代末期的時候,這裏的煤礦因為挖的很深,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逐漸停工了,大量工人拿著微薄的安撫金就此失業,有編製的職工和幹部倒是跟著醫院、監獄等重要部門搬出去了,卻搬到很遠的地方。


    煤礦跨了,監獄走了,矸磚廠等一係列小廠全部都關閉了。曾經繁榮熱鬧的小鎮沒有產業依托,慢慢荒廢了,鎮上能遷出去的人都遷的差不多,山上的農民搬了下來靠著種田為生。這裏以前產煤,灰塵也大,環境又不好,就算政府想重新開發,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文靜夫婦這三年對她照顧良多,她感激在心。現在沒能力,還幫不了李文靜夫婦太多,能提個醒也是好的。


    “好好讀書,別為了省錢餓著肚子,知道不?”站在鎮職工中學門口,唐心悅給弟弟妹妹千叮萬囑。


    昔日的兩個幹瘦的蘿卜頭,都長成了大孩子。


    由於唐心悅這幾年做工攢下了不少錢,大大改善了家裏的生活條件,兩個孩子營養跟上了,完全展現出遺傳的良好基因。唐心悅又注重他們言行舉止的教養,因此兩個孩子衣服雖然普通,但幹淨整潔,背著書包的樣子看著比城裏孩子還乖巧可愛。


    “知~道~啦,”唐岩抱著唐心悅的手臂扭來扭曲,嘻嘻哈哈。


    唐恬也有學有樣抱著她的另一隻手臂,眼巴巴瞅著她,“姐,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們?”


    唐心悅低頭摸摸她的腦袋,“好好上學,有空就回去看看媽。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姐。”唐恬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眼眶都紅了。


    唐岩悶悶不樂地低著頭,一聲不吭。他也舍不得,前幾年他們讀小學,唐心悅每個月才能回來一次,現在她要到外地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唐心悅也不舍得兩個孩子,用力抱了下他們,“進去吧,聽老師的話。有急事找文靜姐他們。”


    兩人成績優異,連跳兩級並且通過了小升初的考試,鎮上的中學錄取了他倆。


    和弟弟妹妹們告別,唐心悅回到李文靜家裏,收拾自己的行李。當天晚上和李文靜睡在一起,


    李文靜很是舍不得她,認了她當幹妹妹,千叮萬囑,“要是外麵日子不好過,你就回來,我們家不缺你一口飯吃。知道不?”


    “我曉得了,謝謝姐。”唐心悅把臉埋在對方胳膊上蹭了蹭,笑彎了眼。


    真好,她又多了愛護她的家人了。


    第二天清早,唐心悅在李文靜夫婦的送站下,啟程前往廣州。


    這個時候正是1996年,改革開放這十多年來,社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特別是沿海地區和經濟特區。


    唐心悅以前從沒去過廣州,但當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外出打工都選擇了那裏,據說那邊急需勞動力,她打聽清楚了情況,就跟著另一個回鄉探親、馬上又要返程的大姐一起過去。


    綠皮的火車載著滿廂乘客一路飛馳,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吹亂了唐心悅原本束的整齊的馬尾。


    她考慮過了,這一次不上學的話,沒有學曆的敲門磚連一般的公司都進不去,隻能發展一門手藝。俗話說,一技在手,就業無憂。她打算先學門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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