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外院大步走來一道挺拔的身影,那男子跨進了門,站在門口,身後映著細雨朦朧,端的是意氣風發,渾身散發張揚壓迫之感。


    仔細一看,他著一身藏色窄袖長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朱紅白玉腰帶,隻見他隨手將身上披著的紫色大麾解下一丟,身旁一個高挑秀麗的婢女趕緊接了手。


    麵如冠玉,高鼻薄唇,劍眉之下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眼風一掃,看將過來。李鐵栓、李二嫂、薑小紅三人不禁趕緊站起身來,斂氣屏聲,驚歎世上怎樣如此俊美的男子,渾身上下自帶的那股子倨傲貴氣,讓三人頓生自慚形穢,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


    又聽屋裏丫鬟全朝男子福身,齊齊喊了一聲:“九爺。”


    便是他了!李二嫂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般男子才可配她家雪兒啊!


    沐雪本不耐煩站起來,又見她爹娘和三舅媽被驟然登場的穆楚寒身上那股王八之氣嚇住了,隻得站起來,臉上扯出一個笑喊了聲爺!


    穆楚寒隻掃了一眼屋中人,眼睛落在沐雪臉上,走過去,一掀袍子,在主位坐下。


    將沐雪拉在他身邊坐下,左手順勢摟在她腰身,沉聲開口問:“還沒開動?”


    沐雪連忙招呼她爹娘和三舅媽坐下,像穆楚寒介紹說:“爺,這是雪兒爹爹和娘!”沐雪指了指李鐵栓和李二嫂,又指著薑小紅說:“這位是我三舅媽。”


    三人見穆楚寒看過來,不知為何心跳如雷,半天開不了口。


    穆楚寒也不為難幾人,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依舊拿桃花眼寵溺的看著沐雪:“嬌嬌,爺送來的君子蘭生酒,可有給你爹爹斟上?”


    聽了這話,雨竹趕緊給麵前的李鐵栓滿上一杯君子蘭生。


    沐雪三舅媽抬眼瞅一眼上的穆楚寒,見他不顧屋中眾人,肆無忌憚摟著雪兒,耳鬢廝磨親密的說話,頓時覺得老臉一紅,老天,世上怎麽會有這般的人物!他們在他麵前簡直就是那地上的泥巴渣渣,看上一眼都不得了,怎好與他一桌吃飯?


    李鐵栓夫妻和沐雪三舅媽的想法差不多,看著麵前斟滿的美酒,遲遲不敢去端。


    “怎的?爺一來,倒沒人開腔了?”


    穆楚寒眼波微轉:“可是爺掃了你們的興致?”


    “不敢,不敢!”李鐵栓慌忙擺手,求救的看著沐雪。


    有穆楚寒這尊大佛在,這滿桌子的山珍美味,李鐵栓三人怎麽吃得下去,連筷子都不敢伸手拿,如今才明白他三舅子說的胳膊擰不過大腿,天壤之別是什麽意思。


    他們青石鎮的全部的人加起來,怕也沒有眼前人一根頭發絲兒金貴呢!


    沐雪見她爹娘和三舅媽坐在桌子旁邊,就如螞蟻坐在熱鍋上,別扭不安的很,渾身都是不自在,便對穆楚寒說:“爺來找我,可是有事?”


    穆楚寒在沐雪腰上捏了一把,笑道:“爺聽說嬌嬌爹爹來了,想著也該來敬杯酒。”說著看了一眼紅湖,紅湖按下心中的震驚,趕緊給穆楚寒麵前倒上一杯君子蘭生。


    “九爺,使不得,使不得…。”李鐵栓左右張望,驚慌失措。


    沐雪實在看不下去了,主動拉住穆楚寒去端酒的手:“爺,您就別捉弄雪兒爹娘了。雪兒爹娘都是鄉野粗人,經不得爺的嚇!”


