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驚恐地看著院子,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得一哆嗦,轉身就是一拳。


    “是我,是我。”身後那人抓住我的胳膊,我扭頭一看,發現是剛剛敲門的中年人。


    我看到是他,先鬆了口氣,然後又很疑惑的問:“你是誰?剛才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我說:“我叫李長庚,懂術法,所以能看出來,剛才你被鬼遮眼了。你不用擔心,我是來幫你的。”


    “你是來幫我的?為什麽幫我?”我更擔心了。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何況這個李長庚一臉精明。我們兩個從來沒見過麵,平白無故的他幹嘛幫我?


    李長庚擺了擺手,含含糊糊的說:“這個以後再說,咱們先把眼前的難題解決了吧。”


    我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心思再追問,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辦喪事的院子裏。


    鄉親們正在幫靈床上的叔爺和二嬸貼冥紙,我看到他們兩個臉色紫紅,眼球突出,舌頭伸出來一尺多長,分明是上吊死的。


    我心裏難過之餘,又有濃濃的不解:好端端的,他們兩個為什麽上吊?


    李長庚扶著我坐下來,隨手把供桌上的蠟燭拿下來了。


    “這個不能動。”我連忙叫住他:“這叫引魂燈,動了之後,死人會出問題。”


    “放心吧,他們的魂魄早被你那一口雞血嚇跑了。”李長庚一臉無所謂的說。


    周圍幫忙辦喪事的鄉親向我這邊看了看,居然沒有人製止。我轉念一想就明白原因了。在這個地方,我是和死人關係最近的親屬,他們是外人,當然不會來多事了。


    李長庚舉著蠟燭,仔細看了看我的腿上的傷口,鬆了口氣說:“隻是中了屍氣,不要緊。”


    我聽了這話,連忙問:“你有辦法治好我?”


    李長庚點了點頭:“現在時辰未到,咱們再等等,一會我就幫你把毒拔出來。”


    然後他就坐在我旁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動不動,倒也有點得道高人的意思。


    我四處看了看,發現二叔的紙人不知道去哪了。這兩天怪事太多了,我找了一圈沒找到,也就隻能作罷,於是拖著一條瘸腿走來走去,幫著二嬸和叔爺剪紙錢、貼挽聯。


    叔爺輩分雖高,受人尊敬,但是無兒無女,既然死在了二嬸家,那喪事就在這裏一塊操辦了。


    期間有幾個叔伯輩的問我,為什麽叔爺和二嬸上吊了。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問,畢竟在喪事上八卦死因,太沒禮貌了。再加上二嬸和叔爺都是橫死的,他們很忌憚,不敢多嘴。


    隱隱約約的他們也能猜到,我送煞是失敗了,二嬸他們上吊,多半和二叔回煞有關係。所以有幾個熱心的鄉親,話裏話外的暗示我,趕快離村,躲得遠遠地。


    我隻能一個勁的道謝,也沒多說什麽。就算要走,也得等喪事辦完了,更何況二叔一家死的邪門,我想弄清楚原因,就算是煞鬼殺人,總也得有個理由。


    夜漸漸深了,來幫忙的鄉親紛紛走了。沒人願意給橫死的人守靈,所以我也理解。時間不長,整個院子就隻剩下了我和李長庚。


    不,還有我堂妹顏棋,她臉上淚痕未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把顏棋抱回到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李長庚已經等在那裏了:“時辰已經到了,我幫你解毒。”


    我答應了一聲,走到李長庚身邊,正要問話,他隨手把二嬸臉上的冥紙揭下來了,不等我反應過來,就一把按在我膝蓋上。


    我嚇出來一身冷汗:揭了冥紙,很容易詐屍。他真的懂術法嗎?怎麽幹的全都是犯忌諱的事?


