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煙塵, 人間煉獄,無數死前的慘嚎如同抓耳的魔音,不停在腦海中盤旋。可怖的一幕幕浮光一般掠去之後, 出現的變成了另一些陌生的記憶。那仿佛是被人強行撕開了腦子,灌入的除了一些零碎記憶, 還有滔天的恨意不甘,對於死亡的恐懼與瘋狂,要將人的理智迷失。


    “執庭?執庭醒醒。”


    突然傳入混沌腦海中的聲音如同一記驚雷, 將險些陷入夢魘狂亂中的執庭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見到了坐在床邊的師父。還是男子模樣,但神態動作都與從前一般無二。


    “師父。”執庭坐起身, 按了按額頭。


    連兮微擔憂的摸了摸徒兒的臉,問道:“你怎麽了, 方才怎麽喊你都不醒?”而且竟然隱隱有一股入魔之兆。後麵這一句, 連兮微沒說, 因為她懷疑自己方才是感覺錯了,徒兒怎麽可能有入魔之兆。


    執庭搖頭:“無事, 隻是做了個不太美妙的夢。”


    連兮微便道:“噩夢?唉, 我說了不需要太過為我擔憂,我今日便去尋幾位名醫看看,能不能解了身上的生死印。”


    執庭:“師父, 藥師解不了你身上的輪回生死印,因為這印若要解開,隻能借助擁有輪回之力的靈物九轉一生花,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連兮微一愣,“你昨日不是說不知曉怎麽解嗎?”


    執庭笑笑:“還是托這個夢的福,我想起來了這個辦法。”


    連兮微嗯了一聲,“那既然知道了這個方法,事不宜遲,我這就動身前去尋找這個九轉一生花。”


    “且慢。”執庭拉住她,“師父,此次由我陪同你一起去。”


    連兮微還欲拒絕,但執庭認真道:“師父如今靈力尚在,還能自保,但是隨著身上的輪回生死印不斷運轉,師父隨時都可能變成其他形態,到那時候可能會失去自保之力,執庭必須跟隨師父身邊照料。”


    執庭甚少違背連兮微的要求,不過他一旦做下了決定,也是無法更改的。雖然連兮微也是個不太喜歡別人違背自己做法的人,不過麵對徒兒,她總是願意包容退讓,於是她此刻也隻能說:“那好吧,我們一同前去尋找。”


    知曉他們二人要下山,則存難得的沒有吵著要跟隨,隻是用掩飾不了擔憂的目光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


    則容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什麽,問道:“則存,你有沒有覺得師父和大師兄有些不對勁?師父這個樣子,莫非不是她自己所為,而是遇上了什麽事?”


    則存轉頭看向哥哥,眼中的擔憂瞬間消失,語調輕鬆的說:“師父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有事。師父是想變個樣子帶著大師兄下山去玩呢,哥哥你是不是因為師父不帶我們,所以吃醋了?”


    則容被弟弟轉開了話題,他板著臉道:“我怎麽可能吃大師兄的醋,師父確實更喜歡大師兄,不過那是因為大師兄比我們兩個都要更孝順師父。”


    “是是是,咱們不能嫉妒大師兄。”則存笑著攬著哥哥,和他鬥了一陣嘴,突然感歎:“哥哥真是太好騙了,真擔心要是以後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你會不會被人騙的找不著北。”


    則容莫名其妙,但還是認真道:“我不信任的人騙不了我,我信任的人,若是要騙我,也沒關係,我認了就是。”


    執庭與連兮微二人下了瀛洲仙山,連兮微為防意外,幹脆戴上鬥笠遮住了臉。


    “師父,我們現在要去何處尋找九轉一生花的消息?”執庭問道。


    “先去找那位號稱天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明鏡台之主吧。”連兮微答。


    執庭:“雖然我也想到了他,不過若是我沒記錯,師父先前似乎得罪過他,我想他大約不會歡迎師父前去。”


    連兮微拍拍他的肩:“所以這次就要勞煩你出麵了。那明鏡先生難搞的很,要上他的明鏡台問個問題可不容易,得闖三十六陣和無數幻境考驗,我上次打上他的明鏡台也是逼不得已,一路打上去最快了。這回我若是再打上去,他估計要找我拚命,所以這次看你的了,執庭。”


    “師父還真是給徒兒出了個難題。”執庭:“我隻能盡力一試了。”


    明鏡台上明鏡生,天下事皆心如明鏡。修仙界中無人知曉這位明鏡先生的來曆,他也從不參與修仙界之事,隻是隱居於明鏡台上,超然世外。不過因為修仙界中流傳著他的傳說,所以總有不少人想要去尋他解惑。


    明鏡先生從來知無不言,但前提是,來人能闖過他在明鏡台下布下的無數陣法與考驗。一直以來,這些難關阻擋了無數想上明鏡台的人,所以能真正進入明鏡台的,在眾人的所知中也不過寥寥數人。


    其中連兮微大約是唯二直接打入了明鏡台,也是唯一一個打上明鏡台還能安全離開的人。在她之前那個用武力打入明鏡台的人,被迫留在明鏡台做苦力,至今還沒能從明鏡先生的魔爪下逃脫。


    “其實我上次能打入明鏡台,也是湊巧了。那位明鏡先生正在試驗自己的新陣法,剛好關閉舊陣的空隙,就被我尋到機會打上去了。”連兮微道:“就算關閉了那些要命的陣法,我打上去還是廢了一番功夫,而且最後竟然也沒能問出問題的答案,他說我不是破解陣法上去的,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執庭好奇:“師父上次前去,問的是什麽問題?”