    “此話怎講?爺一片好心倒給你當作了魚肝肺?”穆楚寒轉頭,桃花眼中蕩著令人炫目的笑容。


    眼瞧著兩人公然調笑,李二嫂和李鐵栓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沐雪心中憤恨,推開穆楚寒突然站起身來,對李二嫂三人說:


    “爹爹、娘、三舅媽雪兒今日就不留你們了,改日雪兒得空再家去看望。”


    “珠兒,送老爺夫人出去。”


    李二嫂三人頓鬆一口氣,趕快站起來。


    “爺剛一來,就要走,連飯也不吃了?”穆楚寒突然冷了臉,語氣森森的。他能屈尊來陪頓飯,已是給了天大的臉麵,不想卻沒人領情。


    李鐵栓三人被突然變臉的穆楚寒嚇的一哆嗦,不知該怎麽解釋,全看著沐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爺!”沐雪無法,隻得伸手拉了拉穆楚寒的袖子:“雪兒爹爹他們還要趕回青石鎮去,如今又下起了雨,再晚些,雨該下大了,路越發不好走了。”


    穆楚寒回頭,看了一眼那隻拉著自己衣袖的柔軟小手,見她手背鮮豔欲滴的那顆紅痣,吩咐道:


    “青煙,傳話給吳管家,讓在會客廳另擺上一桌酒菜,請了娘子爹娘去吃。”


    “不用,不用了…”如今看著沐雪安好,李鐵栓三人巴不得早點離開穆府,脫口就拒絕。


    沐雪剛想附和,就聽穆楚寒道:“既來一趟,怎可讓嬌嬌爹娘餓著肚子而去?”


    穆楚寒話說到這份上,若李鐵栓他們在拒絕便是不識好歹了,紅湖趕緊上前笑著道:“李老爺,李夫人,舅夫人,紅湖親自帶你們過去。”


    屋裏隻剩沐雪和穆楚寒了,沐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氣悶,好好一頓飯,都給攪和了。她悶聲不響,將手邊的梨花春一飲而盡,又自己倒了一杯,穆楚寒伸手按住沐雪端酒杯的手:


    “不可貪杯。”穆楚寒重新摟住沐雪,在她耳邊道:


    “喝壞了身子,還怎麽給爺生孩兒?”


    沐雪氣極,用力推了一把穆楚寒,卻給他摟得更緊:“爺是故意的吧?”沐雪瞪著穆楚寒:“自從被爺擄來,我和爹娘半年不見,連一起吃頓飯也不得安生!”


    穆楚寒笑:“這就惱了?爺可沒將你爹娘怎樣,便是你那新郎官爺也放過了,爺做了這麽大退步,嬌嬌還不滿意?”


    “隻要嬌嬌跟爺好好的,日日恩恩愛愛,爺又怎會忍心傷害你爹娘?一切全看嬌嬌。”


    說罷,穆楚寒在沐雪臉上親了一口。


    卻說李二嫂和李鐵栓三人又紅湖和青煙領著,來到一處敞亮的大廳,金碧輝煌,豎著八扇精致屏風,又給擺上一桌不提。


    同樣的山珍海味,佳肴美酒,三人卻沒了胃口,略略吃了一吃便放了筷子。


    “九爺府裏隻娘子一個女眷,夜夜宿在娘子處,對娘子寵得緊,且這兩月來九爺停了娘子的藥,有意給娘子一個孩兒,老爺夫人不必擔心娘子。”紅湖抓住機會笑著勸三人:


    “如今老爺夫人也瞧見了,咱穆府不是尋常官宦富貴人家能比的,娘子的吃穿用度,皆是從盛京水運而來,樣樣都是頂尖的。”


    李二嫂局促又緊張,便是這府裏隨便一個丫鬟拉出去,都比青石鎮任何一個小娘子還有得體工整。


    “不瞞這位小娘子,我們李家隻得這樣一個女兒,如今也沒其他辦法,也不能時常相見,小娘子在我們雪兒身邊,還得麻煩您多加照顧。”


    說著李二嫂就要給紅湖下禮,紅湖趕緊躲開了,見他們接受了事實,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


