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炸雷,轟隆一聲爆在屋裏,穆楚寒突然鬆手,雙手抱頭,萬般隱忍,痛苦悶哼一聲,滾到床裏側去。


    沐雪趁機跨過他,赤腳跳下床,踩著冰涼的地板,幾步急走到櫃子麵前,吱嘎一聲拉開。


    屋外一道閃電,針線簸箕裏躺著一把黑鐵剪子,柄上纏了紅,看起來森冷詭異,沐雪毫不猶豫伸手拿了。


    “嬌嬌”穆楚寒悶聲從牙縫喊了聲,嚇得沐雪趕緊將黑鐵剪子握著,反手藏在袖中。


    穆楚寒褻衣前襟半開,露出結實性感的胸膛,黑色長發散開在枕間,痛的半睜著眼,聲音虛弱喊她:“嬌嬌,過來。”


    沐雪緊緊握著右手的鐵剪刀,走到床邊,穆楚寒突然昂起身子,伸手極快的把她摟到床上,翻了個身,壓到身下抱住。


    穆楚寒力道大而有力,動作十分霸道。猝不及防的沐雪右手打到雕花床欄上,手中緊握的鐵剪子,一下掉在床上,穆楚寒一把扯開沐雪褻衣,把頭埋在她胸上,整張臉緊緊貼在她胸膛上,痛苦的磨蹭,雙手緊緊抱著她後背。


    沐雪感覺到他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顫抖,又推不開她,他抱得如此之緊,發燙的俊臉把她整個胸部都擠變形,勒得她透不過氣來。


    好似要把她整個人都鑲嵌進他身體去。


    沐雪轉頭看見鐵剪子落在床欄處,伸手去夠,就差一點


    兒,咬緊牙,手指尖快碰到了,卻聽屋外一個驚雷炸落下來,穆楚寒忍不住低聲悶哼,抱住沐雪在床上翻了個滾兒,沐雪順勢抓住了鐵剪子。


    毫不留情,沐雪一剪子朝穆楚寒毫無防備的後脖子刺去,用盡了全身力氣,集聚了心底全部的恨意。


    不料剪子穆楚寒實在痛到無法忍受,翻滾的時候換成了他在下,沐雪在上的姿勢,剪子從他長長的發間穿過,狠狠釘在了床上,發出咚得一聲悶響。


    穆楚寒越是絕境,越是頭腦清醒,警覺更是高,聽到這聲奇異的聲音,瞬間把頭從沐雪赤裸的胸膛抬起來,血紅的眸子一掃,便看沐雪騎坐在他身上,府著身子,右手握著森冷鐵剪子,剪子還栽在他頭側的床上。


    一不做二不休,說時遲那是快,沐雪猛得拔起鐵剪子,對著身下穆楚寒照他脖頸就是一紮,穆楚寒動作更快,伸手一把抓住沐雪手中的鐵剪子。


    穆楚寒眼睛血紅,沐雪眼睛雪亮,對了一眼,沐雪驟然鬆開握鐵剪子的手,埋身對準穆楚寒脖間大動脈,一口狠狠咬下去。


    每逢驚雷日,穆楚寒腦中被百裏破風釘進去的淬寒釘,就會發作,那是百裏破風那個妖人從外域帶來的,痛起來讓人生不如死。


    每每遇著這種打雷的天氣,穆楚寒從來都是自己一人睡,生生咬牙硬挺過來,卻不知今年冬日竟然突然半夜驚雷,突然在沐雪床上發作了。


    幸得有眼前的小人柔軟的身子給抱著,給他溫暖,穆楚寒剛才還覺得,把頭埋在她柔軟的前胸,抱著她,能緩解一兩分頭痛,不想把自己最大弱點都暴露給她的這個小人兒,竟在想著趁他發病殺了他。


    感覺心髒瞬間崩裂,撕心裂肺的痛,鋪天蓋地,突如其來的心痛,比他腦中的淬寒釘更折磨他的神經。


    沐雪咬了一嘴血,反正都魚死網破,幹脆大家一起死了幹淨!


