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醫療班的時候是半夜,因此神木埼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也許是太過疲憊,神木埼這一覺竟然連個夢也沒有做。即便如此,睡醒的一刻她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勞,渾身都酸痛不已。


    明明腦袋裏渾渾噩噩的,在清醒後的一瞬間,神木埼想起了利威爾昨天的那句話。


    今天,是士兵告別儀式的日子。


    她慢悠悠地往窗口看去,熾烈的陽光昭示著時間的流逝。就算現在她趕過去,告別式一定是結束了。


    想到這裏,神木埼往被子裏麵縮了縮,眯起眼盯著窗外明媚的景致出神。


    昨天下過一場大雨,雨後一切都是嶄新的。今天的陽光很和煦,天空通透得讓她差點忘記昨日遠征時的蒼穹是多麽聲嘶力竭地在咆哮。


    神誌清醒的時候,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遠征時的場景。有關卡佩恩的,薇拉的,以及利威爾的。


    每當這種時候,神木埼都覺得心裏像是破了個洞,各種情緒往裏麵鑽,甚至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回憶也是一件讓人疲憊的事,尤其是回想起悲傷的場麵。


    瞌睡蟲被神木埼自己的回憶拍死了一大片。正巧這會兒門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當然門外的那些人沒有在她的門口停留。


    雖然隔著一扇門,神木埼還是感受到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腳上的傷傳來一陣疼痛,神木埼顧不了這麽多,直接翻身下床單腳跳出了病房。


    神木埼皺眉攔下一名從自己麵前走過的醫護人員,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有兩名士兵在醫療班遭到襲擊,現在正在急救。”那個人說話的語氣很著急,這讓神木埼頓覺一陣心慌。


    “是調查兵團的士兵?”她問。


    “應該沒錯。聽說有一個人傷得特別嚴重。”


    神木埼維持著冷靜繼續問道,“受傷的是誰?”


    “還不清楚,我們也是剛得知這個消息。”醫護人員露出凝重的表情,隨即看向神木埼,“抱歉,神木埼小姐,我必須去急救室了。”


    “襲擊士兵的凶手抓到了嗎?”神木埼死摳著對方的手臂不放,非要問出個結果方可罷休。


    “目前還沒有,不過已經派人給調查兵團捎信了,過不了多久艾爾文團長就會抵達醫療班,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親自問他。”


    那人說罷,就步履急促地小跑著往急救室的方向去了。


    昨日遠征才剛剛結束,韓吉分析了那麽多的疑點已經讓事件變得撲朔迷離。今天發生了調查兵團士兵遭到襲擊這種事,怎麽想都覺得,說是巧合也太牽強了。


    回想起昨晚神木埼問起韓吉羅傑班在她家附近的搜索結果時,對方的回答是敷衍的“改天再說”。羅傑班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否則韓吉大可以直接告訴她調查一無所獲。


    思及此,神木埼做出了一個非常主動的決定。不顧受傷的左腿,她立刻就往醫療班的大門走去。而目標,是調查兵團本部。


    當她把自己要回兵團一趟這件事告訴醫生後,醫生像是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直接讓人扶著神木埼去了醫療班門口。一輛馬車早已準備好了。


    坐馬車從醫療班到調查兵團本部,路程不到一刻鍾。


    下車後神木埼一瘸一拐地單腳蹦進了兵團大門。由於遠征剛剛結束,大概是想進行一次調整,士兵們都休假了,因此本部幾乎看不到什麽人。


    有些事確實非常巧合,神木埼剛伸手準備敲門,執務室的門就被人拉開了,而門後的那張臉,是昨天才見過的韓吉。


    也許是沒想到神木埼會主動回到調查兵團,韓吉露出比平時更誇張的表情,雙手重重地拍在神木埼的雙肩,驚喜地搖晃著險些趔趄摔倒的神木埼。“小神木,你怎麽來了?難道是因為醫療班太寂寞所以想來尋求安慰嗎?噗~我的小神木果然還是很在意我呐~”


    神木埼不知不覺就學著利威爾的樣子衝韓吉翻了個死魚眼,無比心累地任由韓吉摧殘,把自己來兵團的目的忘得一幹二淨。


    看著神木埼無動於衷的模樣,韓吉失望都來不及,湊近了些,“如果不是因為太想我的話,莫非……”韓吉賊笑著朝室內瞥去,一隻手側在嘴邊,神秘兮兮地八卦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找利威爾的~”


    雖然科學狂人刻意壓低了聲,卻還是逃不過兵長大人靈敏的耳朵。於是就在韓吉剛說完的一刹,室內就傳來了利威爾隱隱帶著怒火的聲音。


    “韓吉,收起你那奇怪的尾音。別忘了剛才交待給你的事。”然後是短暫的停頓,緊接著的語氣怒火往上躥高了幾分,“讓門口那個家夥,立刻滾進來。”


    韓吉背後冷颼颼的,尷尬地撓頭望天,神木埼則趁韓吉移開頭的一刻往執務室望了望,“我腳上有傷,沒辦法滾進來,跳進來可以嗎?”


