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開了年,二月尾巴上,沐雪大舅媽養的鴨子開始下蛋了,她聽了沐雪的,一口氣養了一百多隻肥鴨,全村的米糠都讓他們收羅來喂鴨了,鴨子長的好,下的鴨蛋又大又均勻,半個月就湊上了六百來個。


    黃姥姥看了也高興,這日家裏就商量著把鴨蛋給沐雪送去。


    沐雪大舅、大舅媽並表哥一人挑了一擔籮筐的鴨蛋,懷著興奮急切的心情就往沐雪家趕。


    三人小心翼翼的擔著鴨蛋,一大早天將將亮就出發,到沐雪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了。


    李二嫂聽見叫門聲,打開門一看是娘家大哥大嫂來了,連忙給人讓進來,大舅媽張開芬顧不上歇口氣喝口水,衝李二嫂說:


    “二妹,你數數看,咱挑了六百七十二個鴨蛋來,個個光滑漂亮,你瞧瞧可能不能做成皮蛋!”


    沐雪正和小舅媽黃小豆在廚房包皮蛋,聽見大舅媽的聲音出來,好家夥,三大擔子鴨蛋,共六大籮筐呢!


    鴨蛋碼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全是大個頭,看了就讓人心生歡喜。


    她大舅媽這人,雖說平日為人有些小氣又刁鑽,貫喜歡和人攀比,但不可否認,她幹起活來是一把好手,沐雪不過給她指了條路,沒想到她還真幹的有滋有味起來。


    隨話說,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


    沐雪家借著過年的由子,往各親戚處又是送皮蛋又是送豬肉的,這大家得了實惠,且回想起來那些不痛快的事情中沐雪家基本都是在道理兒上站得正正的,人家都主動來示意和好了,自家哪兒還有什麽臉麵拖著不搭理哩?


    別說沐雪大舅媽一家覺得臉臊得慌,便是沐雪大姑李春花家得了沐雪的年禮,都給還了幾尺藍布並一副豬大腸,正月裏也來串了串門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看如今沐雪家發達了,輕易作踐不得才和好的,這也不一定,沐雪不怕親戚們勢利眼,就怕他們有骨氣堅持跟她家作對。


    李二嫂點了鴨蛋,按照沐雪之前跟她大嫂講好的價格,當著大哥大嫂的麵算了賬,六百七十二個鴨蛋,每個四文錢,一共便是二千六百八十八文,換算下來便是二兩半多銀子。


    想著是頭一遭和他們做生意,又是嫡親的大哥,李二嫂便做主添上些,湊了二千七百文錢。


    賬一算好,沐雪便回裏屋給她大舅媽拿來了二兩銀子並七百個大錢,實實在在的銀子和銅錢放在手裏,大舅媽高興得腦子都有些糊塗了。


    逮著李二搜的手臂,一連問了三遍:


    “咱家這鴨蛋這就算換了錢哩?”


    “二妹,你不是在哄我吧,我是不是在做夢呀?”


    表哥黃川平年前已經和那繡娘家的閨女定了親,也是讀過書的人,見他老娘拉著二姑發瘋,覺得很不好意思。


    “娘,快把銀子收起來吧,別高興壞了。”


    他不著痕跡的拉開他娘是拽著二姑的手。


    “哎喲,他爹,我是真高興啊,這不過忙活了二三個月,其實也算不上多累人,不挑不抬不下地的,不就伺候群鴨子嘛,怎麽就能賺這麽些銀子呢!我還是不信呢,你快掐我一把,我看痛不痛。”


    大舅媽說話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轉頭又去問沐雪大舅。


    大舅黃萬友也笑:


    “還不是得感謝二妹,要不然你這鴨蛋賣給誰去,上哪兒去掙這麽些銀子。”


    說罷黃萬友又找沐雪爹李鐵栓說話:


    “牛兒啊,雖說菊花是我親妹子,但你還是一家之主,去年那次,我這當大哥的真的是對不住你,也怪我鬼迷了心竅,想銀子想瘋了才幹出那混蛋事兒來,你可千萬得擔待著點,別再生大哥的氣了,啊!”