    “奴婢可受不起,照顧娘子本來就是奴婢的本分,夫人無須憂心,這府裏除了九爺便是娘子最大,誰也越不過她去。”


    又說了些話,吳管家派了小廝進來說已經備好馬車,可以送李鐵栓三人回去了。


    沐雪爹娘原本是顧了馬車的,卻不好拂了穆楚寒的好意,隻得跟著出去,卻見門口一溜三大架馬車,青頂紅佩,好不氣派。


    “這位小哥,咱們共乘一輛車就好了,全不用這般浪費。”李鐵栓對麵前一個小廝說。


    小廝笑道:


    “李老爺誤會了,後頭兩架是咱九爺給您帶的回禮,吩咐了要一並送回青石鎮去的。”


    沐雪三舅媽看著兩架看起來就滿滿當當的馬車,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趕緊拉了拉想說話的李二嫂:“二姐,既然是九爺一片心意,咱就收下吧!”


    怎麽說這九爺打壞了蘇家少爺,還是他們二姐家拿銀子去賠的呢!且二姐家養了十幾年的閨女這樣不聲不響的就跟了他,還不得給點聘禮嗎?


    李鐵栓和李二嫂見了穆楚寒的真麵目,隻覺得這一天都混混沌沌的,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還是覺得趕緊家去把三弟黃三爺請來,喊上馮師爺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於是打頭的載人的馬車便跑得快的多,大家也沒去注意後麵兩輛馬車穆楚寒裝了什麽回禮。


    等到第二日下午到了青石鎮,李鐵栓兩口子就和沐雪三舅媽分了手,約好讓沐雪三舅媽晚間帶她三舅來家商議,又派人去請了黃老爺黃姥姥來,沐雪小舅聽說二姐二姐夫進去了穆府,還見著那穆九爺,也帶著媳婦來了。


    因沐雪托了李二嫂給晴姐兒娘銀票,於是便差了個小丫鬟去請沐雪表哥兩口子來。小丫鬟說話的時候,偏被沐雪大舅媽給聽了一耳朵,帶著看熱鬧看好戲的心態,也跟著去了。


    晚間,李二嫂看來了這麽多人,也不好趕誰出去,隻得趕緊讓多擺了一桌飯,大家坐齊吃了飯菜,這才來到堂屋坐下。


    黃老爺、李鐵栓、黃三爺三人坐在了上方,左右坐了沐雪大舅、小舅、表哥、馮師爺,右邊坐了沐雪娘和三個舅媽,並表嫂子。


    “牛兒,你倒是說說那穆九爺是如何的三頭六臂?那麽霸道張狂,連縣太爺都不敢管上一管!”黃老爺隻沐雪一個外孫女,早年家這外孫女又差點給李家活活餓死了,便也很是心疼她幾分。


    黃三爺和馮師爺也等著李鐵栓開口。


    李鐵栓和李二嫂互相看了看,竟不知該怎麽開口,從何說起,隻聽沐雪大舅媽在下方嘲弄的怪笑一聲:


    “那般有能耐的,怕歲數也不老小了,不定是個糟老頭子呢!”


    “我早就說了雪兒長成那樣,就該關在屋裏不得出門,牛兒,二妹,你們還任由著她到處亂跑,這下好了,惹出禍事來,把自己一生都毀了吧!”


    “你閉嘴吧!”黃姥姥嗬斥一聲。


    大舅媽不滿意的撇撇嘴:“娘,這大實話,你們還別不愛聽,要是早聽我的,前兩年把雪兒嫁到蘇家去,哪兒能弄出這麽多事兒來,眼下反而把蘇家得罪得死死的。”


    大舅媽說起來沒停:“如今二妹你們家的名聲壞成什麽樣了,我這做大舅媽的走出去,都覺得臉臊得慌,丟臉的很!聽說李家村好些人都吵著要把牛兒這個族長給換下來呢!”


    “真是,瞧瞧,你們這哪兒是養了個閨女啊,簡直是養了個惹禍精,養了個仇人出來!”


