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自己的牌位,身子一陣無力,差點摔倒在地上。


    我的心裏空落落的,有點苦澀的想:我死了?在睡夢中被厲鬼殺了?


    “把這個穿上吧。”李長庚遞過來一套壽衣。


    我接過壽衣,有點不甘心的問:“我是怎麽死的?”


    李長庚瞟了我一眼,心不在焉的說:“我怎麽知道?”


    我愣住了,心想:你不是懂鬼神嗎?我怎麽死的你不知道?


    忽然,我膝蓋上傳來一陣疼痛,我猛地一激靈:不對啊,鬼也會感覺到疼嗎?還有,哪有死人自己穿壽衣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確實是血肉做成的,又看了看自己腳下,有清晰地影子。


    我瞪著李長庚:“我是不是還沒死呢?”


    李長庚笑眯眯的說:“是啊。顏風,你連自己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嗎?”


    我快要氣炸了:“我還活著呢,你又給我擺靈位,又讓我穿壽衣的,什麽意思?你這是咒我呢?”


    我伸手就想把供桌給掀了,但是李長庚把我攔住了,幹笑著說:“我讓你穿壽衣是為你好。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隻厲鬼今天晚上還會來殺人。由親到疏,不把你們家族的人殺光不肯甘心。”


    我一聽這話,心裏就是一沉。


    李長庚得意的晃了晃手裏的衣服:“我給你擺了靈位,讓你穿了壽衣,就能騙過那隻厲鬼,讓它以為你是死人。既然你已經死了,那也就沒有必要再殺了。”


    我鬆了口氣,對李長庚說:“可我也不能穿一輩子壽衣吧?還有,我堂妹呢?她的靈位在哪?”


    李長庚神神秘秘的說:“她沒有靈位。如果家裏一個活人都沒有,那隻鬼就不肯來了,咱們怎麽殺鬼?”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打算用顏棋做誘餌?你還有沒有人性?她才四歲。”


    李長庚清了清嗓子,看著我說:“她才四歲,身體沒有長全,陽氣不旺,陰氣不穩。你讓她穿這一身壽衣,萬一被陰氣衝撞了,假死就變成真死了。”


    見我猶豫不決,李長庚又說:“你放心吧,我在顏棋屋門口抹了雞血,窗戶上掛了辟邪的桃木,那隻厲鬼就算來了也進不去。它既進不去,又不肯走,肯定在門口轉來轉去。這時候,你就悄悄走到它身後,趁它不備,用紅繩拴住它的脖子。那它就動彈不得了。”


    我想象著那個場麵,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李長庚卻不管我怕不怕,讓我換好了壽衣,躺在靈床上,把紅繩塞進我手裏。又在我頭頂三尺處點了一盞油燈,告訴我,如果油燈滅了,那就是有鬼來了,就做好準備抓鬼吧。


    交代完了這話,他轉身就向大門口走去。


    我叫住他:“你去幹什麽?你不在這捉鬼嗎?”


    李長庚詫異的看著我:“我又不姓顏,幹嘛在這冒險?等你把鬼捉住之後,我再出來幫你吧,我先躲躲。”


    說完這話,他就迅速的溜走了。我躺在靈床上,一陣無奈。


    李長庚怎麽也有四十來歲了,怎麽給人的感覺這麽不靠譜呢?


    大門被他關上了,今晚不會有活人進來。顏棋在屋子裏睡了,也不會有鬼魂進去。


    我孤零零的躺在靈床上,聽著夜風吹過樹葉。那聲音嗚嗚的,像是冤鬼在哭。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回事,我身上一陣陣發冷。我裹了裹壽衣,心想:怪不得人死了之後,身上冷冰冰的,我現在還沒死呢,隻是躺在靈床上,就感覺一陣陣陰風吹過來……


    不對,這陰風好像不是衝我來的。


    我猛地一扭頭,看到油燈的火光已經變成了慘綠色,它來回搖晃,搖搖欲墜,然後噗地一聲,滅掉了。


    我躺在靈床上,身子有點發僵。李長庚說過,油燈一滅,就代表有鬼魂來了。難道是那隻殺人的厲鬼到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變化。我偷偷地張望,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實際上,除了上次被鬼遮眼,看到叔爺和二嬸之外,我還真的沒有見過鬼。連看都看不到,還怎麽捉鬼?我心裏一陣著急。