    李二嫂是黃萬友自家嫡親的妹子,他還很是了解,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兩兄妹從小到大感情都很好,雖牛兒看起來忠厚老實,可黃萬友就怕他心裏還對之前挖人參那事兒存著什麽想法,這才特意又提出來說一嘴。


    畢竟如今他們家的鴨子養起來了,妹子家收購鴨蛋出的價格又比市價高了一倍,他們就隻等著鴨子下蛋來賣銀子了,如果哪天他這妹夫想起人參那檔子事兒來,心裏惱了他們,不買他們的鴨蛋了,他還真哭都找不著門。


    “大哥說的什麽話,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咱不興再提。”


    李鐵栓平生沒什麽大誌向,如今家裏掙了錢,和親戚們的關係也緩和了,他覺得這就是他要的日子。


    “哥哥!”黃小豆聽到黃川平的聲音,跑了出來。


    黃川平摸了摸黃小豆的頭,瞟了一眼安靜坐在一旁,聽大人們說話,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的沐雪。


    這個表妹在他影響中一直都是瘦瘦小小的模樣,回回都怯生生的躲在二姑身後,來他們家,給她糖吃,她也隻是小聲低著頭道謝,不敢抬頭看人,這幾年沒見,完全大變樣,他都認不出來了。


    黃川平家在村裏也算的上是富裕人家,良田不缺,爺又有手藝,三爹在鎮上也有臉麵,巴結著和他相看的人家不在少數,最後選定了大姐做媒的哪家小娘子,也是看她繼承了她娘的手藝,整日在家繡物件,捂的白淨,和別的小娘子全然不同。


    如今,見了這表妹,黃川平才算曉得了,他眼中天仙似的未來媳婦,還比不過表妹這一根腳趾頭的。


    沐雪見平表哥盯著她看,便對他微微一笑,黃川平就如小時候幹了壞事被老子娘當場抓包一樣,突然緊張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黃川平錯開沐雪的目光,低頭對黃小豆說:


    “小豆,你也幫著二姑包皮蛋呢?”


    黃小豆雖洗了手,圍裙上還沾著黃泥,笑著點點頭,高興的道:


    “我幫二姑包皮蛋,二姑天天給我肉吃,還給我發工錢呢!哥哥,如今我也是能掙銀子了呢!”


    大家閑話了一陣,李二嫂要留沐雪大舅他們吃飯,但大舅媽不放心家裏的鴨子,如今家裏的鴨子可是她寶貝金疙瘩,可是半點閃失不得,她說什麽都不留飯要家去。


    李二嫂見她堅持,便也隨她去了。


    有了沐雪大舅媽定期定量的提供鴨蛋,沐雪便沒在往外村收鴨蛋了,但本村人有想賣鴨蛋的,她都是全收。


    這算起來,大舅媽一個月也能給沐雪家提供一千五百多個鴨蛋,加上村裏能收上來幾百個,每月包兩千個皮蛋是足足的。


    即便是這樣,這皮蛋讓沐雪在年關上饑餓營銷了一番,各家老板都心裏貓抓似的,生怕安老板會減了他們的供貨量,早早的就加碼加價又加量的發了訂貨單子,加上過年來金陵吃過皮蛋瘦肉粥的人們回去一宣揚,正月還沒過完,就有其他州縣的酒樓老板來找安老板訂貨了。


    皮蛋至少要醃兩個月才能成熟,沐雪她們加班加點的包皮蛋,每月出產二千個已經很了不起了,可還是供不應求。


    安老板私下建議沐雪可以放開來,多顧些人手幫忙,沐雪隻是搖頭,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


    一來顧的人必須得完全信得過才行,如今村裏雖大家對她們家都一團子和氣,但她可沒忘記之前被全村人逼得想殺人的那出,村裏人她是信不過的,思來想去,如今除了她小舅媽和黃姥姥,還真沒有一個可信的人。


    二來,這皮蛋買賣發展的太快了,總有些擔心會惹人眼,依著沐雪她是想每月隻提供個一千個皮蛋的,隻是她大舅媽的鴨子才養起來,辛辛苦苦走那麽遠的路擔了鴨蛋來,她又不好不收她的,畢竟這主意還是她給出的,但她也和安老板說了,如今每月二千個皮蛋是再也不能多了。


    即便沐雪有意控製皮蛋的銷量,但這般算下來,她們家每個月也能賺近百兩銀子,隻這事兒沐雪捂得緊,皮蛋的定價賣價都隻有她和她娘兩個人曉得,連她爹也是不給透口風的。別人隻曉得沐雪她們家買賣皮蛋賺了錢,具體賺了多少,誰也說不清楚。