    沐雪三舅媽聽不下去了,語氣不善的大聲道:


    “可要讓你這做大舅媽的失望了,那穆家九爺可是天上神仙一樣的人物。”三舅媽瞟了一眼自家大嫂,回頭對屋中眾人說:


    “我這活了一輩子,從沒見過那般長相的男人,年紀也不大,看起來不過二十三四,俊得都沒法形容,對咱家雪兒也好。”


    “二姐,姐夫你們也瞧見了吧,咱雪兒在穆府那吃穿用度,堪比皇宮裏的娘娘,切,有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還是別胡說的好。”


    不說別的,李鐵栓對穆楚寒的長相還是滿意的,對著黃姥爺和黃三爺點頭:“的確是個不得多見的俊男兒,那通身的氣派,真是讓人說不上口來,咱們在他麵前啊,一點兒不夠看的。”


    李二嫂也點頭。


    馮師爺捋捋胡子:“如此,也不算委屈了大娘子。”


    沐雪大舅媽見大家把穆楚寒說的那般好,心裏難平,又說:“那也是去給人家做小!那些有錢人家最是喜新厭舊,現在圖著一時新鮮,要是多幾日,玩厭煩了,拋棄了雪兒,怕是哭都找不到門!”


    “大嫂!”沐雪三舅媽怒吼一聲:“雪兒怎麽也是你外甥女,還借了那麽些銀子給蓉姐兒還債呢,你就那麽盼著她不好?”


    李二嫂也恨大嫂張開芬這張賤嘴,如今卻就隻大哥家弱些,又當著大哥、爹娘的麵,還有川平兩口子呢,她又是東家不好嗬斥,還好三弟妹小紅是個直性子,能給她出口氣。


    沐雪大舅都看不過眼了,趕緊暗裏拉了拉他媳婦。


    “我也是為雪兒好啊!”大舅媽撇撇嘴,還要開口,卻聽黃姥爺拿茶杯用力跺了跺。


    “都閉嘴!牛兒,你快把穆府發生的事兒細細說來,咱這麽多人,一起分析分析,或有幫的上雪兒忙的地方,都給使一把力氣。”


    於是大家都不說話了,李鐵栓努力回想著進出穆府發生的細節,把所見所聞都細細說了,期間,李二嫂和三舅媽間或補充兩句。


    等李鐵栓說完,屋裏最聰明的兩個,黃三爺和馮師爺心裏震驚得無以加複,這般的人哪兒是金陵該有的,府裏一草一木,一碗一筷,全是盛京精心河運來的,年紀輕輕,如此張狂至極,又心狠手辣。


    背後不知在盛京有著怎樣一顆大樹,雪兒怕是再出不來了。


    一時沒人說話,突然聽門外丫鬟跑來說,外麵來了兩輛馬車,說是金陵穆九爺給的回禮。


    這是李鐵栓和李二嫂才記起來這兩車回禮的事,也沒當回事,便讓丫鬟喊幾個小廝去搬到後院去。


    沐雪大舅媽卻突然尖聲說:“喲,這去了一趟還給回了禮啊,你們把那穆九爺說的跟金子做的一般,快把禮物拿進來給大家開開眼唄,讓我們也看看唄!”


    大不了是一堆點心特產罷了,自家閨女被人糟蹋了還挺得意啊!


    黃姥姥感覺這分了家幾年,這個大兒媳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天天的挑事兒。


    “二姐,姐夫,就給她看!”沐雪三舅媽不信那般富貴的穆九爺,回得禮還不能見人了!


    “看看吧,多少也能從這回禮上,看出他對咱家雪兒有多少心意。”黃姥爺也說。


    見大家都這樣說,李二嫂便讓丫鬟去告訴小廝,把禮物拿到堂屋來。


    一會子,卻見兩個小廝彎著腰,氣喘籲籲的搬了個大木箱子,慢慢的走進來。


    “夫人,老爺,這箱子太沉了!”大冬天的兩個小廝出了一身的汗水。


    沒歇一會子,又有兩個小廝抬了箱子進來,來回幾趟,把小廝都快折騰去了半條命,堂屋終於放了六個沉甸甸的大木箱子。


    木箱漆黑烏亮,黃老爺、李鐵栓、沐雪大舅都是當過木工的人,一下就認出地上這六個木箱是烏木做的。


    那般珍貴的烏木,怎麽舍得拿來做成裝禮物的箱子啊!