    穆楚寒血紅的雙眼閉了閉,有些接受不了這個讓他心痛欲裂的事實,都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感受到伏在他的小兒,那赤裸的胸脯貼著他胸膛的旖旎,他可能真的瘋了。


    沐雪就如一隻吸血鬼,雙手緊抱著穆楚寒的脖子,死死咬在他脖子上,咕隆咕隆的吸血。


    穆楚寒冷靜了一秒,一手捏住沐雪後脖子,用力將她頭扯開,沐雪咬著他脖子,差點扯下他一塊肉來。


    雷聲沒完沒了,穆楚寒心如刀割,心的鈍痛淹沒了腦中淬寒釘的痛,他從沒嚐試過,這世上還有這樣一種讓人發狂發瘋的痛楚。


    沐雪滿嘴鮮血,映著她那張雪白的精致臉龐,看起來詭異卻又有種驚心動魄的美。穆楚寒不顧他脖間涓涓血流,額頭青筋暴突,血紅的眸子隱藏著深不見底的痛苦,看出來卻是令人心驚膽破的冷冽。


    “你想殺了爺?”


    沐雪聽他從牙縫擠出幾個字。


    一招失敗,便是死,罷了!沐雪覺得自己已經瘋了,突然聽到穆楚寒魔鬼一般的聲音,又忍不住從心底恐懼,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隻能死死咬著牙,瞪著他,不語。


    “你知道爺忍受這淬寒釘之痛,到底有多痛?”


    沐雪牙齒咯吱咯吱在打架,死死咬著撐著,看穆楚寒脖間的鮮血打濕了鴛鴦枕。


    “卻抵不上知道你要殺爺,這一刻的心痛,的萬分之一。”


    沐雪全身抖個不停,隱約有種預感,她今晚死定了。


    穆楚寒一手捏著她的後脖子,稍一用力即可將她脖子捏碎。


    兩人對望著,耳邊是轟隆雷聲,呼啦啦的傾盆大雨。


    窗外閃過一道閃電,把屋裏瞬間照亮如白晝,兩人都是衣冠不整,黑發鋪散,屋裏有股濃濃的血腥味。


    穆楚寒突然翻身坐起來,俯身將她壓在身下,前所未有的暴虐:


    “爺有多痛,爺也讓你嚐嚐!”


    沐雪咬牙掙紮著,極力忍受,身上的人沒有一絲憐惜。


    沐雪把嘴唇咬破,看著俯在她身上的穆楚寒,他脖子上的血順著凸起的鎖骨,一路流滿他赤裸的胸膛,散亂的黑發垂了些在胸膛,被鮮血打濕了。


    以前沐雪一直以為穆楚寒對她毫不憐惜,經常突然發狠,如今才知道他之前卻一直都有控製,正真發起來狠來,她是連呻吟都叫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沐雪身上被他染了血,如一個破敗的娃娃,癱在床上,跟死了沒什麽兩樣,天邊麻麻亮,雷聲退去,雨也小了。


    穆楚寒眼中赤紅的血絲,卻沒有退去。


    他終於停了動作,憤恨的盯著沐雪,眼睛似乎要將人殺死,沐雪別開臉,眼淚橫流出來,冰涼一片。


    穆楚寒心中憤恨,那撕裂般的心痛卻絲毫不減,他伸手,摸到那把黑鐵剪子,猛的狠扔到地上,發出一聲尖銳的碰擊聲。


    紅湖與紅玉在外間守夜,原本一夜雷聲就沒怎麽睡好,突然被這聲音驚醒,連忙驚喊一聲:


    “九爺?”


    “滾!”穆楚寒咆哮。


    腦中淬寒釘的痛退去了,越發顯得他揪起來被狠狠碾壓的心,到底有多痛。


    紅湖和紅玉被這一聲滾,嚇的哆嗦一下,再不敢開口。


    良久,沒聽到裏麵的動靜,紅湖小心翼翼的對紅玉問:


    “娘子又惹到九爺了?”