    到了六月,沐雪看魚塘裏的魚大的也長到兩三斤了,便托安老板在金陵買了副漁網回來,又托她姥爺找人打了艘小木船。


    這日風風火火的,沐雪家便張羅著打一網魚來賣,聽了消息,沐雪大舅大舅媽,姥姥姥爺,她三爹三嬸都來幫忙。


    這魚塘之前沐雪共投放了八百尾草魚,四百尾鰱魚,她是把全家所有的土地挖了魚塘,沐雪爹李鐵栓是個傳統的,見自家沒了土地,便把一門心思全部撲在了魚塘上,之後沐雪不得已做起了皮蛋的買賣,且皮蛋賣的那般好,其實她已經不怎麽把魚塘放在心上了,顯然,她爹不是這般想的。


    沐雪頭上戴著草帽,站在魚塘坎上,見他爹光著膀子頂著火紅的太陽親自劃船在魚塘折騰的歡實,她大舅和三爹兩個也搖搖晃晃的站在小木船上,她爹負責劃船,他大舅捋網,捋順了過手給他三爹,他三爹就把網朝水麵上放。


    這時節麥子剛打起來,穀子還沒熟透,村裏聽說沐雪家折騰的魚塘今日要出魚咯,便三三兩兩的約著來看熱鬧。


    李家村從來沒人養過魚,他們這兒除了一條過村大河,那河裏也隻有些半大不小的小子們去折騰,偶爾能折騰些小蝦小魚的,誰個會想到能養魚來賺錢呢!


    從日頭剛升起就開始忙活,一直忙活了近兩個時辰,等沐雪家的漁網拉起來,乖乖!


    乖乖!那滿網活蹦亂跳的魚啊,又大又肥,密密麻麻的擠著,跳著,陽光下魚鱗閃著白光,就像是白花花的銀子,簡直能把人的眼睛給閃瞎!


    這下嘲笑沐雪他們家瞎折騰的村民,頓時就傻了眼,倒吸一口冷氣,氣堵在嗓子眼出不來,呼啦呼啦感覺出不了氣。


    這裏麵可以算的上還有些見識的黃老爺,見了這滿滿當當三個大壯漢拉都拉不起來的肥魚,也忍不住大聲感歎。


    感歎之後,就連忙招呼李二嫂他們:


    “菊花,快和你娘把大水桶拿過來,這,這麽多的魚,怕是裝不下了。”


    沐雪見她娘愣傻了眼,驟然聽了她姥爺的招呼,像是失了魂的木偶,直愣愣的原地轉了兩圈,才看見她身後的黃姥姥和大舅媽,幾個婦人感覺撒腳跑回家去拿大水桶去。


    沐雪三嬸劉桂英和她奶也擠在人群中看熱鬧,原本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來,沒想到熱鬧沒看成,倒是徹底犯了紅眼病,看著漁網裏活蹦亂跳的的大肥魚,一時嫉妒的不行了。


    “哎喲我的老天爺!我老婆子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魚啊!”


    “是勒,是勒,你瞧瞧,瞧瞧,那魚肥的,被日頭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啊!”


    “好個牛兒,這回他算是賺慘了,這麽多魚還不曉得能賣多少銀子呢!”


    村裏的老少爺們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紛紛嘖嘖稱奇,眼睛閃著光,沒有哪個不羨慕的。


    沐雪用手壓住草帽邊兒,火辣辣的太陽底下,他爹站在船頭,全身上下都讓魚兒濺起來的水花打濕了,可他笑的是那麽開懷,那麽燦爛。


    眼見沐雪家起了一網肥魚,原本她們家準備的大木桶根本不夠用,滿滿的裝了三大桶,漁網裏還有那麽多的,似乎不見底,大家紛紛回家搬木桶來借給她們使。


    沐雪見她爹娘高興,也跟著高興。古代這時候,魚不是常見貨,沐雪逛了那麽多次鎮子,還真沒見著多少賣魚的,即便有,那裝魚的大木盆也隻有寥寥的幾尾,一問價格,還賣得死貴,平常人家也隻有過年才舍得買上一尾小小的魚兒來嚐嚐鮮,平日你看那買魚的,哪家不是大富大貴啊?


