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城市裏偏遠的貧民區。


    天色漸暗,周圍的一切都隻剩下模糊的輪廓,狂風亂作,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一場傾盆大雨砸下來。


    四十多歲的男人下班回家的路上,遠遠看到一幕詭異的畫麵,停下腳步,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工友,「喂,你看那邊兩個人抬著的,是不是一個孕婦?」


    疲倦的工友隻想著回家洗個熱水澡睡覺,看都懶得看一眼,「你累到眼花了吧,這裏住的都是窮鬼大老爺們,哪兒來的什麽孕婦?」


    沒有路燈,是能靠天空僅剩的落日餘暉照明。


    男人抬手揉了揉眼睛,這下才看清楚了些,頓時大驚失色,「真的是孕婦,好像還被弄暈過去了,那兩個人不會是想挖腹偷子吧!」


    如今社會這麽亂,膽子大要錢不要命的人多了去了。


    工友往那個方向看,也微微變了臉,立刻拉住準備要過去阻止的男人,壓低聲音提醒,「別多管閑事,萬一惹禍上身,你老家的妻兒怎麽辦?」


    眼看那孕婦已經被抬進了屋子,男人握緊拳頭,低吼道,「那總不能看著壞人害她性命!」


    工友拽著他往胡同裏走,這個年紀血性早已被現實磨滅,雖然很不想沾惹是非,但是逃不過良心裏潛在的善意。


    走到暗處,拿出手機報警,「喂,是110嗎?雙門洞胡同86號,有毒.品交易。」


    他又低聲說了幾句,旁邊的男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工友掛斷電話後,麵色冷淡的扯著男人的胳膊往裏走,解釋道,「說嚴重點,那些吃軟飯的警察才會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


    簡陋的出租屋裏,除了床,僅有一個破爛的沙發可以坐著。


    沒有窗戶,白天裏陽光進不來,一到夜晚空氣裏便彌散著濃烈的發黴潮濕味道。


    趙櫻冷笑了一聲,轉身從水桶裏舀了一瓢涼水,『嘩』的一聲澆在手腳被麻繩捆綁處於昏迷狀態的南灣臉上。


    水漬流到水泥地麵,一片狼藉。


    冷。


    好冷。


    南灣試了好幾次,才艱難地撐開重重的眼皮,鼻腔裏一股腐爛的臭味,周圍是陌生的環境。


    冰涼的水漬順著額前的碎發滴落在眼瞼,睫毛上也沾滿了水珠,視線恍惚不清。


    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約約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越來越近,跟她問好,「慕太太,好久不見。」


    她終於看清了那張臉的主人。


    趙櫻,曾經被慕夫人借保姆之名送到兒子床上的女人。


    南灣怔怔的看著麵前半俯著身子的趙櫻,吸入的迷藥還有殘留,大腦一片混沌,目光有些恍惚。


    手腳被捆綁著,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呼吸都很費力,目光越過趙櫻,看到被丟在角落裏依然昏迷著的周姨。


    細白的牙齒咬著唇瓣,疼痛讓渙散的意識回籠,低啞著嗓音開口,「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趙櫻似乎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半掩著嘴笑出聲,低低的在南灣耳邊說,「慕太太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一年的時間,就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了嗎?」


    她所受過的痛苦的折磨,今天就要全部還回去。


    刺骨的冷意讓南灣的臉色漸漸發白,精緻的眉眼沒有一點溫度,淡淡的看著麵前的趙櫻,「恐怖箱子,曖昧照片,都是你做的。」


    是肯定句。


    「是啊,小小的開胃菜而已,高貴的慕太太應該不怎麽滿意,」趙櫻的目光慢慢往下,最後停在南灣的肚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您現在懷的,好像是團活生生的肉……」


    一年前這個女人明明沒有懷孕,卻設計陷害她!


