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生從鄉下回到縣城的時候,已經快下工了。他沒回家, 而是去礦上看了看工作情況。這些年來他都盡心盡力的。很少請假。但是這陣子接二連三的回老家那邊去, 礦上這邊的事情反而顧不上了。


    路過礦委的時候,朱芳正帶著許南南幾個坐辦公室的去礦上熟悉情況。


    許建生也看到許南南在裏麵, 梳著麻花辮,穿著整齊的藍灰色工裝, 臉色紅潤,臉頰豐盈, 一看就很健康的樣子, 和記憶中那總是又黃又瘦的一張臉一點也不一樣了。


    朱芳看到許建生了, 心裏是有些不想打招呼的,以前覺得許主任特別正直的一個人, 現在看著他對許南南這樣,就覺得這人特別糊塗。不過礙於禮貌, 她還是打了招呼,“許主任,去礦上啊。”


    許建生點點頭, 道,“你們也去礦上?”


    “是啊,他們以後都是為礦上工人服務的,得熟悉熟悉,我帶著他們轉轉。”又給大夥介紹,“這是礦上管生產的許主任,以後要溝通礦上工人的事兒, 就找許主任也行。”


    八個年輕人立馬大聲叫了一聲,“許主任好。”


    許建生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許南南。


    許南南和其他人一樣,目不斜視,完全就沒有看到自己親爹的時候該有的情緒。


    看到這樣的閨女,許建生心裏有些悶悶的,點了點頭就走了。


    吳劍扭頭看了看許南南,嘴角微微的笑。他剛可看見了,許主任一直看著許南南這邊呢。


    其他人倒是沒啥感覺。


    畢竟礦上的領導還是很多的,就礦委這邊這幾天就見到不少領導了,礦長高燕山還親自的給大家講過話呢。


    下午下工之後,許南南就第一個收拾東西準備走。


    吳劍攔著她,“許南南同誌,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點兒誤會,待會一起去食堂吃飯,咱們好好探討探討,爭取解除誤會,你覺得怎麽樣?”


    說完,他十分斯文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鏡框。


    這時候戴眼鏡的,那可都是文化人。誰眼睛上麵戴著一副眼鏡,找對象都好找。


    許南南回頭看了一眼許梅子,這姑娘正有些哀怨的看著自己這邊呢。


    “那個,我覺得你和許梅子同誌應該更加有話題,更加誌同道合,我得去接我妹妹放學了,沒時間和你一起探討了。”


    說完抱著東西從吳劍身邊串了過去。


    吳劍剛要走,許梅子走了過來。


    “吳幹事,你和我姐和好啦?”她一臉關心道。


    吳劍笑道,“我們之間也沒什麽矛盾,隻不過是互相有點兒誤會罷了。我覺得我們工人階級應該有寬容博大的胸襟,許南南同誌應該也會有,不會計較之前的矛盾的。”


    許梅子搖頭歎氣,“我姐這脾氣是有點兒不好,要不然我大伯和我大伯娘也不會和她斷絕關係了。”


    聽到這話,吳劍眼睛一眯,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許南南同誌和家裏斷絕關係了?”


    許梅子捂著嘴,一副說錯話的樣子,看了看左右,小聲道,“我也就和你說,其實這也不是啥秘密了,礦上的人知道的還挺多的,她從小就不討喜,我奶和我大伯大伯娘都不喜歡她。她性子也特別叛逆,這不,去年就自己搬出來了,我大伯幹脆和她斷了關係,還寫了保證書,以後不管她了。唉,也不知道她到底咋想的,性子那麽倔。要是她對你說話不好聽,你可別和她計較啊,她性子那樣,全家人都知道。”


    吳劍抿著嘴笑了笑,“原來是這麽回事啊。難怪許南南同誌之前表現的那麽強勢……”


    許梅子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的事情我還沒感謝你呢,要不這樣吧,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當做我道謝的。我大伯常常教育我們,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呢。”


    “那行,我也不和許梅子同誌客氣了。”


    許南南還不知道,許梅子這次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此時她正在食堂裏和朱芳一起吃飯,旁邊許小滿一邊吃飯,還一邊看書。


    許南南給她夾菜,看著碗裏越來越少的糧食,覺得最近油水特別少。


    她記得年前的時候,礦上吃飯有時候還有兩個葷菜,現在每天也就一個葷菜。而且早上饅頭窩窩頭也不管夠了,定量給,一個人拿兩個。算起來也就三兩糧食。


    聽她抱怨,朱芳道,“你就知足吧,也就咱們這樣單身女性,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不擔心沒吃的。有些礦上的老工人,得養一大家子人。每天能吃個半飽就不錯了。”


    許南南還真沒這個自覺。


    因為有淘寶的關係,所以她來這裏之後,從來沒挨過餓,想吃肉的時候,直接淘寶裏麵買,日子過得雖然不如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那麽瀟灑,好歹吃喝不愁。