    紅玉揉揉有些發麻的腿,摸索一番,穿了衣服,對紅湖搖搖頭。紅湖便不說話了,也摸索著穿衣,輕手輕腳將被子抱起來。


    穆楚寒脖子上凝結了一大塊血疤,看起來特別滲人。


    “你心裏沒有別人,卻也不願有爺?”


    “殺了爺,與你有何好處?爺在你心裏就那麽不堪?嗯?”穆楚寒盯著被他折騰得去掉半條命的沐雪,她嘴角還帶著血跡。


    沐雪張了張嘴,發覺喉嚨幹啞,卻還能感覺到身體裏的他。


    “穆楚寒,我操你媽!”雖是那般憤怒的話,卻是有氣無力說出來,反而帶出一種軟綿綿的誘惑。


    穆楚寒不太明白沐雪話裏的意思,卻曉得她每次憤怒急了便會連名帶姓喊他名字,不過是罵他罷了。


    他穆家老九,他就不信他穆家老九搞不定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了,眯了眯眼睛,他問:


    “嬌嬌,你欠爺那一百四十六次,還剩下多少次?今日,一並償還了爺。”


    說著又開始發狠,沐雪身體疼痛,毫不懷疑她會被穆楚寒這個王八蛋奸死,罷了,死就死吧!不管了!


    穆楚寒看她閉眼,殘冷邪笑一聲,低頭去吻她的唇,他非得讓她在自己身下發出聲音來。


    沐雪逃無可逃,伸手上去扯穆楚寒的頭發,卻引得他更加凶狠,她如今真是想咬斷他舌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不死心的舉起雙手抱住穆楚寒的頭,想把他推開。


    細白的手指拉著穆楚寒黑發,沐雪拚力想掰開穆楚寒的頭,卻沒把將他扯開,她換了換手的位置,在腦後挪了挪,卻毫無預兆的,突然摸到他腦側兩個凸起的小疙瘩。


    頓時驚得她手指顫了顫,緊咬的糯白貝齒一下鬆開了,穆楚寒順勢席卷而去。


    沒心思管穆楚寒如何殘暴的攻城奪地,沐雪顫抖著手指又去摸那兩顆凸起,明明就是鐵釘。


    他…。他是當年雨夜中,被她砸死的那個男孩麽?


    沐雪內心被震驚的無以複加,突然全身力氣就如被抽幹一般,心中對穆楚寒的憎恨如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


    這件事她都快忘了,她穿來後失手殺死的第一個人!


    便是眼前,穆楚寒這個惡魔。


    如今,事隔多年,他回來找她報仇了麽?


    不然怎能解釋他隻見了她一眼,就將她擄了去,百般羞辱折磨,她壓根不信什麽一見鍾情。


    沐雪整個人放鬆下來,不免控製不住的低聲呻吟起來,聽在穆楚寒耳中,更加發狠。


    終於,穆楚寒身上的力氣被榨幹。沐雪轉眼看著他,他的臉依舊滿是殺氣,冷的嚇死人。


    “爺”沐雪突然輕喚他一聲,穆楚寒看著她,見她眼中淚光點點,要哭不哭,以為她又要耍什麽花招,卻突然給她伸手抱住了脖子,看她主動將臉埋在他胸膛,殷殷切切小聲哭起來。


    淚水打濕了穆楚寒的胸膛,又將他胸膛的血跡打濕,抹了沐雪一臉血。


    穆楚寒能感受到懷中沐雪驟然轉變的態度,料是他聰明絕頂,也有一刻愣神,不明白她如何突然軟了下來。


    任由沐雪摟著脖子哭了一陣,冤有頭債有主,便是要她來還債嗎?心中雖如此想著,卻還是有著不甘心。卻一下將想殺死穆楚寒的念頭打消了。


    穆楚寒身子有些僵,很想把抱住他哭個不停的沐雪抓起來,狠狠懲戒一番,卻被她哭的心軟,滿腔的憤怒,和心中的陣陣絞痛,密密麻麻在全身蔓延。


    這一哭便不可收拾,紅湖和紅玉幾人收拾妥當,珠兒過來悄聲問紅湖:“姐姐,九爺和娘子可醒了?”


