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肅著一張雪白的小臉,冷著聲音,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


    這般聞所未聞,石破天驚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可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侯夫人和穆大太太轉臉看她,見她的雙眼迸射鋒芒,抿著嘴,那氣勢,竟隱約有些最為嚴厲的先皇後的影子,皆是駭人。


    穆非鈺、穆非塵四人紛紛張大了嘴巴側目,兩個賬房先生更是心驚肉跳,底下一眾丫鬟婆子直愣愣的望著氣勢全開的世子妃。


    還留有一絲意識的莫大娘聽了,頓時魂飛魄散,連身上被板子打得血肉模糊的屁股都感覺不到痛了,跪在沐雪麵前求情的莫春兒駭的瞬間跌坐在地上,感覺天旋地旋。


    一直跪在角落嘴裏委屈嗚嗚的張婆子的十二口家裏人,給沐雪的話嚇得齊齊停了嘴裏的嗚咽,心中竟然有了一絲慶幸,幸好世子妃沒讓他們賠銀子。


    如今也被喊出來觀看的其他幾個管事大娘也被嚇的瑟瑟發抖,以前她們總是羨慕莫大娘管著廚房和府裏的采買,差事好,油水多,又得穆大太太看重。


    如今卻是誰也不羨慕了。


    被官言官川逮過來的大廚房的眾多婆子丫鬟,簡直給嚇尿了,好幾個平日跟著莫大娘作威作福的婆子,腳軟的站都站不住,那些手腳幹淨的紛紛挺著了腰杆兒,看著平日給她們氣受的莫大娘一夥,解氣的很呐!


    不說她們,就連一直跟在穆楚寒身邊,不知私底下幹過多少見不到光的黑暗事兒的青煙都有些懵了,都說九爺,嗯,世子爺罔顧規矩,沒幹過一件和規矩的事兒,可眼下瞧著,往日軟軟懦懦的世子妃,竟然發起威來,比世子爺更甚。


    瞧瞧她說的那些話,滿盛京,上下幾百年,從沒聽過哪家主母有這樣罰奴才的,竟是連奴才整個家族都不放過?


    沐雪不管其他人作何想,隻一想到穆大太太管著家,夥同著這些管事大娘一年就貪了府裏數十萬兩銀子,就痛心疾首。


    “來人,官言、官川去將這狗奴才的家裏人全部給我綁了來。”


    沐雪咬著牙,臉上瞬間席卷怒火:


    “今兒不給我怎麽吃進去的怎麽吐出來,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青煙,你親自去侯爺處要莫管事!”


    “是,世子妃。”


    “明路,你帶人去把盛京的人牙子給我尋來,隨便打聽打聽如今官裏哪處黑礦還差人,價格幾何,全給打聽清楚了。”


    “是,世子妃。”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沐雪就喝聲急發三道命令,隨著青煙、明路、官言官川四人,一群粗壯的婆子,身手敏捷的小幺兒,瞬間就湧了出去。


    穆大太太的臉色白的嚇人,頭一次有些後悔不該授意底下的人給沐雪找不痛快。


    侯夫人突然想起穆老太太在這小兒媳婦大婚的當天就將主母令給了她的事兒來,她私下談到這件事兒,不止一次表示對軟綿的小兒媳婦管家的擔憂,老太太卻說“那孩子能得小九稀罕,必有過人之處,是貓是虎,且瞧著吧!”


    如今看來,老太太的眼睛的確毒辣。


    “雪兒。”侯夫人喊了沐雪一聲,感覺喉嚨有些發幹。


    沐雪回頭:“母親,今日誰也別攔著,既我接了主母的位置,自然是要擔起主母的責任來,若連府中的奴才都管不好,讓他們一個個,不知死活踩到我頭上來,那我這個主母,不做也罷!”


    侯夫人皺了皺眉,搖頭:“莫管事畢竟是你父親的人。”


    沐雪瞟了一眼一旁再也不敢多嘴多言的穆大太太,想來這位大嫂選了莫大娘管廚房,也是看在她男人是侯爺的管事這層關係上吧!