    如果沒有那件事,她也不會失去慕夫人的庇護,更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地步。


    南灣麻木的手緊緊的攥著,強撐著理智,「我母親沒有出意外,療養院的電話也不是護士打的,這些都是環環相扣設計好的,所以,是誰在暗中幫你?」


    慕瑾桓剛離開家不到半個時辰,她就接到了電話,如果媽媽真的有生命危險搶救困難,三哥一定會通知她。


    人在高度緊張的狀態,根本不會去深究那些藏著馬腳的細枝末節。


    趙櫻當然不會傻到把這些告訴南灣,俯身,骨瘦如柴的手捏著南灣的下巴,,滿是痛恨的眼神讓她本就變了形的臉顯得猙獰無比。


    「你不是很會勾引男人麽?這麽簡單的事情難不住慕瑾桓,隻要你撒撒嬌,說不定他明天就查出來了,」趙櫻緩緩的說著,好像忽然想到什麽,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哦,你男人現在被瑣事纏身,救不了你呢。」


    下巴被趙櫻長長的指甲掐出青紫的痕跡,南灣沒有掙紮的力氣,潛在恐懼似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縛,蔓延至全身。


    除了私人秘書和司機,慕瑾桓的行程都是保密狀態,外人不會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


    巴黎分公司資金鍊斷裂、慕瑾桓出差、療養院的電話、計程車……


    她背後到底藏著什麽人,這麽大的網,都能把每一個環節都算計的這麽精確。


    身體越來越冷,整個身體都是僵硬麻木的。


    嗓音清淡無力,「你就算是弄死了我,自己也逃不過法律的製裁,你還年輕,如果餘生都要四四方方看不到光的地方度過,你覺得劃算麽?」


    從昨晚就開始的不安,有了應驗。


    「慕太太果然很不一般,處在這樣的境地還能故作清高的說教,」趙櫻冷笑著說。


    濃厚的底妝掩蓋了蠟黃了臉色,憤恨的目光讓她看起格外的扭曲,「你知道麽?慕夫人把我交給了討債的人,我被那些惡魔囚禁在夜總會裏,沒日沒夜的給他們賺錢,最後毫無意外的染上了那麽骯髒的病。南灣,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生!」


    她才二十四歲啊……


    仇恨讓她的精神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用力的扇了南灣一巴掌,看著南灣嘴角滲出鮮紅血液狼狽不堪的模樣,解氣般的笑出了聲。


    而後退了兩步,回頭示意站在暗處的男人過來,「孕婦還沒玩兒過吧,這可是青城數一數二的美人,今天便宜你了,怎麽開心怎麽玩兒。」


    這可是愛滋病晚期患者,好好享受生不如死的感覺吧,慕太太。


    身材高大卻很消瘦的男人咧著嘴壞笑的靠近,邪肆的目光流連在南灣身上,「放心,保準讓你滿意。」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大著肚子更有情趣。


    被水浸濕的碎發淩亂的沾在臉頰上,南灣的視線很模糊,一股讓人噁心的臭味進入鼻腔。


    強烈的恐懼開始蔓延,本能的往後瑟縮著,「你、你別過來。」


    男人開始解外套的扣子,猥瑣的笑,露出一嘴黃牙,「小美人,別怕,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昏迷中的周姨漸漸醒過來,反映了好一會兒才知道發生著什麽,看到已經走到南灣麵前的男人,瞳孔皺縮。


    掙紮著站起來,大聲說,「趙櫻!你想對太太做什麽!」


    雖然貧民區處於這座城市最偏僻的角落,但下班晚歸的人也不少,萬一被發現了……


    趙櫻大步走過去,狠狠的把周姨踹倒在地,「閉嘴!」揪著周姨的頭髮警告,「還想活命就給我安靜點,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老實的周姨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麵,僅在是在八點檔電視劇裏看到過。


    頭皮被扯的發麻,身體往前傾,一口咬住趙櫻的手背,「慕先生是不會放過你的!」


    趙櫻吃痛,毫不猶豫的甩了周姨一巴掌,麵色猙獰的轉過身問,「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滾蛋,我找別人來!」


