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對碧玉的調笑充耳不聞,專心的將手裏的天青色紫砂壺擦幹淨了,又見得水開了,便對碧玉等人道:“我要的東西全了,你們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


    程軒道:“你會煮茶?我今天可要見識一下。”


    沈瑾瑜笑道:“會煮不敢說,隻是小時候幫祖父弄過,今兒試試手藝。”


    碧玉留了兩隻茶盅便遣了下人離開,自己守在沈瑾瑜身後。


    沈瑾瑜先將茶壺放在茶盤上,用紅泥壺中的開水將壺燙洗了一遍。


    再用竹夾夾了一些玉蘭花茶的茶葉放入壺中,將第一遍茶洗過,倒掉,然後又加了一壺水,用壺蓋將茶水上的泡沫刮了下來。


    她拿起水壺用開水往壺身外表澆了一圈,又把茶盅燙洗了一下,這時茶剛好泡的到了時間。


    沈瑾瑜將茶杯擺到程軒和自己的的前麵,為兩人到好了茶,一壺茶剛剛好分成兩杯八分滿。


    沈瑾瑜道:“今天茶具不全,隻是圖個新鮮罷了。”


    程軒由衷誇讚道:“你也算內裏行家了。”


    沈瑾瑜的動作行雲流水,看著就是以前常常做慣了的。


    沈瑾瑜沒有再謙虛,兩人默默的泡了三杯茶喝。


    程軒今天是有事來的,而且事態緊急,他進門就想說來著,可是,不知為何,他進門後就說不出口了。雖然有約定在前,他是可以找沈瑾瑜幫忙,告訴她原委就成,雖然這次的事情是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生的,但他真說不出口。


    後來沈瑾瑜拿出茶具,他想著這樣也好,喝口茶再說。但是連著三杯下肚,一炷香的工夫過去,他始終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想著,慢慢鬢角就滲出微微的細汗出來。


    沈瑾瑜挑起嘴角笑著問道:“這茶可還可口。”


    程軒看她問話間帶著戲謔的笑,心裏有點了然,也有一絲被人窺探了解及戲耍的憤怒。


    沈瑾瑜笑嘻嘻的拿著一隻茶杯開口道:“有事便說吧,這般心思重重的牛飲,任是什麽好茶也品不出味道的。”


    程軒有點懊惱,又有點鬆了口氣,總比一直憋著說不出來好。沈瑾瑜與他有言在先,有什麽事情攤開來說。不要藏著掖著,況且,始終是要講的。相比之下,他落了下乘。


    程軒為難的看了一眼碧玉,沈瑾瑜對碧玉道:“再幫我打點水來,我們再泡一壺茶。”


    碧玉聞音知雅,提了壺見了禮便離開了。


    程軒麵色微紅的起身,準備給沈瑾瑜鞠躬行禮。


    沈瑾瑜嚇了一跳,她原本見程軒在下午來便有點生疑,今天不是休沐,他此時來,太怪異了,後來又見他落座後心神有些恍惚,便猜他有事而來。


    沈瑾瑜見他遲遲不開口,一時興起,便泡了茶,每次見他欲開口的時候,便再加上一壺水,再泡杯茶,是以連著喝了三杯,此時見他這樣鄭重其事,覺得事情很嚴重,趕忙起身用手虛扶攔住了他。


    程軒見此便道:“讓在下先行道歉,不然此事實在是很難說出口。”


    沈瑾瑜見他麵有難色,一時有點忍不住責怪自己,玩心一起,不知道有沒有耽誤別人的正事,便鄭重其事道:“我剛才為難你在先,這事便算是扯平了,你若要再堅持如此,我才怕是要為難了。”


    程軒見她語氣堅持,麵色肯定,心裏又歎了一口氣,再為難也是要開口了。


    他便講了事情的原委。


    回京後,嶺南的局勢逐漸穩了下來,朝廷另派了駐軍守嶺南,他與許仲留在京城,因為政勢所迫,他們中有一位朋友要避禍事。許仲便想了個主意,想要用針封住人的脈象,造成此人大病未愈之樣。


    許仲用著當時與沈瑾瑜一起紮針之時的針法,找了他一名士兵試紮。結果,人紮壞了。


    程軒愧道:“這般覬覦他人的祖傳絕技,我實在進門開不了口。”


    他見沈瑾瑜麵色沉穩,並沒有怒,隻是陷入沉思之中,不由住了嘴,靜靜等沈瑾瑜思索。


    沈瑾瑜不語了約半柱香的時間,才猶豫開口道:“沒有看到人,並不能斷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我仔細想了想當年祖父教的過程,他說解鎖之法是與針法相關,但需要內力配合,我並不敢保證一定能好。還是要先看。這人情況嚴重嗎?”


    程軒見她並無怒意,心頭先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這樣驕傲的人,因為做錯事情,要承接女人的怒火,並非易事。


    現在沈瑾瑜沒有責怪,甚至連一絲不滿都沒有。他慶幸之餘,難免又多了幾份感激。


    偷師這事,不管是什麽原因做來,都是卑鄙。此時不要說沈瑾瑜生氣,就連責罵他也是正常的。


    程軒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將被紮傷之人的狀況整個說了一遍,然後道:“此人現在狀態已穩,隻是不得動彈,初時幾乎是心脈驟停,給他續了內力,才又救了回來。”


    沈瑾瑜道:“如此,梅花針的穴位並不複雜,隻是針法頗為精妙,隻能意會,不能言傳,不瞞你說,我當初並沒有在人身上試過。當時若非形式所迫,逼不得已我絕對不敢去大營揭榜的。”


    見得沈瑾瑜麵色並無不快,程軒心內稍安,對他而言,最難麵對得部分終於結束了。這種要乞求女人原諒的感受於他比死還難受。


    他不是不善同女人打交道,他一直是風度翩翩的惜花公子,他願意付出與,願意軟言細語,因為以往他都是站在一個高度,俯視這這一切,最多不過是平視。但對於今天,他不管站在什麽角度,都是一個卑劣的窺探者,他實在是接受不能。


    這時隻要哪怕一個鄙視的眼神就能讓程軒無地自容,再也抬不起頭來。所以他實在是很感謝此時沈瑾瑜的平靜。


    沈瑾瑜一陣思索後,才肯定道:“我現在差不多心內有數了,帶我去看看吧。”


    程軒道:“他此時在程府的客房,不過男女有別,你這樣去看他恐怕不太合適,不如到了晚上,你著男裝去看。”


    沈瑾瑜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應了。


    到了晚上,沈瑾瑜洗漱過後便和衣躺在床上,先是想著不要睡著了,怕等下程軒來叫她聽不見,誤了救人,可等了一會兒,她便覺得不支起來,眼皮越來越重,一陣陣擋不住的困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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