    簡直是暴殄天物!太浪費了!


    黃姥爺是老木匠了,這幾年生活好了,不用做木工也能過上富足生活,但他平時沒事的時候還是喜歡拿著木頭敲敲打打,一見烏木便衝了下來,撲在木箱子上。歡喜的用粗糙的雙手撫摸。


    “爹,這是烏木吧?”李鐵栓也走了下來。


    沐雪大舅也站了起來:“這麽多烏木?”


    女人們不知道烏木的價值,大舅媽隻催促著打開箱子,沐雪三舅媽也想看,便沒有阻止沐雪大舅媽的催促。


    黃姥爺見了那麽大塊的烏木就如見了寶貝,也不要別人靠近,自己小心的掀開一個箱子,頓時一片程亮的光芒閃耀,差點把眾人的眼睛給閃瞎了。


    那烏木大箱子碼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全是嶄新的雪花銀子啊!黃姥爺嚇的差點往後摔倒。


    “這…。這…。”站在烏木箱子旁邊的李鐵栓一把扶住他老丈人,抖著嘴說不出話來。


    沐雪大舅走過去,掀開另一個烏木箱子,又是一片雪亮,同樣的一箱雪花銀。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驚得無法呼吸。


    沐雪大舅眼睛發直,接著又去打開一個木箱子,卻是一片黃橙橙的光芒,直接刺的他睜不開眼。


    裏麵卻是一箱子五十兩一錠的金元寶,滿滿的一箱子啊!


    這不是在做夢吧?


    再打開一箱,還是滿滿一箱子嚇死人的金元寶。


    屋裏的人全部顫著腿肚子圍了過來。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


    “快,快把那兩個箱子打開!”李二嫂覺得她要暈過去了,指著另外兩個箱子,手直哆嗦。


    沐雪三舅媽和李二嫂互相攙扶著,黃姥姥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李鐵栓顫抖著手,試了幾下才用力把最後兩個箱子打開,裏麵卻是一片碧玉,各種珍珠玉佩,玉器古玩,雖他們這鄉野之人看不出所以然來,卻都篤定這兩箱子肯定比四箱金銀加起來還要珍貴。


    “天啊,我的乖乖!”沐雪大舅媽瞬間變了臉,撲上來拿手去捏箱子裏的金元寶,拿到嘴邊咬了咬,笑的傻乎乎的,回頭對眾人說:


    “這不是做夢啊,這都是真的!”


    “二妹,二妹弟,你們發了,這些金銀財寶,幾輩子也花不完了。”


    穆楚寒這一手簡單粗暴的回禮,簡直把李家和黃家眾人弄得差點全部駭死過去。


    黃姥姥顫巍巍的站起來,趕緊叫喊:“快關起來,關起來,要把眼睛閃瞎了!”


    馮師爺簡直無法表達心中的震驚,看李家人和黃家人都懵了,和另一個保持清醒的黃三爺上前去,推開眾人,啪啪啪,把六個蓋子全部關上。


    沐雪大舅媽嬉笑眉開,手裏還偷拿著一個金元寶,趕緊塞進袖口裏去,跑到李二嫂麵前,拉著她的衣服:


    “咱雪兒真是爭氣啊!竟不聲不響找了這麽大一個金主兒,這丫頭怎麽不早說啊,早說了還嫁什麽蘇家啊!”


    “姑爺稍從指縫漏點渣渣,就夠咱吃一輩子了。”


    “二妹,你給嫂子借點銀子使使唄,蓉丫頭家的欠了那麽多債務,這下可好了!”