    全府上下,誰能與侯爺爭鋒相對。


    沐雪盯著穆大太太冷笑一聲,這才回頭對侯夫人說話:


    “母親,不管莫管事在何處當差伺候,終究是咱府裏的奴才。”


    “可他屬於外院,不歸咱內宅管。”侯夫人始終有些擔心。


    如今最護著小九的老太太歸天,侯爺雖為了保小九的命迫不得已上書立了他當世子,同時這事兒怕也惹得其他幾個兄弟心裏不痛快不甘心的很,別人倒也罷了,前頭侯夫人留下的大爺和五爺兩個嫡子,不知道意見有多大。


    侯夫人比穆侯爺足足小了近二十歲,穆楚寒還在京的那些年,兩人倒也相處愉快,不想最關鍵的時候,侯爺這個狠心的,居然把她的小九拋了出來,聯合先頭夫人留下的大爺在小九身後狠狠捅了一刀。


    如今小九回來,侯夫人冷眼瞧著,侯爺對小九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張嘴閉嘴,逆子,孽障掛在嘴上。


    好歹與大事上還曉得護著小九。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侯夫人不敢相信穆侯爺對她的小九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


    小九失了大公主之尊的老太太的庇佑,外麵左相他們又一心要置他於死敵,權利滔天的國師大人也給小九得罪的死死的。


    如此,侯夫人思來想去,還是先得靠著些穆侯爺才好。


    且如今嫡長子大房突然給小九他們壓了一頭,關係本來就不好處了,雖說大兒媳婦從府中撈了不少好處,與失去世子之位比起來,卻不算什麽。


    這些話,侯夫人不便當眾與沐雪明說,開口:


    “如今打也打了,家也抄了,你剛當家,須得懂得恩威並施才好。”


    “聽母親一句,這事兒就到這兒,想來過了這一次,府裏的奴才再不敢掀起風浪來了。”


    沐雪看了看侯夫人,也不說應還是不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收回視線,半垂著眼,瞧著她水潤的小巧的指甲蓋,今兒早珠兒才給她染了水色,紅潤潤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爺昨夜還將她手指含在唇間,輕輕啃咬,抱著她在耳邊低聲說,想和她長長久久的過下去。


    她怎能容得這些蠅營狗苟的小人在眼皮子底下蹦躂,萬一哪天壞了爺的大事,她可是哭都來不及。


    侯夫人見沐雪一時靜下來,不開腔,以為她想明白了,便招呼身邊的嬤嬤讓去把沐雪的人喊回來。


    沐雪突然抬頭,冷冰冰的開口:


    “將院門給我關了,沒我的命令,隻許進不許出,便是一直蒼蠅要飛出去,都給我把翅膀給折斷了。”


    侯夫人愕然,這小兒媳婦是公然與她這個婆婆對抗嗎?


    穆大太太原本慘白的臉,瞬間浮現出幸災樂禍。


    穆非鈺幾個如今是越來越吃驚,感覺自家這個看似軟綿柔弱的小嬸嬸,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邊青煙親自去尋穆侯爺,口齒伶俐將事情將了一遭,又將沐雪那番要莫家舉家千方百計還債的言論原原本本的複訴了一遍。


    “如今,世子妃的意思是讓莫管事去一趟呢!”青煙老實的站著。


    穆侯爺聽了惱怒:


    “簡直胡鬧!懲治幾個家奴而已,竟然鬧得整個府裏雞飛狗跳,你才剛說什麽?如今全府的人都沒吃上飯?”


    “她這主母到底是怎麽當的?”