    忽然間,我想起村子裏的一個說法。把紙錢貼在眼睛上,就能見到髒東西。


    我悄悄地在壽衣口袋裏摸了摸,果然有剪好的紙錢。我用口水把紙錢沾濕了,貼在眼睛上。


    紙錢外圓內方,如同放大的銅錢,我正好從方孔裏向外麵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把我嚇暈過去。


    二嬸就坐在不遠處的地上,她貪婪的收集著地上散落的紙錢,用頭繩紮的一捆一捆的。


    我頭皮發麻,躺在床上不敢動彈,生怕被二嬸發現。


    這時候,院子裏響起一陣咚咚咚的聲音。我扭頭一看,是叔爺來了,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向我走過來。


    他忽然一抬頭,見到我正在看他,朝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心裏一慌:我被叔爺發現了?


    然而,這一次叔爺並沒有害我,隻是走到我床邊,拄著拐杖坐了下來。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叔爺和二嬸一定以為我死了,把我當成了鬼,或者是借屍還魂的屍體。


    我悄悄地觀察他們兩個,見他們的身體就如同一團氣,隨著夜風吹拂,晃晃悠悠的,有時候沒有手,有時候沒有頭……


    我正看的毛骨悚然,忽然聽到身後吱扭一聲,正屋的門被打開了。


    我猛地回頭,看到顏棋揉著睡眼走出來。


    我心裏一陣叫苦:她怎麽醒了?一旦出了屋子就麻煩了。


    我掙紮著從靈床上爬起來,想要把顏棋趕回去睡覺。


    誰知道顏棋看了我們這邊一眼,笑著叫道:“爺爺,媽媽,你們來了?”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她能看到鬼?


    是了,是了。聽說五歲以下的孩子身體沒有長全,眼睛也幹淨,所以偶爾能見鬼。如果小孩半夜忽然驚醒,哭鬧不止,那就是受了髒東西的驚嚇。


    顏棋才四歲,還不太懂生和死,恐怕根本不知道二嬸已經做了鬼吧。


    我正想到這裏,就聽到顏棋叫我:“哥哥,你快過來,我們做遊戲。”


    我心想,三更半夜的,做什麽遊戲?


    我跳下靈床,把顏棋抱起來:“明天再做遊戲,你先回去睡覺。”


    顏棋哇哇大哭,在我懷裏一個勁掙紮:“我要做遊戲,我不睡覺。”


    我有點發愁,擔心我把顏棋抱回去,她還是會偷偷跑回來。


    這時候,二嬸在我身後幽幽的說:“小風,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就讓我陪陪她吧。”


    鬼魂發話了,我哪還敢堅持?連忙把顏棋放在地上了。


    誰知道顏棋卻抓著我的衣角,興衝衝的說:“我要玩老鷹抓小雞,媽媽當老鷹,哥哥當母雞。”


    我打了個哆嗦,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和兩隻鬼玩這種遊戲。


    院子裏隻有長明燈還亮著。燈光下,有兩個人,兩隻鬼,正在來回轉圈。


    顏棋抓著我的衣服,在我身後嘿嘿的笑著。叔爺又扶著顏棋的肩膀,笨拙的躲閃著。二嬸不停的衝過來,要把我身後的顏棋或者叔爺抓走。


    我看著她那張鬼臉,時遠時近,嚇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暈倒在地算了。


    我一邊膽戰心驚的擋住二嬸,配合著顏棋玩遊戲。一邊琢磨著:過一會那隻殺人的厲鬼來了,應該認不出我是活人來。希望它在殺顏棋之前,我能找到機會用紅繩綁住它。


    我正在神遊天外,忽然看到牆頭上有個慘白色的東西飄下來了。我仔細看了一眼,頓時就嚇呆了。


    那是二叔的紙人啊,上麵還畫著他的臉。


    想起自己背紙人的經曆,我就打了個哆嗦。這時候,身後傳來刺啦一聲……


    正在玩遊戲的顏棋用力過猛,把我的壽衣扯破了。那件衣服崩掉了幾個口子,掉在地上。


    我驚慌的彎腰,把衣服撿起來,想要重新披上。


    站在我麵前的顏棋直勾勾盯著我,臉色越來越冷漠。然後用嘶啞的聲音說:“哥哥,原來你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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