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江城的碼頭,碼頭上一字排開近百條龍頭快船,如同長蛇一般把碼頭擠了個滿滿當當。


    雷問又一次幾乎要驚掉了下巴。


    碼頭上站著一人,一身紫衣短袍,劍眉朗目,英氣勃勃,看見傅玉瓏,他拱了拱手道:“夫人,甘淩有禮了。”


    “過江龍!”雷問沒確切見過江龍的樣子,聽他報名字才知道他的身份,大吃了一驚。


    傅玉瓏對甘淩行了一禮:“多謝都尉。”


    她轉頭對雷問道:“這是你家爺留在這裏的水軍營,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事不宜遲,夫人還是先上船吧。”甘淩道,“我親自護送夫人到心明鄉。”


    每艘船都配了熟知金沙河河流地勢的人掌舵,傅玉瓏挑選的兩千人全都是熟識水性的,所以在船上沒有什麽不適,反倒是傅玉瓏原本就有些暈船,又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在船上的日子備受煎熬。


    順流直下,不過八日船便到了心明鄉,一行人分了數批,悄悄在心明鄉的河岸登陸。


    傅玉瓏上了陸地,幾乎象死過了一回一樣,坐在岸邊大口喘氣。


    一個月的行程八日便趕到,雷問心裏不由對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形容憔悴的女子起敬,這一次不是因為她是元帥的夫人,隻是因為她是一個智謀超群勇武堅韌不輸任何一個男人的女子。


    甘淩和雷問也有同樣感覺,對傅玉瓏說話的時候更加恭敬:“夫人,之後要如何安排?”


    傅玉瓏喘了幾口氣,接過雷問遞過的水袋喝了一口水,才緩過勁來,對甘淩說道:“都尉先暫在這裏等候,適時將這些快船分散藏匿,不要驚動鄉裏的人,若是有人發現便立即控製,實在不行就暫將心明鄉的住民全部軟禁。”


    她歇了一口氣又道:“盡量不要傷人。”


    “是。”甘淩領了命火速去安排。


    傅玉瓏又叫雷問過來:“你遣人去聯絡小蠻,我讓她領司徒靖派遣的幫手等在袞州以西的青連山裏待命。告訴她行動時間,其他她知道該怎麽做。”


    袞州城裏。


    剛經曆了一次鏖戰的城樓上,硝煙彌漫,滿臉疲憊一身血汙的士兵正在趁著敵軍停止攻擊的間隙,收拾清理城樓上的殘土斷戟,將死屍抬下城樓,傷員就地處理傷處。


    所謂處理也不過是扯條皮條把傷處草草包紮而已。


    城樓上到處都是焦黑血汙的痕跡,滲入了城牆的磚石裏,層層血垢堆積,在火光中映射下,象是一幅幅奇形怪狀的圖畫,猙獰可怖。


    陸仲對常繡道:“常大人,你還是下去休息一下吧?”


    常繡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你去,我還堅持得住。”


    從十日前,他就搬了個椅子一直坐在城樓上督戰,從此沒下過城樓,隻顧著指揮將士抵抗敵軍的進攻,頭發也未梳洗,胡子拉碴也沒有時間整理,形容近乎狼狽。


    這時,有一名校官走過來,臉色十分難看:“大人,城裏已經有人開始食吃死人了。”


    陸仲吃了一驚:“不行!會惹上疫病的。”


    常繡道:“陸大人,你趕緊去處置這件事,這裏我來。”


    陸仲匆匆而去。


    那名校官見陸仲走遠,忍不住道:“大人,我們這樣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援兵到底能不能來?這麽久了,那位讓您堅守的夫人,真的會來救我們嗎?”


    “會。”常繡抬起頭,深陷的雙目注視城外敵營的燈火,肯定地道,“她一定會來的!”


    “老常,西門又攻上來了。”陸正匆匆地跑了過來,常繡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晃了兩晃,差點栽倒在地上。


    “老常,你好幾天沒睡了,歇一會兒吧,西門那邊我去處理。”陸正擔憂地道,“你這樣沒等到司記來就……”


    “沒事,我還堅持得住,我跟你去西門。”常繡手撐著椅背站了好一會,這才邁動腳步,“走,趕快。”


    連續多日的強攻,敵軍也已經疲憊,西門的進攻並沒有白天那麽凶猛,很快就退了下去。


    常繡實在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城牆邊,往牆上一靠,幾乎瞬間就睡了過去。


    夜深人靜,一輪強攻之後,西戎大軍也軍士也疲憊不堪,退回營地中休整休息。


    在西戎人眼中現在的袞州已經是俎上魚肉,再過十幾日城裏糧盡彈絕,袞州唾手可得。


    遠在渭陵的北靖大軍根本來不及救援,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這一個夜晚也是一樣,可以舒服安心地睡一覺,明天再繼續攻擊眼前的這座孤城。


    不過,這個夜晚也注定不太一樣,特別右軍靠近後營處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丟了性命。


    傅玉瓏帶來的兩千人分三隊悄悄潛入了營中。


    雷問帶一隊人去了存放糧草的後營。


    傅玉瓏清理掉右軍守衛,留了一個活口,問明了中軍元帥帳所在的位置,然後放出了哨箭。


    哨箭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呼嘯,後營的糧草庫幾乎同時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頓時營中大亂。


    傅玉瓏帶來的會西戎話的兵士混在人群中高喊,有敵人,有刺客,北靖大軍來啦!


    不明真相的西戎士兵從睡夢中驚醒,慌亂地起身,稍有不慎,互相碰撞踩踏,亂成一堆。


    傅玉瓏乘亂直奔中軍帳。


    這時候左翼也開始騷亂,一陣陣慘叫傳過來。


    營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台巨大的車輛,車兩側裝滿鋼刀組裝成的刀輪,由兩匹馬拖著在營中亂闖,所到之處鮮血四濺,血肉橫飛。


    西戎的元帥兀金蟬從夢中驚醒,鞋都來不及穿提著彎刀奔了出來,他的護衛衝上來,將他保護在中心,他站在營門口大喊:“什麽人,是什麽襲營?”


    護衛手中的火把兀金蟬整個人照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是我。”隨著女子清朗的聲音,一隻鐵羽雕翎帶著淩厲的呼嘯聲穿過了護衛人群,一箭射穿了兀金蟬的咽喉。


    兀金蟬怦然倒地,到死都還睜大著雙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十幾萬人竟然擋不住這一支鐵羽雕翎。


    兀金蟬一死,護衛們頓時大亂,跟著傅玉瓏的數百名精兵上前,迅速地將十幾名護衛殘殺殆盡。


    傅玉瓏走到兀金蟬麵前,令人砍下兀金蟬的頭顱挑於矛上,大喊:“西戎兀金蟬已死,兀金蟬已死,爾等還不投降!”


    西戎主將一死,整個軍營更加亂成了一團,加上後營糧草被燒得火光衝天,左營從天而降的千仞車殺人如同切菜一樣的迅猛殘酷,士兵們再無鬥誌,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兵敗如山倒,十萬大軍如同倒塌的城牆,立刻土崩瓦解。


    這時候,天剛微亮,天邊露出了第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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