    一陣詭異的低氣壓。


    神木埼頭頂著一串包安安分分地坐在了執務室的沙發上,利威爾則用手帕擦著手,韓吉幹笑著卻讓氣氛更加古怪了。


    “你不是有事嗎?”神木埼回想著剛才利威爾的話,又看著回到執務室的韓吉,麵無表情的樣子因為頭頂的一串糖葫蘆而滑稽無比。


    韓吉笑著攤手,解釋道,“我剛準備去醫療班找你,巧的是你已經回到兵團了。所以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呢,小神木?”


    神木埼默默地別開頭。


    環顧一圈後,神木埼發現執務室僅有利威爾和韓吉兩人,挑出韓吉話語中的重點,她問,“你找我幹什麽?”


    神木埼這麽一問,顯然是和剛才利威爾與韓吉正在討論的話題接軌了。韓吉看了一眼一臉淡漠的利威爾,對方似乎沒有發表意見的意思,她這才放心地決定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一些事告訴神木埼。


    伸手扶了扶眼睛,這似乎已經成了韓吉挑起沉重話題的標誌性動作,一開口就是噩耗般的消息。


    “佩特拉遭人襲擊了。”


    神木埼眼中的焦點聚在了韓吉這邊,就在對方話音剛消失的那一瞬間,她想起了那個醫護人員告訴她有關調查兵團士兵在醫療班遇襲的事情。


    隻是怎麽也沒想到,被攻擊的那個人,會是佩特拉。


    看出神木埼複雜神色的韓吉,沒等神木埼詢問細節,自顧自地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交待了一遍。


    “我們也是剛剛得知這件事。艾爾文在你來之前就已經去往醫療班調查了,看樣子你似乎沒有遇到他。”韓吉垂睫看著桌案上的茶杯,沉沉浮浮的茶梗落在杯底後,她才繼續說道,“凶手的目標應該是羅傑。佩特拉隻是碰巧經過羅傑病房時發現了企圖對羅傑下手的凶手,這才和那個人對上了。”


    神木埼安靜地聽韓吉一字一句地道來,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雙眉越皺越緊。


    “從對方的格鬥術來判斷,應該是名士兵,而且那家夥,強到連席勒都無法製服。”韓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席勒?”神木埼抬頭。


    韓吉微微頷首,十指交錯抵在了膝蓋上,沉思著說道,“佩特拉在和凶手交手後被對方用匕首劃傷了腹部,正巧那時席勒也在醫療班。在追尋凶手的途中席勒應該也和身份不明的家夥過過招,但是最後還是讓他逃走了。席勒被對方刺了一刀,傷得很嚴重。”


    神木埼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眉間的褶皺怎麽也撫不平。


    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與窗外絢爛日芒下安寧的景致完全不匹。雖有光線透過玻璃窗照進房內,不知是否是窗簾的緣故,執務室的溫度低得有些過分。


    盡管如此,韓吉仍然決定要繼續剛才的話題。“那麽,我們把遠征期間發生的事和凶手行刺羅傑這件事聯係在一起,可以得出這樣一個推論。”韓吉有意無意地注意了一下神木埼的反應,接著自己的話說了下去,“從這次牆外調查來看,潛伏在兵團身份不明的家夥已經盯上了小神木的醫療筆記,並且開始展開行動了。如果我沒猜錯,殺死薇拉的凶手和行刺羅傑的凶手,是同一人。”


    神木埼目光沉了沉,卻沒能逃過利威爾的眼睛。韓吉始終垂眸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因此沒能發現神木埼細微的神情變化。


    “凶手襲擊薇拉是為了筆記,這點毋庸置疑。但他對羅傑下手,唯一的解釋就是,羅傑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東西。當然,在羅傑蘇醒後艾爾文親自詢問過他,並沒有問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韓吉終於轉過頭與神木埼對視,“小神木,昨晚你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


    神木埼心領神會,韓吉要說的,應該是羅傑班另一支搜索小組在她家的搜尋結果。


    “原本是打算等你的傷恢複之後再告訴你,畢竟昨天發生太多事。”韓吉愈發凝重的表情與她接下去要說出的事實如出一轍,像是留時間給神木埼做好心理準備,韓吉話音頓了頓,這才說道,“巨人襲擊導致房屋部分坍圮,因此搜索小組在你家發現了一處地下室。”