    青煙低著頭不說話,旁邊的莫管事倒開了口:


    “侯爺別動怒,都是奴才家裏人不懂事,世子妃罰他們都是應該的,不如就讓奴才與這位小哥兒走一趟,親自去把事情解釋清楚,想來世子妃深明大義,不會為難奴才的。”


    青煙瞟了一眼一點兒都不緊張的莫管事,心裏狠狠呸了一聲,心道:別以為有侯爺撐腰就想拿捏世子妃,若是惹了世子妃不高興,一個告到世子爺耳裏去,管你是什麽得臉的管事,世子爺定要你死不如生,曉得曉得厲害。


    穆侯爺如今丁憂在家,外麵朝政的事兒更是一刻都不敢鬆懈,時時要偷偷摸摸的與他同一條戰線的官員們碰碰頭,交換交換消息,同時還的小心避免左相他們挖的坑,費盡心力想著如何給左相挖坑。


    很是心煩意亂。


    “帶話給你們世子妃,這事兒就算了了,甭再瞎折騰,趕緊讓廚上把飯菜做出來,將整個侯府的主子都給餓著,這傳出去像什麽話!”


    青煙跟著穆楚寒早練就了一身抗威壓的本領,雖穆侯爺發怒也令人懼怕,但比起他家世子爺來,他感覺還是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侯爺,您這可是為難小的了,世子爺千萬交代了,事事都要依著世子妃,若是小的這趟請不去莫管事,世子爺回來非拔了小的的皮不可,侯爺就當可憐可憐小的,救小的一條命吧!”


    穆侯爺看了一眼青煙,果真有些眼熟,好像是經常跟著家裏那個孽障的小廝。


    穆楚寒是什麽脾氣,不是穆府,全盛京的王公貴族,朝臣大人都是領教過的。


    如此,穆侯爺也沒說什麽了,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青煙心裏一喜,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對著莫管事說:


    “莫管事,這就請吧!”


    穆侯爺千算萬算,怎麽都不會想到,他身邊的得力莫管事,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直接讓那麵團兒似的小兒媳婦,膽大包天的給賣到了黑礦裏去,不過三五年就給活活折磨死了。


    沐雪力排眾議,便是侯夫人出口相勸,穆非瀧瞧著架勢不對,仗著自己年紀最小,厚著臉皮也來勸,沐雪皆是不理會。


    等到莫大娘家人全部從各處帶來了,明路也剛好帶來了三個人牙子,並最近官方黑礦的消息。


    “世子妃,東北礦場最近發生了一場瘟疫,死了大半的礦工,如今官府真急著用人呢,價錢也提高了一倍。”


    明路猴子兒一般,把話說的溜溜兒的:


    “奴才去問過了,不論多少人,他們都是要的。”


    他話音剛落,青煙帶著莫管事進來了,莫管事一眼就瞧見了自己的媳婦兒給綁在條凳上,渾身血淋漓的,條凳下麵有個血肉模糊的血人,他家裏的大女兒,莫春兒跪在世子妃麵前,哭的淒淒切切的。


    再回頭,卻見家裏的兒子兒媳全部聚齊了,都給幫了手,堵著嘴,由黑壯的粗使婆子看管著。


    這般陣仗,倒是莫管事不曾想到了的,忍不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奴才,莫德才,給侯夫人請安,給世子妃請安。”


    莫管事喊過了兩人,又將穆大太太,各位公子哥兒全喊了一遍,最後才不卑不亢,假裝糊塗的問:


    “不知世子妃喊奴才來所謂何事?”


    沐雪都懶得與莫管事說話,看了一眼身邊的紅湖,紅湖便上前一步說:


    “莫管事,今兒世子妃便喊你來問一句,你們家貪了府裏的一百多萬兩銀子,倒是是還的上還是還不上?還得上就抓緊時間把銀子吐出來,若還不上,世子妃這兒還有還不上的法子呢!”


    莫管事心裏突突一跳:


    “世子妃這話從何說起?奴才一向忠心耿耿,何時貪了府裏那麽多銀子了?世子妃也太高看奴才了。”


    沐雪掀了掀眼皮,聲音冷淡:


    “莫管事,如今本世子妃隻問你一遍,你是還得上還是還不上?”