    很快我就沒有心思想這些了,因為膝蓋上傳來一陣極難受的感覺。像是被一團火在烤,炙熱的火焰似乎變成一根根長針,正在紮進我膝蓋裏。


    我低頭看了看,膝蓋上並沒有火,倒是那張黃色的冥紙變得漆黑。


    李長庚隨手把冥紙揭下來,放到蠟燭上引燃了。


    冥紙冒出大團的黑煙,彌漫著一股惡臭,我連忙捂住了鼻子。


    隨後,我聽到黑煙中傳來一聲慘叫。不過被燭光一衝,慘叫聲也消失了。


    幾秒鍾後,黑煙被夜風掃蕩一空,院子裏又恢複了平靜。


    我看了看自己的膝蓋,上麵的傷口已經變成了紅色,輕輕一碰,一陣刺痛。我知道,有了痛感,我的傷就快要好了。


    我找了塊幹淨的布把膝蓋包紮好了,然後問李長庚:“看來你確實挺有本事的,你能不能看出來,我二嬸為什麽突然死了?”


    “她是被殺的。”李長庚看了看二嬸的遺體,又拿起一張黃紙,蓋住了她的臉。


    “不是上吊?”我心裏砰砰跳:“凶手是誰?”


    李長庚幹咳了一聲:“是被鬼殺的。”


    他不等我再問,就對我說:“我看過你二叔的遺像,也看過你二嬸的臉。他們倆都是短命人。”


    我苦笑了一聲:他們這麽年輕就死了,不是短命人是什麽?


    緊接著李長庚的那句話就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三四年前就陽壽已盡。”


    我猛地站起來:“三年前他們就死了?那這三年,和我一塊生活的是什麽?”


    李長庚擺了擺手:“我還沒說完。三年前,他們本該死,但是卻沒有死。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根據他們的遺容來看,應該是有一隻厲鬼把他們保下來了,用邪術強行讓他們多活了三年。”


    “天底下有這麽好心的鬼?”我奇怪的問。


    “那隻鬼可不是好心。”李長庚搖了搖頭:“作為交換,你二叔和二嬸,都做了鬼的倀。活著的時候倒沒有什麽,死了之後,魂魄要受它奴役。今天與其說那隻鬼把你二嬸殺了,倒不如說,它把自己的東西取走了。”


    我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心想:怪不得二叔死了之後,接連出怪事。二嬸死了之後,也要把我殺了。原來他們被厲鬼奴役,身不由己。


    忽然我心中一動,對李長庚說:“不對啊,二叔和二嬸早就陽壽耗盡了。那我叔爺是怎麽回事?他怎麽也死了?”


    李長庚攤了攤手:“他就純粹是被殺死的了。看那隻厲鬼的意思,不僅是他,凡是和你二叔家有血緣關係的,都難逃一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麽說,我也得死?”


    “嗯。”李長庚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救我?”我著急地問。


    李長庚笑了,好像就等著我求他似得:“我當然能救,我急急忙忙趕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救你嗎?”


    我看他一臉奸詐相,心裏七上八下:“你到底有什麽目的,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李長庚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等你過了這一關,我再告訴你。要是這一關都過不了,你也沒有資格知道了。”


    然後他邁步走到屋子裏:“天快亮了,那些鬼魂不會回來了,我先睡一覺,太陽落山了再說。”


    我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就聽到一陣雞叫聲。


    天果然亮了。


    天亮之後,我按照規矩,買來了棺材,雇來了抬棺匠。先把二嬸和叔爺入殮,然後就是出殯。


    顏棋被我拉著手,一路上哭的嗓子都啞了。我看得一陣心疼,她現在才四歲,剩下的日子可怎麽過?我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也很難把她帶大。


    後來我又想起來,二嬸好像還有一個妹妹,和她很親近,也許可以把顏棋寄養在那裏。


    ……


    昨晚上一夜沒有合眼,白天又幫著二嬸出殯,回家後還要撕掉挽聯,拆了靈棚……等一切忙完的時候,我已經精疲力盡了,匆匆吃了兩口飯,倒在床上,馬上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然後我就聞到了一股紙錢味。


    我心裏一驚:二嬸不是已經下葬了嗎?怎麽又有紙錢味?


    我慌亂的從床上爬起來,發現院子裏的靈棚又搭起來了,供桌上擺著靈位和蠟燭,李長庚正站在那裏上香。


    我慌了:難道又死人了?


    我急匆匆披上衣服跑出去,著急的問李長庚:“怎麽回事?誰死了?”


    李長庚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供桌。我看到上麵的靈位上,寫著四個大字:顏風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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