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抹黑影飛快的墜入房內。


    燭光前,夜昊然一襲紫衣,佇立在窗前,負手而立。


    那黑影單膝跪地,低首恭敬道:“王爺,青國送來密函一封。”


    夜昊然驀然轉頭,直直地望著地上的子卿,片刻沒有做聲,徑自坐在桌前,沉沉道:“呈上來。”


    子卿起身,將懷裏的密信遞了上來。


    夜昊然見到信封上的龍璽,心微微一顫,急急拆開,拿出信箋,那信裏的內容使他眉頭頓時打了個死結,他五指攥緊,骨節泛白,麵色變得陰鬱森冷,沉聲命令:“依照密函所說,明日立即行動。”


    夜昊然將密函遞給子卿,子卿低下頭凝視著密函,那密函裏的文字使他臉色一變,再抬起時,目光複雜的落在夜昊然身上。


    夜昊然背身而立,那矯健的背影一時間看不出情緒。隻是他的手指卻握得極緊。


    回往青國的路途。


    這一路上以來,顏玉與她之間彌漫著一股怪異,不知是否因為昨晚他的那席話,或是其他。上官雪翎抬起眸子,凝視著麵前的他,他那清淡的神色裏有著脈脈的光華,隻是眉頭微蹙,似乎有什麽解不開的鬱結。


    這一路上,他的話甚少。


    “顏玉。”她終究還是喚著他,他們之間的那種沉默讓她窒息:“或許我做錯了什麽,你說便是,別這樣“


    他墨黑的眼瞳一滯,伸出手,將她擁在懷裏,第一次讓她感覺到他的輕顫。


    他在害怕?


    她擔憂地在他懷裏抬起頭來,輕輕問道:“怎麽了?”


    他沒有回答她,隻是低下頭將唇印在她的唇上,他的吻來得突然,這一次,顏玉的吻不似以前的輕描淡寫。他的舌席卷進她的貝齒,兩舌糾纏間化成一道強烈的情愫。他將手緊緊地擁在她腰際。


    她的嬌軀沒由來的一顫。


    那吻,強烈而不舍,似乎這一吻完後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爛。


    “你到底怎麽了?”他的吻讓她嬌喘著,他的異樣卻也讓她微微疑惑起。


    他有事瞞著她!


    “翎兒,你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寡性,姑娘家身邊總該有一兩個知心姐妹陪伴左右,你這樣讓我如何放心?”他的手指糾纏起她的秀發,眸子裏隱含著擔憂。


    她一怔,隻因他的話裏的意思似乎他就要離開她身邊一般樣。


    “有你在便好。”她輕輕說道,以前她的身邊有茗香,現在她的身邊有他。隻是他一個人,便是她整個世界。她將頭埋在他懷裏,卻有一絲擔憂。怕這樣安詳的時刻下一秒便會煙消雲散。


    他搖了搖頭,唇角泛起一縷淺笑卻沒有言語。手指如安撫著嬰孩般,溫柔地撫著她的秀發。微閉上眸子,他似乎在傾聽她沉緩的心跳聲。


    馬車猝然停止,有人截在他們車前。她詫異地掀開簾子,顏玉隻是靜靜地坐在轎內,似乎並不在意外麵發生的一切。


    “夜昊然,你這是做什麽?”上官雪翎皺著眉頭,望見麵前截住他們的夜昊然,隻見他坐在駿馬上俊臉冷然地凝視著她,他的身後是一輛囚車。他帶囚車來這裏做什麽?她的心中隱隱不安著。


    “顏玉你所犯賣國之罪,是由本王將你捉拿歸案,還是你自己進這囚車?”夜昊然對著轎內的顏玉,沉聲說道。他的劍眉如鋒,緊緊地凝視著那蓋著的簾子上。


    一雙玉手緩緩將簾子拉起,顏玉從容不迫的從轎內走了出來,他看見夜昊然身後的那輛囚車,平淡的眸子裏映出一抹淺笑,他淡淡而道:“王爺說我賣國,可有證據?”


    “六公主在墨國中毒身亡,此事可與你有關?”


    “你在說什麽?六公主死了?”上官雪翎突地呼吸一凝,心狂跳不止,難以置信的問道,他們離開墨國時公主雖還未醒,可是隻要按時服下她配置的藥自可痊愈,所以她才能安心的到赤國參加婚宴:“就算公主死了,又與顏玉有何幹係,為公主治病的是我。”她昂起首說道。她被夜皇帝派往墨國為公主治病,公主現死,何以,竟隻是要捉拿顏玉一人?


    “翎兒。”顏玉輕輕斥道,示意她不要隨意開口:“此事與你無關。”


    “墨太子給你的密函被人截住,密函裏已寫得十分仔細,你是否要本王一字一句念給你聽?”夜昊然斜睨著他,見顏玉淡然的神色,他的黑眸不由得一緊。


    顏玉清淡的眸子劃過一道深邃的幽光,而後淡淡而道:“不必了。”他緩緩下了轎,神色淡漠走向囚車,那副摸樣竟像是要坐上華貴的轎內般。他緩步踏進囚車內,雙手卻已被拷上。


    見到顏玉被拷住的雙手,上官雪翎焦急追了過去,卻被夜昊然截住。她與顏玉間就隔著一道木柵,她的手指往前探去,想要抓住他,他卻隻是在囚車裏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亂來。


    “夜昊然,他是為了我才去墨國,若是六公主的死與他有關係,我難辭其咎,你連我也一並捉去。”她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夜昊然,厲聲說道。


    “上官雪翎!”夜昊然凝眉冷聲道:“你以為皇上就想放過你?”