    這時候賣魚不是如現代那般論斤數,而是看品相重量一尾一尾的賣。


    沐雪家魚塘坎上不一會子就擺上了各種各樣的木桶,沐雪爹把船往岸邊靠,她大舅和三爹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把網往那邊拉,見船靠了岸,沐雪娘趕緊遞了準備好的大木瓢給她爹。


    李鐵栓樂得合不攏嘴,接過特製的木瓢彎腰就朝漁網裏紮紮實實一舀,便是滿滿的一瓢大肥魚。


    “快,倒到水桶裏來。”黃姥姥把木桶斜著,朝李鐵栓喊。


    木桶裏之前就存了水,魚兒一進桶就撲通撲通狠狠的折騰起來,把黃姥姥濺的一頭一臉,黃姥姥不但不惱,反而笑的更歡了,衝李二嫂說:


    “瞧瞧你家這大肥魚,勁兒可真足!”


    大家夥兒正忙活著,遠處咕嚕咕嚕車輪子的聲音響起來,一架大馬車後麵跟著一輛鋪著寬木板的牛車。


    馬車停在沐雪家魚塘邊上,沐雪笑了一下馬上迎了上去。


    安老板打起簾子從馬車上跳下來,一眼望著熱熱鬧鬧的人群把魚塘圍了個結實,沐雪見安老板如約而來,招呼他:


    “安老板,你沒多帶幾個夥計來嗎?”她左右張望,隻見著一個趕馬車的夥計,後麵也隻有一個趕牛車的糟老頭子,便有些皺眉。


    “怎麽,我特意借了這麽大輛牛車來,還不夠拉你家的魚?”


    這大熱天,在馬車裏悶了那麽久,安老板悶出一腦門的汗,用手擦了擦,望著沐雪。


    之前這小娘子托他在金陵買了漁網,他才曉得她家的魚塘要起魚了,可說實話,他並不太看好她家的魚塘,覺得她實在瞎折騰,怕是她希望太大,到時候失望就更大。


    也不管安老板不相信沐雪能養起魚來,這往上幾十年,青石鎮還從沒有人挖過魚塘養魚呢,鎮裏賣得魚都是從臨鎮倒賣來的,他那酒樓也雖列了一道糖醋魚的菜,一來價格貴,二來貨源少,幾乎是沒人點的。


    沐雪之前就打聽好了,這二斤以上的魚一尾能賣上三四十文呢,若品相好些的賣上個五十文也是爭相有人要的。


    先頭,她有心與安老板做這門買賣,可安老板隻是不信,兩人便沒有把價格講死,隻道出魚那天讓安老板看了貨再下決定。


    如今,見這安老板到了魚塘口,都還是滿臉的不相信,沐雪也不與他多費口舌,直接領他擠進人群,站到魚塘坎上去看。


    安老板一邊抱著懷疑的心態,一邊是脫不了沐雪的情,原指定會跑趟空路,這剛一被沐雪拉著站在魚塘坎,往下一看,瞬間把對小眼睛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隻見三個水淋淋的大漢子站在一艘小船上,因為拉著太過沉重的漁網,小船被漁網中拚命掙紮的魚兒們弄的搖搖擺擺,船頭的漢子手裏拿著特製的大木瓢,一瓢接著一瓢緊張得舀著漁網裏的肥魚。


    魚兒倒進大木桶,又是好一通撲通。


    安老板揉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太陽曬暈了頭,有些發起夢來。


    “安老板,安老板,你怎麽了?”沐雪見安老板緊緊閉著嘴,直愣愣的盯著魚塘魚網裏的魚,身子搖搖欲墜,似乎有些中暑的跡象。


    “李老板!”安老板被沐雪喊的回了神,激動的一把握著沐雪手,也不管避諱不避諱,尊重不尊重的,直接就是服了,把個十一二歲的沐雪喊成了平輩。


    “你這魚,我全要了!”