    裏屋傳來沐雪隱隱的哭聲,幾個丫鬟站在外間不敢進去,珠兒心中焦急萬分,也隻能在外間急的打轉。


    穆楚寒從沒見沐雪哭的那麽久那麽傷心,心都快給她哭碎了,慢慢伸手摟住她的肩,想說幾句狠話,卻無法開口,終是歎了口氣:


    “嬌嬌,你就折磨爺吧!”


    說完抬去她滿是淚痕的臉,溫柔吻了吻。


    “爺。”沐雪哽咽,雙眼紅腫:“爺我錯了。”


    “真知道錯了?”


    “爺頭上…。是什麽?”沐雪突然抽泣著問。


    穆楚寒盯著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臉,見她眼紅唇破,如玉般的臉蛋上還沾著血跡,拉起被子給她輕輕擦了擦。


    “淬寒釘!”


    沐雪心中猛跳一下,這便不假了,想來全天下再沒有那麽巧的事兒了,誰會沒事往腦袋上釘釘子,且那男孩同樣的一聲氣質不凡的錦衣,又是長的那般精致的不像話,就連那毒蛇般陰冷的性格都那麽相似,再沒有別人了。


    她心中彎彎繞繞的想著,卻聽穆楚寒難得的開口說:


    “爺這一生,樹敵無數,卻最恨兩人。”


    沐雪梗住哭聲,望著他,看他血紅的眸子已經恢複成純黑色。


    “一個便是當朝國師百裏破風,便是他往爺腦中釘了淬寒釘。”


    “另一個人是?”沐雪忍不住顫著聲兒問。


    卻見穆楚寒眼中瞬間滿聚殺意:“百裏破風便也罷了,畢竟還可襯得上是爺的對手。”


    “另一人更加可惡,鄉野低賤丫頭,趁爺不備,差點要了爺的命。”


    穆楚寒用手抬了抬沐雪下巴:“嬌嬌,就差那麽一點,若是那晚,爺的人來得再晚一步,這世間便再無爺。”


    沐雪倒吸一口冷氣,她真不是故意的。


    “如今嬌嬌爺也看到了,這淬寒釘在爺腦中,每逢驚雷,始終讓人不安,若不是當年那個低賤丫頭,這淬寒釘本還有希望拔出來,也不會陷得那般深,如今,卻得跟著爺一輩子。”


    沐雪聽到穆楚寒冰涼聲音中寒徹心扉的冷意,蠕動嘴唇,愣愣問:


    “若爺找著她?會怎樣?”


    穆楚寒看了一眼沐雪,沒說話,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轉了話題:


    “嬌嬌,你竟真那般恨爺?恨到想殺了爺?”


    沐雪渾身一顫,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垂眼看到他脖間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傷口,輕聲說:“爺,讓溫禦醫來給您看看傷吧?”


    比起那毀天滅地的心痛,這點傷穆楚寒根本不放在眼裏,他如今更想弄明白懷中小人兒的真實想法。追問:


    “你想殺爺是為了什麽?為了蘇家那個小子,還是別的?”他心中始終還是介意與沐雪拜過天地的蘇明軒。


    沐雪見穆楚寒咬著這個話題不放,大有得不到解釋絕不罷休的架勢,眼睛閉了閉,深吸一口氣,摟著他脖子,抬頭湊到他麵前,虛弱的笑了一下:


    “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雖說穆楚寒喜歡看沐雪笑,更想她能開懷,早日懷上孩兒,現在看她眉眼輕揚,咧嘴笑的模樣,卻無緣無故感覺心疼不已。


    沐雪見穆楚寒不說話,放低聲音輕輕說:


    “爺,雪兒不是這個地方的人呢!不屬於這個世界。”


    這是第二次,穆楚寒聽到她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


    隻聽她繼續說:


    “爺,我本名江沐雪,是sek上海分公司的一個普通職員,才剛入職,不知為何突然到了這個地方來。”


    穆楚寒愣了,沐雪伸出細白一根手指按在他唇邊。


    “爺別說話。”


    “我來這裏的時候,發覺自己被困在了青石鎮李家村,名為李二丫這個小女孩的身體裏,爺曉得皮蛋嗎?那便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一種食物,為了過上富裕的生活,我便將它做了出來,賺上些銀子。”


    “爺,我的世界,你無法想象,爺總問我心裏的人是誰?”