    很明顯,神木埼的反應告訴韓吉,她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隻是單純的地下室,那麽這個發現就沒有任何價值。但是……”韓吉深吸一口氣,“根據羅傑的回憶,搜索小組在你家地下室,發現了多具屍體。那種數量,簡直像集中營,不管怎麽說都顯得很不正常。”


    氣氛變得很沉重,像是壓在每個人心頭的一塊巨石,怎麽也放不下。神木埼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卻始終沒有把腹誹的內容說出口。


    韓吉沒有再說話,似乎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以及猜測都告訴了神木埼。利威爾環著雙臂靠在沙發上一語不發,看向神木埼的時候也僅僅是留給她短暫的一瞥。


    沉默了許久,韓吉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看起來有些年月的懷表,放在了桌案上。“這是在地下室找到的,艾爾文原本打算拿去讓人調查調查,不過我覺得有必要先讓你看看。”


    神木埼拿起懷表打開一看,僅有一張老舊的照片,是一對母子。


    “怎麽樣小神木,這兩個人你認識嗎?”韓吉在神木埼端詳片刻後問道。


    神木埼搖了搖頭,她的確沒見過照片上的兩個人,可總覺怪怪的,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最後她把懷表還給了韓吉。


    一無所獲的結局讓韓吉失望地歎了口氣,她把神木埼遞過來的懷表放回口袋。


    這時一名士兵敲門進來了,沉悶的氛圍因此而被打破。據說是艾爾文有事找韓吉,因此在匆匆告別後,韓吉就離開了執務室,偌大的房間就隻剩下利威爾和神木埼兩個人。


    剛才的話題過於沉重,讓神木埼完全沒了話語。又一次在少女臉上看到迷路般的神色後,利威爾不爽地冷哼一聲,撤走停留在神木埼臉上的目光,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在意些什麽。


    太陽往西邊斜了斜,打進窗子的陽光更密集了幾分。終於有了絲溫暖的感覺後,走神的神木埼才抬起眼瞼收回神遊的思緒。


    桌子上的茶杯已經空了,利威爾望著窗外,溫煦的光立刻在他身際鍍上一圈柔和的金邊。他想起了上午士兵告別儀式的場景。


    站在艾爾文身邊的利威爾,眼神掃過那些排著整齊隊列的士兵,卻遲遲沒有發現神木埼的身影。當時利威爾就無端地有些火大,這種情緒一直伴隨到儀式的結束,讓他覺得,這一天真是糟透了。


    雖然艾爾文允許神木埼留在醫療班,但缺席這種在利威爾眼中看起來與逃避無異的舉動,和他印象中的神木埼全然不匹。


    於是,想到這裏的兵長大人,說話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就顯得很不客氣。語氣甚至帶著責備的意味,利威爾看都沒有看神木埼一眼就問,“士兵告別儀式,為什麽沒來?”


    神木埼望著一直看著窗外的利威爾,像是被堵了話語一樣,半天都沒開口。注意到身側的神木埼與平時迥異的安靜,利威爾轉回頭看著她。也不知道神木埼是不是故意的,就在利威爾已經準備張嘴說話的一刻,她無辜地眨眼,然後說了句……


    “我睡過頭了。”這是真話。


    “……”


    忍住一拳打爆神木埼門牙的從動,利威爾把怒火咽下肚,便再也沒有要去和神木埼說話的意思。當然,這並不表示兵長沒有話要對神木埼說。幾分鍾後,利威爾依舊看著窗外,再次啟齒。


    “神木埼。”


    “在。”


    利威爾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說道,“以後不準任性。”


    神木埼一愣,頓時斜眼,“這種家長的語氣是腫麽回事?”


    利威爾額前青筋微跳,“……把我的話記清楚了,別讓我說第二遍。”


    神木埼痛心疾首,“口水兜,一次遠征就讓你的內心蒼老了這麽多嗎?”


    “……你閉嘴。”


    “嘁,薄臉皮。”


    “……”


    “話說回來,你為什麽一直看著窗外?”


    “……與你無關。”


    “天上掉錢還是你發現大街上有比你更矮的家夥?”


    “……讓你閉嘴,沒聽見麽?”


    “可隔著牆你也能看到大街上的狀況,口水兜你的透視眼真牛逼。”


    “……”


    兵長身後的黑氣越來越重,而神木埼在看到利威爾整張臉都黑徹底後,以拳擊掌,頓悟。


    “這是落枕的節奏!”


    神木埼的話音剛落,就被迎麵而來的一疊文件拍歪了臉。


    利威爾:“這是作死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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