    沐雪見有人好奇的看過來,不動聲色的抽出手,笑著說:


    “安老板,你先別激動,我這魚原本就是準備賣給你的,放心,別人奪不了這門生意去。”


    安老板吃了沐雪的定心丸,眼睛黏在活蹦亂跳的魚身上,又看了好久才舍得挪開眼。


    “走,咱們到一旁商量商量價格去。”安老板迫不及待的想白紙黑字把這買賣定下來。


    沐雪招呼了安老板到院子裏去,外麵人多口雜,實在不是談買賣的地方。


    裏正家的幾個兒媳婦也來幫忙,認出了鎮上開著最大酒樓的安老板,見他跟著沐雪進了院子沒一會子就笑眯眯的出來了,然後就招呼著村民幫忙把裝了肥魚的木桶往牛車上搬,可這一車才勉強裝下四桶。


    安老板懊悔,早知道就多租幾輛牛車來。


    且不去說安老板這日跑了幾趟,直跑得他曬脫了一層皮,晚間回到屋裏攤在床上累得連手指頭都不願動上一動。


    這天從日出忙到日落,沐雪家的魚塘共起了八百多尾魚,條條個大肥笨,安老板也不讓沐雪吃虧,一口氣全買了去,每尾給出了四十五文的價格。


    沐雪好奇問他要了這麽多魚不怕賣不出去嗎?


    因為魚兒不比別的貨,是鮮活的生命,離不開水,又不能長期儲存。


    安老板也不藏私,掰著手指跟沐雪算了筆賬,青石鎮上能買的上魚兒的人家其實不少,蘇老爺家便是頭一個,光他家他就可以賣個一二十尾魚,其他富貴人家一家賣上三五尾是不成問題的,加上其他幾個鎮子的大戶,算起來光方圓幾個鎮子幾日內就能賣出去三四百尾,餘下的,他快馬加鞭往上陽縣,金陵送去,想來這等肥美誘人的魚兒,再利用他的關係往那十幾家館子一送,館子裏的老板隻有感激他的份兒。


    沐雪也不問安老板準備把這魚兒賣多少價格,她如今算了算,她爹忙活了一年,天天割草彎得腰都痛了,一年下來這魚塘才不過賣了三十多兩銀子,還抵不上她賣半個月的皮蛋。


    於是,沐雪對她家魚塘的熱情便瞬間減退了,可別人就不是那般想了。


    大家曉得沐雪家的皮蛋賺錢,但到底是怎麽個賺錢法,因沐雪家瞞得緊,也沒個人可問的,便也隻能隨便猜猜,但這魚塘的魚可就不一樣了。


    往那鎮子上賣魚處的隨便一打聽,便曉得這肥魚至少四十文一尾,乖乖,各家大娘媳婦掰著手指算了算,光這一網下去,他們家就得掙個三十多兩啊,值當尋常人家一輩子的掙的了!


    如此這般想著,村裏人便睡不著覺了,好幾家都嘀咕商量著幹脆也把自己的地給挖了,挖成魚塘好養魚去。


    這次沐雪家賣魚,可謂是轟動了整個村子,沐雪和她娘商量了一下,這日凡事來幫忙賣魚的,不論是借了個木桶也要,還是幫著抬桶上牛車,全都一家送一尾肥魚去。


    當然她姥姥家和李家可不一養,一家送了三尾魚,大家隨又是嫉妒又是羨慕,但看了一場熱鬧就得了沐雪家一尾大肥魚吃,也是高高興興的。


    一直忙到天麻麻黑,沐雪一家都累的不行了,她爹李鐵栓卻還是精神滿滿的,興奮的不得了。


    沐雪見她娘勸了幾次讓他爹去洗澡,他爹非拉著她娘算賣魚的進項,一邊算一邊眉飛色舞起來,整張臉都顯出得意來。


    沐雪在一旁邊吃瓜子一邊看她爹娘算賬,困得眼睛直打架,想想也是,她和她娘鼓搗皮蛋,如今這魚塘基本都是她爹一個管理著,眼看著沐雪和她娘賣皮蛋賺了銀子,他爹每次也不過是去幫著挖黃泥,和調料,並沒有使上什麽勁兒,在他心裏可能很不得勁兒。