    莫管事抬頭這才頭一次看清府裏緋聞眾多的這位世子妃,好像和傳言中不太一樣,隻是他仗著自己在穆侯爺身邊得臉,也沒細想,張口就喊冤:


    “世子妃可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


    沐雪原本也沒指望莫家這些狗奴才能換上,因為她曉得這些銀子十之七八都進了大房的口袋,莫家能在這些年積累下二十多萬兩也是極限了。


    隻是她須得讓府裏這些奴才全都曉得,不管你的背後靠著的主子有多硬,若是敢與她這個世子妃作對,犯到她手裏來,她是絕對不會有絲毫留情的,她不出手便罷,一出手必定要讓人永世不得翻身。


    存了這樣的想法,沐雪更是不耐煩聽莫管事解釋,直接打斷他開口吩咐:


    “來呀,將這莫家的刁奴全部給我拿下。”


    “男人通通賣去官裏,送去最東北最苦最累的礦場,告訴官裏不用省著使用,日夜加工,早些將把銀子給我賺回來。”


    話音一落,青煙咧嘴冷冷一笑,指揮著幾個大漢一擁而上,將還沒搞清楚狀況的莫管事就給按住綁了。


    看莫管事要喊叫,青煙親自拿了塊臭抹布塞進他嘴裏,笑著說:


    “莫管事還是省點力氣吧,到了東北礦上可有的是你使力氣的地兒呢!”


    莫春兒還在怕得發抖,就聽沐雪說對那兩個人牙子說:


    “你們兩個,給我瞧瞧,這些狗奴才作何營生最賺錢,不管哪一樣,都給我領了去,每年把賺的銀子給我交上來。”


    如此,便不是死賣了。


    莫家的女眷們還是屬於穆侯府,隻是讓人牙子拿去幫著賺錢罷了。


    人牙子走過來,瞧了瞧莫家這些在太太和小姐院子當差的兒媳,女兒,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世子妃放心把人交給小的們,小的定會好好加以利用,保證給世子妃多多的賺銀子。”


    莫春兒給兩個人牙子的話嚇得眼前發黑,暈死過去。


    幾個莫家的兒媳和另外兩個女兒更是頓如死灰,天底下女人還有什麽最賺錢的,便是那窯子裏被千人騎萬人跨的婊子了。


    穆大太太滿臉震驚,侯夫人也一臉不敢置信,卻是雷厲風行的,根本不征求穆侯爺的同意,沐雪已經讓人把莫家的男女老小全部安排妥當,讓人帶出去各處給她賺錢了。


    等到穆侯爺得到消息怒氣衝衝的尋來,沐雪卻將主母令拿了出來,眉眼不動,對著穆侯爺硬邦邦的說:


    “父親,莫管事雖不歸內宅管,但他家裏的人貪了府裏上百萬兩銀子,他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幹係的。”


    “他們一家要是不將吃進去的銀子給吐出來,兒媳絕對跟他們沒完,原本莫管事跟在父親身邊做事也可以賺銀子還錢,可兒媳想著,一個管事那點子月錢,怕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積累還上。”


    沐雪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手中拿著穆老太太給的主母令,眾目睽睽之下,毫無畏懼的對上穆侯爺那雙駭人的鷹眼:


    “若是莫管事為了早些還上銀子,在父親處耍了小動作,害了父親可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還是送他去礦上幹苦力來的好。”


    她這是好話歹話全部說完了,明明把穆侯爺身邊的管事給私下發賣了,聽起來卻是一片好心,為穆侯爺著想。


    穆侯爺盯著她依舊精致年輕的臉,頭一次領會到這個小兒媳婦是如此牙尖嘴利,竟讓他堂堂一品侯,給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穆侯爺氣的頭上青筋直跳,沐雪卻不理,趕緊又吩咐了,將其他幾個管事娘子和廚房的一幹婆子丫鬟,全部按在條凳子上狠狠打。


    頓時滿院子一片哀嚎,卻還不敢求情,萬一求情,惹惱了世子妃,她要全家人一起清算可如何得了啊。


    便是在眾多丫鬟婆子都給打的見血,院子彌漫這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的時候,奶娘突然抱著小寶進來了。


    如此血腥的場麵,不到一歲的小寶滿眼闖入的都是血紅。


    沐雪頓時就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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