    「怎麽不行,我早就硬了!」男人隨手把上衣扔到地上,壞笑著壓住不斷往後縮的南灣,「來,讓哥哥舒服舒服。」


    沉重的身體壓了下來,南灣強撐著的理智全部崩塌,幾乎是尖叫出來的,「你別碰我!」


    慕桓,你不是說,不管相隔多遠,隻要我在心裏默念你的名字,你就能聽到,然後出現在我麵前。


    可是,為什麽……我已經叫了你好多好多次了,你還是沒有來……


    「不碰你怎麽讓你爽?」男人邪惡的低笑,南灣身體裏的迷藥還未散去,身體虛弱無力,男人輕而易舉就控製住她的身體。


    似乎是覺得施展不開,男人解開了綁在南灣手腳上的繩子,同時,也抽出了腰間的皮帶。


    濃重的絕望壓的南灣的意識開始渙散...


    耳膜嗡嗡作響,周姨喘著氣抬起頭,她看到了什麽!


    懷著八個月身孕的太太,竟然被近乎全裸的男人拋上床,壓在身下侵犯!


    「救命啊,有沒有人能來救救太太」周姨哭著大喊,使出全身的力氣從牆角站起來,她隻被綁著雙手,腿是可以活動的。


    在趙櫻去拿棍子的時候,撲過去狠狠的撞開男人,卻沒想衝勁太大,腦袋磕到堅硬的牆壁。


    鮮紅的血液順著周姨的額頭流下,觸目驚心,她卻不管不顧,大聲吼著,「你們喪盡天良,沒人性!遲早都會遭報應的!」


    「我看你這老女人是活膩了,」趙櫻扯了條毛巾,大步走過去,把毛巾塞進周姨的嘴巴,扯著她的頭髮往一旁拖,厲聲對男人說,「你繼續。」


    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站起身,踹了周姨一腳,隨後才拍了拍手,回到床邊。


    手剛握住南灣的腳踝,就聽到隱隱約約的急促的警笛聲,頓時變了臉,「操!這是不是警車的聲音?」


    趙櫻也聽到了,但貧民區打架鬧事的人每天都有,警察隔三差五都會來一趟,所以心裏覺得根本不是衝著他們。


    冷著臉催促,「不是,你聽錯了,到底上不上!」


    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從床上下來,問道,「你綁的是什麽人?」


    周姨從趙櫻腳下逃開,掙紮之間吐出了嘴裏的毛巾。


    知道不能激怒男人,氣息微弱的說,「我家太太是南氏總裁南澤的親妹妹,慕氏的女主人,隻要你別傷害她,慕先生就不會把你怎麽樣。」


    怎麽可能?


    慕先生一定會不會放過他!


    趙櫻一棍子打在周姨腦袋上,看到周姨徹底昏迷過去,才扔掉棍子,拉著男人的胳膊把他往床上推,「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男人是個潛逃的嫌疑犯,聽著警笛聲越來越近,麵露恐慌,甩開趙櫻的手,撿起地上的衣服急忙往身上套,「滾!勞資不陪你玩兒命!」


    本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想到惹了這麽大的麻煩。


    慕瑾桓和南澤的名字,青城沒有人不知道。


    眼看著那弱雞從後門逃走,趙櫻氣急敗壞的罵道,「沒用的廢物!」


    早知道就該多找幾個男人,現在她隻能舍爾求其次。


    沒關係,反正……弄掉南灣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一樣的。


    然而,她還未邁出一步,木質的門板就被人從外麵大力的拍打著,「有人嗎?把門打開。」


    趙櫻渾身僵硬,驟然變了臉。


    ————


    機場vip休息室裏。


    陸離抬眸,正好看到走進來的慕瑾桓,便放下手裏的雜誌,彬彬有禮的頷首問好,「慕總這是準備出差嗎?」


    灣灣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他怎麽還往國外跑……


    慕瑾桓麵龐沉靜,優雅地解開西裝的紐扣,在陸離對麵的空位坐了下來,「嗯,出差。」


    湯秘書的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迅速的繞了一圈,心裏暗自吐槽:慕太太的『前夫』和現任老公竟然是同一趟航班,這是什麽操作……