    連兮微:“是關於我父親的問題。”


    “好了,我們到了,執庭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連兮微說著躍上一棵樹坐下,朝徒弟招了招手。


    執庭隻能向著那一片鬱蔥樹林走去。


    見到徒弟消失在樹林中,連兮微晃了晃腿,“不知執庭的陣法造詣到了什麽程度,能闖幾關。”


    “要是被打出來了,我這個當師父的該怎麽安慰他呢?”


    已經想好怎麽安慰徒弟的連兮微,左等右等,沒見徒弟出來,“嗯?莫非執庭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這麽厲害了,能闖陣這麽久?”


    離開師父的視線後,執庭周身溫馴不再,望著身邊陣法的目光滿是審視,神情中隱有一絲不屬於他的桀驁。


    “此等陣法,嗬。”他抬手打出七道靈光,眨眼間周身第一道陣法破碎。陣法接連被破的聲音引起了明鏡台上人的注意,他雙目緊閉,卻好似能看得清千丈高台之下的場景。


    看了一陣之後,他喃喃道:“熟悉的破陣之法,此刻破陣之人,究竟是人,還是一個複活的殘魂呢?”


    在他身後清掃高台的男人翻了個白眼:“又來了,這種莫名其妙不知所雲的言語。”


    明鏡台之主頭也沒回,徐徐道:“苦秋,閉嘴,你的愚蠢之氣快要傷到我的鼻子了。”


    苦秋:“……”


    接連破了好幾個陣法,執庭的神態越來越陌生,就在明鏡台上的人神情越發嚴峻的時候,執庭忽然動作一頓,深深按住了額頭。過了片刻,他的眼神恢複了清明,又開始嚐試破陣。


    “意誌確實堅定,可惜……”明鏡台之主忽然長袖一拂,遠在明鏡台下陣法中的執庭眨眼間來到了明鏡台上。


    忽然變換了個地方,執庭也沒有露出驚惶之色,他見到麵前閉目的疏朗男子,微微一禮以示尊敬,“多謝明鏡先生手下留情。”


    明鏡先生坐在桌旁,道:“你的陣法造詣確實不俗,或許再過幾十年,你能超越我,不過現在的你,還無法突破最後幾重陣法。”


    執庭:“晚輩知曉,不過既然明鏡先生出手將晚輩帶來此處,想是願意法外容情一次。”


    “哈。”明鏡先生道:“看起來你比你師父有禮多了。”


    執庭:“師父並非有意冒犯,還請明鏡先生海涵,若是明鏡先生願意解答晚輩心中之禍,晚輩願意代師父做出補償。”


    明鏡先生:“哦,那你此次前來,所問為何?”


    執庭:“九轉一生花的下落。”


    明鏡先生聞言,立刻便道:“你那莽撞的師父被輪回生死印寄生了?連鬱的女兒果然和他一樣,都很倒黴。罷了,既然事關生死印,那我告訴你也無妨,世上僅剩的一株九轉一生花,在燕雲歌的花圃中。”


    “多謝明鏡先生,不知明鏡先生希望晚輩為先生做什麽報答?”


    “我隻希望你看好你的師父,不要再讓她來這裏搗亂,她的問題我不能回答。”明鏡先生一拂袖,“趕緊走吧。”


    執庭隻感覺眼前一花,人已經離開了明鏡台。下一刻,師父的臉在眼前放大。


    “執庭,你終於出來了,怎麽樣,闖到第多少關了?”


    執庭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雖未闖過,但有幸見到了明鏡先生,從他口中得到了答案。”


    “咦!”連兮微滿麵訝異:“他那麽不好說話,你是怎麽做到的?不愧是執庭。怎麽樣,那九轉一生花在何處?”


    執庭道:“明鏡先生的回答是‘在燕雲歌的花圃中’,但這燕雲歌是何人,執庭不知,師父是否知曉?”


    見到連兮微表情,執庭明白了,“看來師父是知曉了,那不知這燕雲歌究竟是何人?”


    連兮微露出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開口道:“與為師有仇的一個女人。”


    執庭聽聞此言,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驚訝,隻是微笑著感歎了一句:“不愧是師父,仇敵很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年輕時真的很喜歡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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