    如今他一手管理的魚塘賣了魚,賺了三十多兩銀子,讓他這個一家之主也賺夠了麵子。


    李二嫂雖說也高興,但卻還沒樂暈了頭,她閨女每月賣皮蛋都有小一百兩銀子的進項,這三十幾兩銀子她還真沒放在心上,隻不過是應付著自家這傻男人罷了。


    第二日,沐雪睡了個自然醒,一覺醒來,太陽都升得老高了。


    起床吃了李二嫂留的早飯,又洗了臉,看著家裏水缸裏喂著的三條魚,突然哎呀一聲打了一下腦袋。


    她怎麽給把程老狐狸給忘了,要是他知道她家魚塘起了肥魚,卻沒給他送一條起,依著他那小心眼子,怕又要多想了。


    早知該讓安老板給他順帶一條魚去的。


    沐雪心裏後悔,馬上找了個小桶來,從水缸舀出兩尾魚來裝進小桶,收拾好就馬不停蹄往鎮上榮和堂趕去。


    程大夫冷不丁得了沐雪的肥魚吃,笑的見眉不見眼,直誇她有良心,沐雪笑著和他胡謅了些閑話,便交代說:


    “家裏還用魚網兜著些魚兒養在魚塘呢,你老人家什麽時候嘴饞了,差白小六來取就是。”


    聽沐雪這麽大方,程大夫樂得直點頭。


    卻說沐雪走了一遭青石鎮,回程的時候帶著草帽也能感覺到烈烈太陽的厲害,從路邊巴拉一片芭蕉葉來當扇子,隻得加快腳步往家裏趕。


    奈何鎮子離她家半個時辰的路程,她越著急越是覺得熱,心裏忍不住想罵娘。


    操!哪天她定要買輛馬車來使使,這出門來來回回都靠雙腳走路,真是要把她腿都給走斷了。


    好不容易,沐雪進了村,卻發覺有些奇怪。


    她這一路走來,怎麽村子裏安靜的可怕啊,一個人影都沒瞧見,也太不正常了!


    沐雪放慢腳步,左右張望,別說人了,連隻土狗都沒見著。


    她這一顆被大太陽曬的煩躁的心,突然就冷卻了下來。


    這時一個小子從拐角處竄了出來,沐雪馬上跑上去逮住他,小子扭過頭,竟是狗蛋。


    “狗蛋,你幹啥呢?竄那麽快。”


    沐雪見狗蛋一腦門的汗水,臉上隱隱帶著莫名的興奮。


    “村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姐,是你呀,嚇我一跳。”狗蛋拿手隨便擦了擦腦門的汗水,往地上一甩,汗水甩到了沐雪褲腳上。


    狗蛋可見是跑得緊了,喘著氣說:


    “你還不曉得吧,裏正和族長在河邊把人浸豬籠哩,全村的人都去看熱鬧去了。我娘非要我回來喂雞,真是的,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想著喂雞…。”


    狗蛋一邊抱怨一邊去摳沐雪拉住她的手:


    “姐你快放手啊,去晚了就看不著熱鬧了。”


    “是要把誰浸豬籠?”沐雪心裏一緊,不放手又問。


    “是黑娃哥的娘,聽說她偷野男人,別人逮住了。”狗蛋懼怕沐雪,心裏卻著急看熱鬧,耐著性子回答。


    沐雪腦子中突然浮現秋寡婦那張頗有些姿勢的臉龐來,一愣神,狗蛋就掙脫跑了。


    且說昨日沐雪家給每家送了一尾肥魚,黑娃也混在人群中幫著抬了幾大桶魚,他們家也得了一尾,晚間黑娃奶就把魚紅燒了,煮了一鍋美美魚。


    不想在桌子上,小秋寡婦吃著吃著就反胃吐了,一開始黑娃奶以為她是得了病,沒注意,等她一聞著魚味兒接連吐了三四回,黑娃奶就起了疑心。


    等到了半夜,黑娃奶摸黑進了小秋寡婦的屋子,把她衣服掀起來一看,好家夥,果然壞了事兒,她小肚子都鼓了起來,明眼一瞧就是顯懷了。


    當即沒把黑娃奶給氣死,她隨即抓起小秋寡婦的頭發就是一陣沒頭沒腦的打,直接把睡夢中的小秋寡婦打的懵了。


    等到她睜眼看見自家婆婆坐在她床上,用吃人的眼睛盯著她的肚子,小秋寡婦瞬間就崩潰了,抱著肚子大哭大喊起來。


    兩人在床上如何拚命廝打且不提,直到黑娃被吵醒,站在門口冷冷看著發瘋的兩人,兩人才安靜下來。


    畢竟是家裏的醜聞,傳出去了一輩子抬不起頭,黑娃奶咬牙切齒的在秋寡婦身上擰巴了又擰巴,讓她把那野男人的名字說出來,秋寡婦卻隻是抱著肚子哭,死活不開口。


    黑娃奶眼看撬不開秋寡婦的嘴,就想著先把那野種給弄下來,便從櫃子裏找出了長布綁在秋寡婦肚子上,用兩根長筷子卡在裏麵,死死的一圈一圈扭著裹在秋寡婦肚子上的布,想著把那野種給擠下來。