    朱芳指著一個不遠處一張桌子旁坐著,正埋頭吃飯的的中年男人道,“那個老蔣,來礦上十來年了,養一堆孩子,還都是吃供應糧的。那點供應糧食壓根就不夠吃,每個月的糧票都要補貼家裏,他自己每天中午就吃點湯泡飯,連菜都舍不得打。像他這樣的工人,咱礦上多的是。還有咱宿舍的吳晴,家裏弟弟妹妹多,每個月的供應糧才發下來,就被她媽給領回家了。一個月也沒吃幾頓飽飯。”


    原來工人也不是全都能吃飽喝足的啊。


    “礦上不是福利最好嗎,這糧食應該是夠的吧,”許南南問道。


    “咋夠啊,也就咱礦上了,換了其他的廠子,一天能吃一斤糧食就謝天謝地了。”


    朱芳大口大口的吃完,“使勁兒的吃,我看過陣子還要不夠吃了。去年也是這樣,剛開始的時候也吃的好,過了一陣子就沒吃的了。得勒緊褲腰帶了。咱到時候估摸著還得去外麵的國營飯店加餐。”


    許南南聽著這事兒,覺得有些沉重。在二十一世紀,咋樣也能吃飽肚子啊。可這個時代,城裏工人都在勒緊股腰帶,更何況是其他地方了。


    算了,不想了,這種國家大事,也輪不到自己操心。


    第二天上工,許南南發現,那位吳幹事終於沒再來找她探討啥人生哲學了。倒是和許梅子‘眉目傳情’。


    連朱芳都看出點門道來了,還猜測吳劍肯定是第一天就看上許梅子了,要不然也不會英雄救美了。


    許南南沒好說之前人家要找她談人生哲學的事兒,隻能嗬嗬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她的想法。


    幾天後,許梅子他們也結束了在礦委的學習,開始進入一線工作崗位。


    許南南他們這些坐辦公室裏麵的,還得繼續學習。好在不用像之前一樣整天聽課學習啥規章製度和工人階級先進思想了。


    高礦長發話,讓他們幾個開始幫礦委這邊分擔點工作,算是提前熟悉礦上的工作。


    許南南懷疑這是礦委公器私用,當然,她也沒有傻得去揭發高礦長的‘陰謀’,不過她倒是遇到了副礦長李成文了。


    李成文見到她的時候,很是淡定。一點也看不出來兩人是認識的。更沒人知道許南南還是走了他的後門才進的礦上。


    不顧許南南發現,李成文最近經常去礦長辦公室,每次都是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連高礦長這邊似乎也有些心事。


    受到幾位礦長的影響,礦委的其他人最近說話都不敢大聲。


    終於熬到放假,許南南興匆匆的領著小滿,背著五筒掛麵和一罐子老年人奶粉,往於東來家裏去。


    “南南和小滿來啦!”


    姐兩再次上門,於東來高興極了,趕緊讓兩孩子進門。見許南南又拿著掛麵和奶粉,道,“你怎麽又拿這麽多東西來了。你還要養小滿,省著點花。”


    因為房子已經決定給許南南姐兩住了,所以於東來如今也把這兩個孩子當做自己家的人了。


    甚至琢磨著,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提一下,看兩孩子願不願意給他們做孫女,以後就是老於家的孫女了。


    當然,他這會子還是不好意思說的,免得南南他們覺得自己這邊是挾恩圖報。


    許南南把掛麵擺在桌上,“於奶奶胃不好,經常喝小米粥也沒啥味道,偶爾吃點掛麵,味道好,也容易消化。”


    “多虧了你們這麽貼心了。”於東來很是高興,又去洗水果給兩個孩子吃。


    於奶奶也從屋裏走出來了。這還是許南南第一次看著她下床。


    “於奶奶,你能下床了?”


    “過了年就能下床了。你於爺爺還帶著我出去走了一圈呢。”於奶奶滿臉慈祥的笑道。


    她覺得自己能這麽快好,還是多虧了這兩個孩子了。因為過年的時候,這兩孩子來家裏吃飯,她心情便好了許多,身體也慢慢的恢複了一些。


    於奶奶走過來,摸了摸兩孩子的腦袋,“怎麽這麽久沒來家裏玩啊。”


    許南南笑道,“年後我就開始準備招工考試了,前陣子考上了,我就回去轉了戶口,後來又要在礦委學習,今天才放假呢。”


    於東來一下子就聽到重點了,“你這是考上了?考上礦上的正式工?”


    “嗯,”許南南點頭笑,“在采購科。”


    “這孩子,真是出息啊。”於東來一拍巴掌,笑的滿臉皺紋。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看到有一位親說今天考試,要六點半更,結果還是沒趕上……親,不知道考的咋樣,高興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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