    “那好。”她向他伸出手,毫不在意的說道:“連我一並拷上。”


    “閉嘴。”夜昊然的黑眸裏徒然升起一抹惱意,隻為她竟然會為了顏玉這般失控。


    “你不能把他當成犯人帶走。”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眼裏的恨意更甚。


    “我讓你閉嘴!”夜昊然墨綠的眸子溢滿盛怒,他往她的頸子劈下,使她眼前一黑,攤倒在他懷裏。


    “夜王爺。”坐於囚車內的顏玉緩緩開口,他的目光落在被打暈的她身上:“不管如何,你都會保她?”


    他的聲音雖是清冷卻有種悲戚,令人聽上去幾欲心碎。


    “那是當然。”夜昊然最後望了一眼囚車裏的顏玉,神色有些複雜。他的回答使得顏玉驀然的笑了笑,那笑在夜昊然眼裏看來十分的刺眼。


    顏玉,竟在這個時候還隻是擔憂她的安危。


    他們之間難道就這樣情深意重?夜昊然眸光一緊,心中驀地沉悶起來,他將上官雪翎抱在胸前,駕馬而去。


    清晨的薄光照進了窗台。絲縷的凝落在那床榻上的人身上。


    她動了動發酸的頸子,睜開朦朧的眸子。


    屋內的一切使她蹙起眉頭。


    這房裏的擺設?她疑惑地起身,眼前分明就是王府裏的西廂房,難道她又回到這裏了?


    廂房內的布置還如當時她在的時候一樣,隻是這裏顯然已經不是她該呆的地方了。


    顏玉被關在囚車的畫麵撕碎了她的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劫數,或許從他帶她離開墨國時便已經知道墨太子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的安危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難道她不知道,比起她來,她要的是安然的他。


    墨太子在青國內,忌憚的隻有兩位,一位是夜昊然,另外一位便是他,顏玉。


    她起身,隨意將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欲離開。


    “要去哪?”屋內突地傳來一聲沉沉的男音。夜昊然不知何時已已進房內,今日的他穿著一件黑衣,將他那如墨的長發映得更加烏黑。


    她絲毫不想理會他,徑自走了出去,手突然被他攥起:“你以為憑你就能救得了他?”


    他不屑的語氣讓她惱怒,卻也知道就如同他所言,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救顏玉。她那種茫然若失的神情,縹緲而蒼白的神色使夜昊然一陣心痛。


    “六公主的死與他真的毫無關係,她是被墨太子所害,你可信?”她幽幽的開口,卻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跟他解釋這些,從一開始夜昊然的立場就與他們不同。


    “本王信了又能如何?皇上隻信密函。”夜昊然回道,他雖覺得那封被截住的密函來得十分蹊蹺,似乎是故意落入他們手中,依顏玉謹慎的性子又如何能與墨太子勾結害死公主後還用書信往來?那密函豈不是多餘?隻是他雖有疑惑,但夜皇帝在見到密函時卻盛怒,一口咬定顏玉勾結墨太子。


    “他現在何處?”她的眸中布滿了酸澀,低低問道。


    “天牢。那裏戒備森嚴,你半步都靠不近。”他警告似的說道,隻希望她別做傻事。


    “皇上可判罪?”


    她的問題使他抬起眸子看著她,看向她焦急的模樣,微微閉上眸子,良久才沙啞著嗓子低低說道:三日後處斬。


    她的腳因為心中的痛意而退了幾步,強忍著那讓她窒息的痛,她接著問他:可有法子救他?”


    “我隻能保你。夜昊然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吐出的話語卻無疑對她來說是殘忍的。


    她猝然往門外奔去,她跑得極快,卻不知道她能跑到哪裏去,隻是不想靜下來,一靜下來似乎看得見顏玉被推往斷頭台的一幕。


    這不可能的,他怎麽會因為這樣就死了?他是雪樓樓主富可敵國,他是赤國雪候王,無所不能的他怎麽可能因為這樣便被斬首?!


    “我說了,你救不了他!”夜昊然拉住她狂奔的身子,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心裏突然間被什麽堵住了一般,痛的難受。她對顏玉的情他第一次這麽深刻的體會到,可是她的心裏何曾有過自己?握著她的手突然的鬆了鬆。


    夜昊然的話語,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僅剩的理智,她驀地攤倒在地,環抱著自己,肩頭不斷的聳動著,似乎在無聲的抽泣。


    夜昊然輕輕歎息,緩步上前,他蹲下身子,那姿態全然沒了王爺的威嚴,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那乍然的涼意通過手傳入到他心中,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涼了起來。


    顏玉究竟多好,讓你這般愛戀?他問得極輕,看著眼前這位前不久還是他的妃子,現卻為了其他男人哭泣的女子,默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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