    沐雪靜靜笑了笑:“我曾說,爺上天入地都無法找到他,因為他存活在我曾經生活的世界。”


    “他是我上大學參加社團認識的學長,我的男神呢!”


    穆楚寒聽沐雪說著荒唐至極的話,很想把這當著她的又一次耍花招,卻不知為何心中恐慌,不禁想相信。


    “爺,我喜歡了他四年,如今卻是連他長什麽模樣都記不起來了。”


    沐雪苦笑一聲,突然主動把臉貼在穆楚寒側臉上,溫柔的說:


    “爺,這便是為何,我不懼生死,或許我死了,便能回到我原來的生活的世界去了。”


    “隻是爺,你拿住了我爹爹和娘,如此步步緊逼,常常逼得我生不如死,心中幾多憤恨。”


    “別說了,一派胡言。”穆楚寒活了二十來載,頭一次趕緊心亂如麻,惶恐不安,比之之前從龍失敗被百裏破風追殺還要驚恐。


    “你累了,爺喊丫鬟來伺候你沐浴。”


    穆楚寒緊緊抱著懷中小人兒,內心翻江倒海,莫名不安。


    沐雪便不再開口,任由他緊緊抱著,聽他喊了紅玉他們進來。


    紅玉和紅湖上前來打起紅幔,見九爺赤身緊緊摟著同樣不著一物的娘子,兩人身上都有血跡,九爺脖下好恐怖一個模糊的血口,駭得不知如何是好。


    沐雪閉著眼睛,聽著穆楚寒胸膛下有力的心跳,有一種破罐子破摔後的釋然,心中竟難有的平靜。


    穆楚寒喊了丫鬟抬水進來沐浴,紅玉又找了溫禦醫來給他看傷,溫禦醫見穆楚寒脖下那血肉模糊,是給人生生撕咬開的,忍不住看了一眼依舊沐浴睡在床上的沐雪,心道:娘子心真是狠啊!這牙口,鋒利的很啊!


    兩人收拾妥當,穆楚寒叫人擺上清粥小菜來,珠兒過去扶起沐雪,在床上放了個小幾,伺候著吃了。


    自從沐雪說了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話,穆楚寒竟有些不敢去看她的臉,屋裏燒著紅紅暖暖的火爐,又點著沐雪喜歡的芭蕉美人,雖外麵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屋裏卻彌漫著一種很奇怪的氣氛。


    雨竹和半芹進來,扯下床單和被子,連同枕頭也一並換了,眾人輕手輕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溫禦醫覺得他再在這屋裏多呆一刻就會窒息而暈過去。


    幸好在眾人都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穆楚寒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


    珠兒給沐雪沐浴,發現她身上又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紅痕,眼中忍著淚水,娘子和九爺才好了不過一月,怎麽就又鬧成這樣了。


    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嗎?