    高級秘書很有眼力見,借著去給慕總您買杯咖啡的理由,迴避。


    不論是一年前,還是現在,慕瑾桓在陸離麵前,始終都是波瀾無闊的作風,西裝褲包裹著長腿交疊而坐,名貴的手錶從襯衣袖口露出一半,反射著燈光。


    矜貴優雅。


    「陸先生這是打算開始環遊世界了?」


    成熟穩重的商場經營,是和二十八歲的陸離完全不同的氣場。


    陸離點了點頭,墨鏡遮擋下的眼眸溫和閑適,「我現在是無業遊民,不像慕總這麽忙,有大把的時間享受生活。」


    他的聲音散漫自由,但如果細究的話,就會捕捉到裏麵藏著的諷刺。


    慕瑾桓是何等明銳的人,自然察覺到了,深邃的五官沒有任何波動,不緊不慢的說,「今天的天氣這麽差,不太適合出行,陸先生沒有選好日子。」


    早上還是隻有幾朵烏雲而已,現在外麵的天空已經是陰沉沉的一片,暴雨醞釀了一整天都還沒有降落。


    候機室的乘客們心情都很焦慮,唯恐因為天氣原因,這趟航班停飛。


    陸離拿起桌麵上的咖啡喝了兩口,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沒關係,這不是還有慕總作伴麽。」


    聞言,慕瑾桓唇角帶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意味不明。


    湯秘書買好咖啡後,特意多繞了兩圈才回到休息室,發現是她想太多,看到的和她腦補出來的畫麵完全不同。


    氣氛並沒有僵硬,兩個男人款款而談,話題涉及的領域很廣泛。


    約莫十分鍾後,慕瑾桓口袋裏私人手機的震動聲響起,是療養院打來的,他走到洗手間接起,「什麽事?」


    「慕先生,慕太太的母親出了點狀況,」電話那頭的男人恭敬的說。


    聞言,慕瑾桓沉靜的黑眸添了一抹暗色,薄唇微抿,俊臉繃得極為陰晦,嗓音低沉有力,「說清楚。」


    「哦哦,是這樣的,兩個小時前病人受了刺激,自己偷偷跑出病房,在樓梯口摔倒滾了下去,」男人戰戰兢兢的說完之後,連忙補充道,「不過您別擔心,南先生已經趕過來了,現在沒有大礙。」


    為什麽他這麽倒黴!背景這麽牛逼的病人為什麽要在他值班的時候出狀況!


    慕瑾桓幽邃的眸仁漸漸凝聚暗湧,潭底光線諱莫如深,「我太太知道麽?」


    南澤過去了,該追究的責任就不會含糊。


    男人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們沒有通知,應該不知道。」


    掛斷電話之後,慕瑾桓沒有走出洗手間,而是撥通了南灣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機械的女音第三次響在耳畔的時候,慕瑾桓心底開始湧出莫名的不安。


    在他身上,這種情緒從未出現過。


    轉而撥通保鏢的電話,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去敲門,讓太太接電話。」


    簡潔明了,沒有耐心說一個多餘的字。


    別墅外車裏的保鏢有些懵,「慕總,我們到的時候,家裏就沒有人。」


    怎麽會不在……


    慕瑾桓出門的時候,囑咐過慕太太無論去哪裏都得告訴他一聲。


    周身都散發著戾氣,「半個小時,我要知道太太在什麽地方。」


    看到老闆沉著臉大步朝出口的方向走,湯秘書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慕瑾桓一遍一遍的撥打南灣的電話,直到機械的女音被接通提示音取代,他提著的心這才堪堪落地,「灣灣,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的南灣呼吸急促,聲線低的近乎呢喃,「慕桓……我……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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