    黃三爺努力平複心中的震驚,突然大喊一聲:“這些金銀,誰也不許動。”


    李二嫂才剛差點就答應沐雪大舅媽了,猛一聽黃三爺大吼,驚醒一般去看他。


    隻聽黃三爺拿出平日在官府的威壓來:“這是那穆九爺給雪兒的,全給密封好了,抬到後院鎖好!便是要用,也得先問過她。”


    話這麽說著,其實黃三爺卻更加對穆楚寒懼怕起來,這般的財力,哪兒是那麽好伺候的,若是有一天雪兒真被他厭棄了,至少留著這些金銀,雪兒下半輩子也是吃穿不愁了。


    若由著家裏親戚,今兒這個來要兩個,明兒那個來順幾百兩,再多的金銀也經不得敗。


    黃三爺這麽想著,卻是想給他侄女保下一條退路,可屋裏很多人都不理解,便是他自己的媳婦,薑小紅也不理解,屋裏那麽多人,誰也不說走了,全部守在沐雪家嘀咕吵鬧起來。


    半夜連綿兩日的細雨突然暴虐起來,天空突然打起了雷。


    俗話說冬打雷,便是雷打冬,冬雷震動,比夏雷更加凶猛,萬物不成,蟲不藏。


    夜半天黑風冷,冬雷陣陣,如炸在人頭頂,擊在人心頭,令人懼怕不已。


    沐雪睡到半夜,被震耳欲聾的雷聲驚醒,一聲接著一聲咆哮轟隆著,從頭頂滾過。


    沐雪驚得下意識朝身邊的懷抱躲去,卻沒有挨到那火熱的胸膛,她睜眼一看,卻見身邊躺著的穆楚寒緊閉雙眼,雙手抱頭,一張俊臉痛苦得扭曲起來,隻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能感受他正極力忍受的非人痛苦。


    “爺?”沐雪跟了穆楚寒這麽久,從沒見過他這副被疼痛折磨得猙獰的模樣,顫著聲兒,輕喊了一聲。


    穆楚寒驟然睜開雙眼,狹長的黑眸染盡赤紅,全是駭人的紅血絲,密密麻麻布滿他全部眼球。


    “爺,你怎麽了?”沐雪小心的拿手放在他手上。


    穆楚寒似變了個人,用一種魔鬼般陰狠的目光盯著沐雪,一把抓過她放上來的手,反手就把她壓在身下。


    “爺,你怎麽了?”沐雪心中震驚不已。


    就如發了狂,穆楚寒頭痛欲裂,感覺腦中的那兩根淬寒釘一直在他腦中攪動,攪得他整個頭都快爆炸了。


    “嬌嬌!”穆楚寒認出身下的人,虛弱得喊了一聲。


    空中又突然炸開一連串滾雷,瞬間他頭中的淬寒釘釘著他神經,折磨的他雙手抱頭,咚得一聲倒在床上,咬牙極力忍耐。


    沐雪穩了穩心神,看每炸一個雷,穆楚寒就痛一番,又見他死咬著牙不肯吭聲,在外間守夜的丫鬟都不曉得屋裏發生了什麽事。


    “爺,爺,你是不是頭痛?”沐雪撲到穆楚寒身上捧著他,因為劇烈頭痛而扭曲的俊臉。


    穆楚寒眼睛血紅,看到眼中的沐雪也是血紅一片,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這該死的雷!


    沐雪突然看到屋裏的木榻,下午珠兒在那兒做過女紅,她記得珠兒就把裝了針線和剪刀的簸箕放在了…放在了對麵的櫃子裏。


    沐雪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呼吸了,腦中突然滋生一個瘋狂的念頭,把剪刀找出來殺死他吧!


    殺死他吧!殺死他吧!


    “爺,我去喊人!”沐雪起身,眼睛落在放簸箕的櫃子上。


    穆楚寒一把拉住她的手:“別去!”


    沐雪回頭看穆楚寒如此虛弱,痛苦的臉,心一狠,牙一咬,較著勁兒,一根一根去掰他拉住她手臂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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