    秋寡婦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是為自己哭,還是為她肚子裏那塊肉哭,卻拿她婆婆沒一點兒辦法,本來就是她理虧,她沒有反抗的理由。


    可她眼見著身下流了紅,突然就發瘋了,用力把身上的婆婆推了下去,披頭散發的就跑了出去。


    黑夜中秋寡婦又哭又鬧,黑娃和他奶跑了大半個村裏才把她按住,捂著嘴拖了回去。


    那一夜,本來半個村子很多人都因為沐雪家賣魚的事兒睡不著,冷不丁聽了秋寡婦的叫喊,嚇了個半死,有那膽子大的開門出來瞧,正好瞧見了黑娃奶把秋寡婦按住往家裏拖。


    那人出門認真一瞧,那一路上全是血漬,看的人心驚膽戰。


    世上哪兒有那不透風的牆,第二日那人越想越覺得不妥,便感覺跑去把這事兒跟裏正說了,裏正也不願村裏出人命,雖不耐煩也隻能帶了人去敲黑娃家的門。


    第二日一早,敲開了黑娃家的門,跟著去的幾人一下就聞到一股衝鼻的血腥味,可那老秋寡婦黑著一張臉,死個舅子不承認家裏有事,也不讓人進屋,把人堵在門口僵持著。


    裏正心裏突突的跳,以為老秋寡婦把小秋寡婦殺了,便喊了黑娃來問,黑娃抿著嘴,也不開腔,眼睛卻濕潤潤的,帶著濃濃的悲傷。


    眼看不對勁,裏正也管著什麽寡婦門進不進的去了,直接帶人闖了進去,直接闖到了小秋寡婦的屋子裏,隻見那小秋寡婦慘白著一張臉,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褲襠下一片血漬,好不嚇人。


    跟著去的有兩個村裏的老大娘,當即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眼神一變,極為微妙,拉著裏正退出了屋子。


    “裏正啊,這可是大事兒啊!咱李家村清清白白的村子,老祖宗守了多少代人才傳下來的的,咱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良家子啊,斷不可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啊!”


    兩個老大娘把事情這麽跟裏正一說,裏正臉色黑沉黑沉的,想了半天,吩咐跟著來的幾個人把秋家人都給看住了,這就帶著兩個大娘去找族長,也就是他老爹。


    這種事兒,說實話,裏正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裏正那老熟透了的老爹,當了一輩子的族長,早把人心看的透透的,也不說要怎麽處理,立刻就著急了族裏的前輩,李姓以外的各家出一個男丁,組成了臨時會議,會議討論的結果便是,決不能讓秋家那小寡婦一人壞了整個村子的德行,也算是給小輩的女娃一個出路,必須得把那不守婦道的小秋寡婦拿去浸豬籠。


    結果一定,裏正馬上就派了人去秋家把小秋寡婦從床上拉了下來,綁了。


    不顧老秋寡婦和黑娃的哭喊廝打,拖著帶到了河邊。


    這剛剛還沒從沐雪家賣魚的事情中緩過神來,就出了這麽一檔子捅了天的大事。


    很多人家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往河邊跑去看熱鬧。


    沐雪家因住的偏遠,多半會兒都沒得到信兒,還是她爹想著去老李家給他爹娘再送一尾魚去,才得了信,那時節,沐雪已經去了鎮上的路上。


    卻說,小秋寡婦被裝在豬籠被人拉著去了河邊,大家卻不打算那麽輕易就淹死她,非要她把那野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沐雪匆匆忙忙跑到河邊的時候,正看見黑娃在和綁著他娘的兩三個大漢打架,他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力氣再大,怎麽弄得過八尺高的大漢,被兩個漢子死死按住地上,一嘴一臉的土,紅著眼睛野獸般嘶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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