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剛微亮,天邊露出了第一道曙光。


    常繡在熟睡中被人狠命地搖醒,他睜開眼,就見陸正的方大臉就在眼前,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是喜還是恐懼,整個變了形。


    “老常!”陸正激動得聲調都變了:“嚇死老子了,以為你一覺睡死了,你快,快來看。”


    他把常繡拖起來拖到了城垛口邊:“你看下麵!”


    常繡扶著城垛口看去,就見下方西戎大營濃煙升騰,火光熊熊映紅了天邊,營帳歪斜,旌旗傾倒,原本如蟻般密布的人,一夜之間象潮水般退卻,消失了大半,還有一些人如無頭蒼蠅一般的東竄西逃,很快又被其中的一群黑衣黑甲的隊伍追殺剿滅。


    “打開城門,殺出城去。”陸正在邊上高喊。


    軍士們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衝了出去。


    兩軍合一,很快戰鬥結束,十萬西戎大軍死傷過半,剩下的丟盔棄甲,棄戰投降。


    陸正把手中的長槍往地下一杵往天大喊:“勝了,我們勝了!”


    他一聲激起千重浪,周圍的聲音如排山倒海一樣,驚天動地:“我們勝啦,我們勝啦!”


    麵前的黑衣甲士閃開一條道,身著輕甲的女子騎著馬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一直來到陸正麵前。


    陸正拱手向上一拜:“見過司記!”


    傅玉瓏翻身下馬扶他起來:“陸正,辛苦了,做得好!”


    陸正心裏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隻是含淚點了點頭。


    “常繡呢?”


    傅玉瓏剛問了一句,視線就落在了城門處,大開的城門口走出來一個人,身衫不整,腳步虛浮,他連走了幾步走出門口,傅玉瓏也急步向他走去。


    兩個人相隔數步的時候,常繡象是到了極限,突然一下子跪了下去,雙手撐地,頭抵在地上,身體劇烈抖動,伏地號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雖然是一介書生,可是卻也是第一次這樣失聲痛哭,他想起死去的兄弟,想起城中餓死病死的百姓,悲不能勝。


    這麽多天來,在城毀人亡的恐懼中掙紮,他一直壓抑著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敢在人前顯露一絲一毫,此刻全都一股腦地釋放了出來。


    傅玉瓏停下腳步,淚水濕了眼眶,隻是片刻,她撩衣曲膝,麵對常繡,也跪了下去。


    兩個人相隔數尺對麵而拜,圍觀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多謝常大人!”傅玉瓏如常繡一樣以頭觸地,長拜不起。


    身後的兩千黑甲兵士齊聲高喊:“多謝常大人!”


    常繡沒有抬頭,哭聲撕心裂肺。


    過了好一會兒,傅玉瓏才站起身來,雷問走到常繡身邊扶起他,低聲道:“常大人,不要太難過了,袞州保住了,你做得非常好。”


    常繡抬手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漸漸止住悲聲,這才想起來問雷問:“為什麽王爺沒有來?怎麽隻有夫人……”


    雷問神情一黯沒有說話,這時傅玉瓏已經走到麵前對常繡道:“常大人先休息一下,等晚一些,我們再說話。”


    “雷問,送常大人回去休息。”她轉頭對雷問道。


    雷問扶著常繡進了城門,這時候進攻左翼的人馬才正好趕到。


    “阿瓏!”


    “夫人!”


    傅玉瓏轉過頭去,司徒靖和小蠻已經快步走到了麵前。


    “夫人!”小蠻撲到傅玉瓏麵前,抱住她,淚水盈盈,“夫人,你沒事,太好了。”


    傅玉瓏微笑道:“我當然沒事,你胡亂擔心什麽。”


    “阿瓏……”司徒靖站在小蠻身後,輕喚了她一聲。


    “小靖,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傅玉瓏笑道和他打招呼。


    司徒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心裏有些悵然,點頭道:“我都好,我聽說你要來袞州,所以就趕來了。”


    “這麽久沒見,你還是老樣子,不過比以前老成多了,做了城主果然不一樣。”


    司徒靖已經聽說了趙離的事,見她似乎沒事人一樣的與自己玩笑,心裏更是為她難過,卻又不敢提趙離的名字,怕惹她傷心。


    隻能順著她的話道:“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對了,小靖,你和那位白霜華姑娘可有成親?”傅玉瓏一邊牽著馬和他一起往城裏走,一邊笑道。


    “我為什麽要和她成親?”一提到這事兒,司徒靖就滿腦子官司,氣呼呼地道,“如果不是趙離使壞,這事兒能攤在我身上嗎?”


    話一出口,他才突然省悟,苦心積慮地想避開這個人,卻隻是兩句便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由不得立刻去注意傅玉瓏的表情,傅玉瓏象沒事兒人一樣,輕輕鬆鬆的笑道:“是啊,都是他惹出來的事兒。”


    “瓏兒,你現在這樣子不宜到四處奔波勞累了,既然渭陵已經拿下,袞州也沒事了,你應該好好的休息,安心將養身體才是。”司徒靖道。


    傅玉瓏點頭道:“我知道,我先在袞州隻兩天,然後就回孟州。你呢?”


    司徒靖搖搖頭,一臉傷心:“瓏兒,你這是趕我走麽?”


    傅玉瓏挑眉道:“我哪有這個意思?”


    “現在這城裏這麽亂,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裏我怎麽會放心?”司徒靖看著城裏的情形,難免擔憂,“而且你懷著身孕,若是被城裏的疫病感染,可不是小事。”


    陸正在旁邊道:“司記,城裏這幾日的確有疫病流傳,幸虧司記讓陸大人帶來的人馬中有軍醫,還算控製住了,隻是城裏的糧草已經斷了近十日,若是您再晚點來……”


    他和常繡一樣,習慣了,出口便稱“司記”,傅玉瓏也沒介意,安慰道:“之前我讓雷問也隻是燒掉部分西戎軍的糧草,這些應該夠城中支持一陣子,之後快速把其他州至袞州的糧道恢複,這樣後續就無憂了。”


    說到這裏,傅玉瓏低頭沉吟著,沒再說話。


    陸正問道:“司記,有什麽不妥麽?”


    傅玉瓏道:“原本袞州是殿下封地的門戶,一旦破了袞州,資,嶽,涪三城百鄉的封地就等於全部滄陷,現在看來,這樣的防禦,有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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