    這般想著,珠兒決定什麽時候找機會給青石鎮的夫人帶個信,讓她來勸一勸娘子,不管怎麽說,夫人的話,娘子還是有聽上幾分的。


    穆楚寒穿戴工整,領口高高豎起,遮住了別沐雪咬破的脖子,他坐在屋裏木榻上,長發用紫玉琯起,望著紅幔中躺在躺在床上的沐雪。


    沐雪吃了一碗暖暖的清粥,渾身無力酸痛,腦中什麽也不想,愣愣的睜著大眼睛,心中無悲無喜。


    良久,她聽到穆楚寒的腳步聲,感覺他站在了床邊,沐雪轉頭,隔著紅幔與他對望。


    單是看顏,若是在原來的世界相遇,沐雪覺得和穆楚寒這樣萬裏都挑不出一個的美男,約炮都是她賺了,但在這個世界,眼前這人掌握著生死大權,又如此暴虐冷血,她還是不敢。


    穆楚寒掀開紅幔,坐在床邊來,一言不發,閉著薄唇,便是眼前這人昨夜要殺他,他還是舍不得。


    沐雪見他從枕頭下拿出那盒膏藥打開,馬上明白了他要作甚麽,挪動著身子往裏躲,卻被穆楚寒抓住了腿。


    反正掙紮一番也阻止不了他,沐雪幹脆閉上眼睛,拿手捂住臉,果然感覺到他下一步脫下了她褻褲,伸手進去給抹藥。


    沐雪不知她是什麽時候睡著了,也不曉得穆楚寒什麽時候走的,感覺來到一片青青草地,漫山遍野都是翠綠的青草,其間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小朵野花,空氣如此清晰,藍天白雲,還能感覺到微風拂過臉龐的輕柔。


    山坡上有一顆茂密的大樹,沐雪一步步朝那顆大樹走去,看樹上結著皮球那麽大個的果子,奇妙的很。


    也不知那顆大樹有什麽吸引力,沐雪站在樹下就挪不開步了,抬頭看著樹上無數個結著的大果子,看著看著,樹枝一動,上麵一個大果子突然掉了下來。


    沐雪驚慌的伸手去接,便把那綠色的大果子接到懷裏。


    大果子給她抱在懷裏,就如抱了一個籃球,她覺得礙事得很,就彎腰把大果子放在青草地上。


    剛直起腰,想轉身離開,卻感覺一直腿被什麽抱住了,沐雪低頭,看腳下一個雪白滾圓的小孩兒,柔柔軟軟的頭發被風吹得微動,揚起臉,一雙漂亮大大眼睛,眼巴巴的望著她,頓時把她駭的不輕。


    四處張望,哪兒有什麽大樹,有什麽大果子,偌大的一片草地上,就隻有她一個人,和這抱著她腿不撒手的,突然冒出來的小娃娃。


    沐雪驚慌失措,不知怎麽辦才好,突然聽那小娃娃咧著無齒小嘴,奶聲奶氣喊了她一聲:“娘親。”


    頓時把沐雪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喘著粗氣,心跳不已。


    或是被沐雪這番言論嚇住了,穆楚寒接連四五日都沒來枇杷園,倒是給了沐雪清閑養養她身上的傷。


    那天到底發生了何事,枇杷園的丫鬟誰也不敢問,沐雪也不提,每日感覺恍恍惚惚的,總是在夜間夢到那個雪白可愛的小娃娃,追著她喊娘親,嚇得她不輕。


    珠兒看她神情恍惚,很是擔心,便提議讓彌生屋裏給她年紀,反正彌生是和尚,也沒那麽多避諱,且那彌生這小和尚似乎真有些本事,娘子兩次病重,九爺都命他給娘子日夜不停的誦經,果真都是有驚無險,娘子又好起來了。


    金陵冬日很少下雪,卻濕冷得很,沐雪總覺神思倦怠,這日歪在木榻上,手裏抱著個鑲金帶銀的湯婆子,身上蓋了一床軟毯。


    珠兒和萍兒在下手端了軟凳坐在,一人拿一把剪子剪窗花,紅湖女紅最好,在一邊靜靜坐著,想著給沐雪大紅鬥篷上配兩根係帶子。


    沐雪歪過頭,看著簾子上映著彌生的身影,突然對他來了興趣,讓雨竹將他請進來。


    雨竹想著彌生是和尚,也沒在意,便把他推了進裏屋。


    “彌生,到我跟前來。”沐雪見他身上單薄,隻穿一件灰色長袍,招呼他。


    彌生上前一步,合手點了點頭。


    紅湖、珠兒、萍兒同時抬頭看著彌生,不知道沐雪叫他進來幹甚,九爺好似一直不喜歡彌生呢!


    沐雪還是頭一次細細打量彌生這個小和尚,看他一雙眼睛生的極好,和明哥兒差不多,卻又比明哥兒更加通透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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